第56章
陸追在阮家共呆了七日。
閔丘限他三十日內歸來,他回劉家村日夜兼程花了十二日,回去少說也要這個時日,但他見了阮瀾便總想多留些日子,幫她把東西理完,一來二去便多呆了一日。
但若能多看看她的笑顏,哪怕回去時再多辛勞些也無妨。
阮瀾送他去了坐牛車的地方。陸追由此處去往大輿鎮,需得再換去最近的行兵驛館,閔丘借了他通行令牌,到了那處便能騎上快馬,沿著官道直往秋行山去。--
兩人去的路上阮瀾數次欲言又止,直到牛車車夫表示要走了,阮瀾才著急的拉著陸追去了樹後,小聲說道:“聽說秋行山的石頭顏色很好看,不知道能不能用來做藥石,你下次回來帶些給我吧。”
陸追聞言,點頭應下了。“我也有件事兒,與你換石頭如何?”
阮瀾爽快:“說。”
“等我四年。”他像是在說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兒。
阮瀾愣住:“啊?”
那一夜的大雪已經化去許多,有些結了成堆的碎冰渣,有些則無聲無息的氤氳進了大地。呼吸之間仍能感覺到乾冽,怕冷的動物們俱都躲藏了起來。
不遠處人還是熱鬨的,是這冬日唯一的熱鬨,化作一團團的嗬氣,飄了出去。
而這裡卻隻有他們兩人,偷得一處空間,偷得處處空間。
陸追摸了下她的頭:“先不急著招工,說不準過些年我還要回來幫你做瓷。”
阮瀾眨了眨眼,原來要說的是這個。
想想也是,不是每個去行兵打仗的都能得了什麼好處,大多無非是免了田賦,或者零碎的幾兩銀子。
她拍胸脯承諾:“放心,地方給你留著。”說完,她又不放心似的湊上去:“再說了,這兒本來也是你家。”
“那你要幫我看好家。”陸追說道:“彆放彆人進來。”
阮瀾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隻應道:“除非那人會飛簷走壁,不然進不來。”
陸追:“嗯。”
即便不會飛簷走壁,隻要會偷心,也進來的。
陸追上了牛車,靠著木頭板眯起眼睛小憩,方才他看著阮瀾偷偷往自己包裡塞銀子,他便又取了出來,偷偷塞到她的枕下——倘若藏的深了,怕她總也發現不了。
她隻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看著自己的一點點東西,光是那些放在箱子裡的都懶得打開。
反正等她發現得時候,自己早已離的遠了,她追也追不上。
她看到這些銀子時的表情,想來應當是又氣又鬱悶。陸追都能想到她的模樣,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
她也怕自己不回來嗎?所以才托說讓他帶些石頭回來。
人未至遠,思念先起。
陸追從袖囊中掏出幾張紙,那是他趁著阮瀾不注意收來的,都是些她寫下的字。看著這些字就像她
在身邊一樣,做著生動的表情,用那隻有他能聽得見的聲音說著話。
陸追打開第一張紙箋,上麵寫著:“劉初三我告訴你!我剛把我家門口的雪掃了,你和你弟弟一來就弄亂了!你自己家門口不能玩嗎?非要跑到彆人家門口?你現在就去給我打掃乾淨!”
陸追:果然相當生動了。
他沉默的打開第二張紙箋:“勞煩幫我把這個春瓶拿去大輿鎮賣了,我急著用銀子。”
看來這張紙條是給劉珠的。
所以那些銀子是如此來的?想來如此著急,定然賣不出好價。
陸追看到那個春瓶的時候一愣。如果他沒記錯,阮瀾這段時日基本沒怎麼開過窯,家裡的春瓶隻有一個,不就是第一次做出來的那個?
她之前不是說這個想留作紀念嗎?
陸追微微斂目,她是為了給自己準備銀子才如此的。心疼的同時竟然也有些開心,哪怕隻是自己的地位比那春瓶稍稍高了一下罷了。
早知道她為了籌銀子去賣那春瓶,自己便同她說了,秋行山那處不需要什麼銀子,軍餉也有很多。
隻不過即便說了,她興許仍然會拿去賣掉。
陸追打開第三張紙箋,紙箋上麵寫著:“勇敢愛,大膽追!”
陸追思來想去也不知道她這六個字是寫給誰的。
勇敢愛,大膽追。怕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說出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因這六個字,陸追一路上休息的並不好。他時時想著,若是阮瀾真的貫徹了自己的這六個字,那是不是就代表她對自己一絲意思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