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枝果然不記得我。
我情不自禁朝他走了去,意識到的時候,大廳中的所有人都謹慎地看向了我,一個個小心翼翼膽戰心驚。但他隻是禮節周到又疏離地看向我,客氣地朝我點了點頭,眼中有一絲疑問。
旁邊的人輕聲提醒他說:“這位是一嶼的老板,蔚總……”
他便彎了眉眼,開口寒暄:“蔚總好。”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
我心神微顫,瞬間就忘了自己現在在做什麼。
一旁的呂誠忽然低聲說:“蔚總,我們十分鐘後還有個會。”
我心想不好。
何枝從來都是有分寸的人,聽到這句話,他一定會岔開話題,好讓我順勢去忙自己的事。但是會議不會議的,怎麼可能比得上現在重要。
我甚至還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一嶼大樓的大廳中。
果然,他眉眼舒展,禮貌地說了句:“蔚總,我還要趕通告,就不打擾了。”
他要工作,我不好攔住,隻能點頭。
何枝和身邊的助理離開的時候,我似乎還聽到了那名助理低聲說了句“蔚總果然和傳言中一樣冷淡”之類的話。
他沒有說話附和。
我很想轉頭看看他有沒有點頭,但又怕知道答案,所以隻能站在原地冷著臉。我們的這次會麵太過突然,我沒有做好任何的準備,一定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想到這裡,我的臉色更黑,周圍的員工也更加膽怯。
這時,呂誠又小聲提醒了句:“蔚總,會議還有五分鐘,現在上樓時間剛好。”
我睨了他一眼。
一直以來,呂誠工作能力還算出色,偏偏在這個時候沒有眼色。
好氣。
好想扣他獎金。
————
我找到了何枝的資料。
原來他半年前就已經和一嶼公司簽約,出道成為了一名演員。
我不太關注娛樂圈的動向,一嶼也是今年才收購到盛時名下,娛樂原本就不是盛時主要的發展方向,我暫時沒有在這方麵傾注資源的想法,所以對新收購的公司旗下究竟有哪些藝人並不了解。
但現在我卻有點慶幸。
慶幸收購了一嶼。
如今娛樂圈不是什麼好呆的地方,能混出頭的人不一定有實力,卻幾乎個個都有手段、有背景。哪怕有些人有點天賦和運氣,一開始走的順風順水,沒過幾年還是要被資-本裹挾。
何枝出道之後,意外爆紅,雖然有了基礎的粉絲和還不錯的口碑,卻沒有幫扶的人,這樣一來,日後很可能過得很幸苦。
事實也正是如此。
何枝進入娛樂圈是因為家中遇到了困難。
自從入圈以來,他每天夜以繼日地趕著大大小小、無關緊要的通告,隻為了掙到足夠的錢。萬幸入圈後,他遇到的經紀人還算不錯,雖然給他接了許多工作,卻沒有過於強人所難的內容,隻是資源不好,出演的新戲和節目都是水準一般的爛劇。
儘管如此,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做什麼事都無比認真負責。
在重遇後心緒難平的日子裡,我看完了他的所有電視劇和節目,即使是我這種門外漢,也能看出他在演戲上的靈氣。
我總是深陷在他的眼中,驚豔於他的每一麵。
無論戲裡還是戲外。
我叫了一嶼的高管過來,宣布盛時要重點發展一嶼娛樂的消息,並讓他們把所有藝人的信息都提交上來。然後若無其事地點了其中幾個人,讓他們重點培養,不要吝嗇資源,其中就包括了何枝。
不是沒有想過大張旗鼓,但是現實不允許——一方麵何枝不是那種願意無緣無故接受人恩惠的人;另一方麵,蔚家的人現狀還不安分,我不能讓他們發現我對何枝的重視。
除此之外,我還注冊了微博小號,加入了他的後援會,成了還不算壯大小樹枝的一員。每天關注他的動態,不知不覺就被大家叫成了富婆大粉。
而現實中,我第二次見到他,卻是快兩個月之後的事了。
因為我一直不知道用什麼理由去見他。
想來想去,又隻能用“巧合”。
畢竟一嶼的老板,時常巡視自己的公司,肯定沒什麼可爭議的。
我們兩個都十分忙碌,巧遇的時間總要細細規劃,見了他幾次後,他開始主動和我打招呼了。我很開心,但又不能表現出來,免得露餡讓他疏離,因而相處中總是壓抑自己。
時間長了以後,就連呂誠都在拐彎抹角地問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所以臉色一直不太好。
我不知道彆人眼中的“不好”究竟不好到了什麼程度,但千萬不能嚇到何枝。
於是每次去見他,我總要對著鏡子檢查儀容、控製表情。
稍微熟絡了一點之後,我告訴何枝,自己看過他的資料,我們竟然是同校的校友,我大了他兩屆。
其實哪裡用看資料,我的目光追隨了他兩年。
他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表情,微微彎了彎眼眸,客氣地笑說:“原來蔚總也是北城大學的嗎,那我是不是該改口叫‘蔚學長’了?”
蔚……蔚學長。
我承認,儘管他隻是在說客套話,我仍舊心神不穩了。如果不是極力忍耐,我怕自己大庭廣眾之下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