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把鬥笠摘下來, 斜著眼看箜篌:“你這小姑娘可真不會說話, ”
“對不住, 對不住。”箜篌乖巧一笑,道歉道, “賣鹹魚的大叔,你怎麼在這裡?”
“我一個打漁買魚的, 不再海邊轉悠,能去哪兒?”鹹魚大叔把鬥笠掛在腰間, 一邁步子, 鬥笠就在他膝蓋旁撞來撞去。他拿眼角餘光掃視了一遍桓宗與箜篌,“先說說你們怎麼在此處?”
“我們聽說無妄海這邊有龍的傳說, 所以就來看看。”箜篌眼神灼灼地看著鹹魚大叔,“大叔,你常在海上打漁, 見過龍嗎?”
“龍?”鹹魚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 “沒見過。”
“你們幾個站在門口乾什麼,要進去就進去,進去就彆擋著, 好狗不擋道。”守門人不耐地嗬斥道,“我們堂主可是金丹老祖,你們若是再在這裡磨磨蹭蹭,小心我們老祖收拾你們。”
“金丹……老祖?”箜篌似笑非笑看著滿臉戾氣的守門人, “什麼時候區區金丹也好意思讓人稱做老祖了?”
守門人大怒,認為箜篌此言是對堂主最大的冒犯, 當場拔出係在腰間的刀:“我看你是找死。”
城門四周的百姓見狀,紛紛驚恐地躲避,膽子小的甚至跪了下來。
箜篌原本還抱著玩樂的心態,但是看當地普通百姓竟然嚇成這樣子,就猜到當地修真門派對普通百姓打壓得一定非常厲害,不然百姓們不會是這個反應。
想他們雍城的那些百姓,不僅敢主動跟他們打招呼,就連有修士熱鬨看的時候,也毫不退縮,熟練找到看熱鬨的理想位置,幾乎是雍城百姓的本能。
仗著有幾分修為,就肆無忌憚的拿普通老百姓不當人看,這種修士修道有何用?!
箜篌想也不想就抬腳踹到守門人身上,守門人隻覺得自己仿佛被大鐵錘打中,整個人淩空飛了出去,把聽到動靜趕過來的修士砸趴在地上。
兩個修為僅是煉氣期的修士哪裡受得了分神期修士的一腳踹,兩人趴在地上動也不動,昏死了過去。
“姑、姑娘。”一個頭發花白,滿麵皺紋的老人佝僂著腰走過來,“你快些跑吧,金龍堂的堂主十分殘暴,又喜好美色,你長得這麼俊,若是被他發現,可怎生是好?”說完這句,她遠遠看到有金龍門的人朝這邊趕過來,忙捂著臉跑遠,不敢再留。
“真是池淺王八多,廟小妖風大。”箜篌挽起袖子,單手叉腰道,“管他金龍銀龍,姐姐好事將近,不好見血,隻能把他們打個半死,捆起來交給十大宗門處理了。”
鹹魚大叔看了眼箜篌露出來的細嫩胳膊,又看了眼她身後退後幾步,準備把場地讓給她打架的兩個男人,靠著牆根一坐,掏出一根水蘿卜有氣無力地啃了起來。
桓宗側首看了他一眼,腳往旁邊移了五步。這個位置剛好可以預防鹹魚大叔忽然向箜篌動手,他的步伐邁得隨意,仿佛隻是隨意走動了幾步。
林斛注意到桓宗的動作,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坐在牆根下的中年男人,這個男人腳步雖然結實有力,但更像是身體強壯的普通人,而不是修士。但是普通人看到修士打架的時候,就算不害怕,也不該像他這麼平靜。不怕被術法靈氣波及,也不怕被遷怒,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看似普通,實則處處詭異。
金龍堂的人趕到城門口,看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同門,怒不可遏:“何人如此無禮,竟然傷我金龍堂弟子?”
金龍堂在此處駐紮了上百年,小鎮上幾乎沒有其他修真者出現,他們早就習慣了高高在上的生活,也忘了其他地方有很多強大的修士,強大到翻手就可以讓整個金龍堂毀滅。
“身為修士,應該守衛一方百姓,而不是以百姓為魚肉。”箜篌看著這些耀武揚威的金龍堂修士,“十大宗門弟子修為比你們高,宗門比你們實力強大,行事反而比你們溫和。”
金龍堂修士聽到箜篌的話,竟然哈哈大笑起來:“這是哪家養的千金大小姐,竟然拿十大宗門來嚇我們。十大宗門全都在土地肥沃靈氣充足的地方,又怎麼知道我們這種苦寒之地?拿十大宗門來嚇我們是沒用的。我們苦修多年,為的就是綾羅綢緞,美色佳肴。這些普通百姓生來低賤,能做我們的仆從是他們命不好,怪隻怪他們沒有開靈竅,無法踏上修真路。人活在世上,講究的就是弱肉強食,小美人與其同情這些賤命一條的普通人,還不如跟著爺,保你青春永駐,美貌常在。你身邊這個小白臉好看是好看,但是十年二十年以後,也不過是個糟老頭子……”
“你錯了,就算二十年以後,他也是個好看的老頭子。不像你們這些廢物,就算活幾百年,也從來沒好看過。”箜篌取下發釵,發釵在手中化為水霜劍,她抬了抬下巴,“不過你們剛才有句話說得好,弱肉強食。”
一堆煉氣期修士,與分神期修士對上,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麼樣?
