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將軍呢?”軍帳內,提著藥箱的軍醫官轉了一圈,問道。
正收東西的小軍司歎了口氣:“將軍走了。”
“又走了?!他胳膊還要不要了?!命還要不要了?!”軍醫官氣的直吹胡子,恨不得將藥箱直接扔在地上:“你也不攔著他?”
小軍司哭喪著臉:“我哪兒能攔得住啊。”他往軍醫官身旁湊了湊,小聲說道:“這個時候湊上去,不是找死嗎?我還沒娶媳婦呢,還想再活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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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醫官氣的拍了下他的腦袋:“事情也分輕重緩急。將軍方才負了傷,藥也沒換兩日就趕著出去,趕命嗎?!”
小軍司“嘿嘿”一笑:“放心吧,將軍之前又不是沒有過。咱們將軍是鐵打的,什麼都要不了他的命。咱們哪次打仗,將軍不衝在最前麵的?到現在有事兒沒有?沒有!將軍有老天護佑著呢。”
“就是他這麼不要命似的,唉,跟你說你也不懂。”軍醫官眉頭蹙起,又看了一遍帳裡,嘴裡念念叨叨的出去了:“有好房子不住,非要住到軍營裡。能偷閒不偷,非要往死裡拚。老天都要護不住了。”
順州地界,春日盎然,三年前遷來的那批中原百姓已將此處化成了家一般。蓋房添屋,播種稻苗,種植馬草,雖此處土壤不及家鄉肥沃,但事在人為。誰也說不準是否仍能返回故土,便將此處當成家園興建。
陸追輕騎駿馬,身旁隻跟了兩人,沿著小路直奔順州羅縣。
三年了,他沿著這條由秋行山通往各州的路,一遍一遍的尋找阮瀾的蹤跡。幾乎所有遷徙來的百姓駐地他都去過,卻從未找到過她。
他見到過劉初三劉珠,甚至見到過阮婁一家,但卻沒有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他也問過他們,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當日家家戶戶都自顧不暇,待回過神來阮瀾就好像從人間消失了一般。
陸追也想過,興許她去了什麼彆的地方。她能造瓷,想必願意收留她照顧她的人也不會少。又或者,她真的實現了那日她說過的話,帶著銀子去四處周遊了。
但有一點,他不願想也不敢想。
遷徙而來路途遙遠,許多人過度勞累便在路上沒了,也有人好不容易到了,卻又水土不服。原本打仗便是傾國之力的事情,他們隻是這鴻溝中的小小一員,無力擺布自己的命運,抵抗不得,便隻能以死來降。
陸追也清楚,如今隻能靠自己一遍一遍的去找她,軍營難進,她一個普通百姓怎能進得了。甚至連找劉初三等人,對她來說都是難事。
他就像是在廣袤的沙地裡丟了自己的寶物,風吹過,什麼痕跡都沒了。
陸追恨。
他恨下令遷徙的皇上,恨這個世道,恨渺小無能為力的自己。
他便隻好在一次次的交戰中錘煉自己。
與他早先相近的人都知道,他的小青梅沒了。雖
然他們並不知道對方是怎麼了,死了?亦或是等不及嫁了彆人?但他們卻知道陸追變了。
原本他還是有絲人氣的,自打那日之後,他便是另一個人了。
隻有陸追自己知道,他的心隻有在尋找阮瀾的時候還跳動,其他的時候他都交給那個夢裡的自己了。
閔丘負傷昏迷之時他暫代軍中大事,用一萬瓦哲部俘虜的肉身撐開了秋行山戰壕的缺口。他不顧瓦哲部用幽州百姓的性命要挾,率部像一支箭矢猛地紮進敵方的陣地。
他收複了幽州,閔丘醒來卻說他心中無百姓,心狠難當大任。
陸追將閔丘殺了,隻說是傷勢過重沒撐過去。
他做的有何錯呢?難道兵卒的命不是命?難道戰事牽扯當中的百姓犧牲不是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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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如此,陸追還將幽州被悉數屠城的消息傳了出去。
他說幽州百姓早已經被瓦哲部殺了,瓦哲部隻是拿著空城要挾。兵卒要打原本就是遊朝的地方,自然會顧及裡麵的同室,加上瓦哲一直拿著這些做文章,閔丘心軟,仗便打的艱辛。如今被陸追這麼一說,眾人俱都卸下了心裡的負擔,衝鋒陷陣。
至於那兩州的百姓如何,陸追不在意,他隻走自己想走的路,隻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就要讓自己變成最強大的那一個,沒有人可以再左右自己,沒有人可以再傷害……
傷害誰呢?
自己還有什麼可以被傷害的呢?
身上的疤痕不停的增加,但他卻奇異的珍惜自己的臉,大概是因為阮瀾說過他長得好看,怕變醜了,她就認不出了。
他在秋行山統共駐紮了七年,由一個稚嫩少年,成了如今的模樣。
他治下甚嚴,軍威厚重,朝中也有人曾打過他的主意,怕他仰仗軍權獨大,卻都被他無形的化解。
他一直與人性最陰暗的那麵為舞,深諳此道,但凡還有些人性的但凡還愛惜自己的,哪能與他相比。
陸追時常想,興許她的出現,隻是點亮了他一部分的生命,但太過美好自己太過狠戾,無福消受,所以老天便收走了。
由羅縣出來,陸追自嘲的笑了笑,哪有什麼老天?
倘若真的有,那也該讓自己死了,欺負個弱女子算什麼本事?
“將軍。”跟著一起來的軍士在旁說道:“探子回報,瓦哲部就在順州附近集結整備,似是要有決一死戰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