這些修士穿著錦緞,但都是普通的衣服,沒有任何防禦作用。箜篌三招之內便把這些人揍趴在了地上,她踢了踢剛才罵桓宗是小白臉的醜臉修士,“倚強淩弱好玩嗎?”
醜臉修士吐著血搖頭。
箜篌微微側首,笑得一臉甜美:“我倒是覺得挺好玩。”
她轉身看桓宗:“桓宗,我們去踢館吧。我長這麼大,還從沒乾過這種事呢,你陪我一起去。”
“好。”桓宗點頭走到了箜篌身邊,與她牽起了手。
林斛:“……”
這種事有什麼好乾的?他扭頭看了眼城門外擠在一塊兒看熱鬨的百姓,目光掃向城牆下,那個啃水蘿卜的男人已經消失了。
看著前麵手牽手的桓宗與箜篌,他歎了口氣,這哪裡是去踢館,分明是手牽著手去找樂子。
他掏出一件捆人的法器,把這些金龍堂弟子全部捆在了一起。懼怕無比的百姓看著這一幕,臉上的驚懼未消。他們不知道打敗金龍堂的人是誰,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跟金龍堂一樣壞,或者更壞。
金龍堂非常好找,因為在一群低矮的屋子裡,高大又富貴的房子就格外顯眼了。這個門派對龍可能存在著狂熱的崇拜,不僅牆上雕著龍,柱子上盤著龍紋,就連朱紅大門上也雕刻著二龍戲珠。
箜篌被這鋪天蓋地的龍紋弄得眼暈,扭頭問林斛:“林前輩,你見多識廣,踢館怎麼做比較有氣勢,一腳踢破大門嗎?”
林斛深吸一口氣:“箜篌姑娘,我對踢館這種事也不熟練。”話音剛落,就聽到“轟”的一聲,金龍堂的大門應聲而倒。林斛扭頭看去,看到公子緩緩收回龍吟劍,雲淡風輕地對箜篌姑娘道:“踢門腳會痛。”
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林斛覺得快要窒息了。
“林前輩?”箜篌走進門,扭頭見林後還站在原地發呆,“踢館很好玩的,你也來嘛。”
看著箜篌一臉“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有好東西要大家分享的表情,林斛默默把目光移向桓宗,真不知道公子與箜篌姑娘之間,究竟是誰帶壞了誰?
他抹了抹臉,板著臉跟了進去。
身為修真門派,金龍堂雖然小得連地頭蛇都算不上,但是門上也有一些防禦法陣,就這麼被桓宗一劍劈開,無數弟子都趕了過來。
弟子們看著三個錦衣華服的人走了進來,自家的門被砍成了兩段,切口整齊,防禦法陣有跟沒有一樣。他們咽了咽口水,齊齊往後退了幾步。
眾弟子中,一個穿著低階法袍的老人站出來,拱手道:“不知高人從何而來,到鄙派有何指教?”
“來恃強淩弱啊。”箜篌拔出水霜劍,挑了挑下巴。
老人臉色一變,把本命法器握在了手中:“姑娘說笑吧,你我同為修士,何必咄咄逼人?”
“你們這些修士與外麵百姓同為人,為何要欺壓他們?”箜篌瞥了眼這個老人,築基大圓滿修為,其他的弟子身上的靈氣微弱,皆是煉氣期修為。
嗬,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原來仙子是為城裡那些百姓而來。”方才還叫“姑娘”,仙子便改口叫“仙子”,這個老頭倒是比剛才那些弟子識趣。他看不出箜篌的修為,但是卻能認出對方手中的劍乃是極品神器,單單這麼一把劍,就比他們整個宗門都值錢。也不知是哪個大能的弟子忽然跑到了這裡,隻盼這些公子小姐心思單純些,他們能把這事掩蓋過去。
“這些刁民的話又豈能相信?”老人道,“冬天他們要我們幫著出海,夏天要我們幫著晾曬漁具,稍有不滿意的地方,就撒潑打滾說我們修士欺負人。此處靈氣稀薄,若不是我們宗門在此處建堂上千年,早就搬走了。俗話說,窮山惡水多刁民,仙子可萬萬不要相信刁民的一麵之詞。”
“你的意思是我誤會了?”箜篌轉頭看桓宗,桓宗五指一抓,說話的老頭便不由自主飛到了他們麵前。桓宗把手放在此人天靈蓋上,用神識掃了一遍他腦子裡的記憶,嫌惡的把人扔了出去。
老頭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便暈死了過去。
“作惡之人,花言巧語,死有餘辜。”桓宗用手帕擦乾淨手,眼如寒冰,“讓你們的堂主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