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乘風過去二十年的人生裡,他從未像此刻這樣不知所措。
一覺醒來變成了一隻鳥,還被一個素不相識的少女按在懷裡揉搓……他感覺快要窒息了。
明明他前一刻還在打馬球……是了,馬球。
他今日本來在和朋友打馬球,奈何中途他的馬突然發狂,他控製不住,跌下馬來。那馬是他養熟的,性情溫和,頗通人性,不可能無緣無故發狂。多半是著了人的暗算。
那麼現在呢?算是怎麼回事?他到底死沒死?
真希望這一切都是夢。
謝乘風終於從少女懷裡掙脫下來,站回到桌麵上,他低著頭用腦袋猛撞茶壺,一邊自言自語:“醒醒!”
沈捕快見它瘋瘋癲癲的,莫名鬆了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為真的成精了。”
沈嘉嘉托腮看著鸚鵡,沉思。方才這鳥開口讓她“自重”也著實嚇了她一跳。
沈捕快問:“三娘,這瘋鳥是從何得來?”
沈嘉嘉慢悠悠地,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她說話時,目光落在那鸚鵡身上,隻見那鸚鵡不撞茶壺了,歪著個小腦袋,似乎也在聽她說話。
它能聽懂?
沈嘉嘉眉毛跳了跳。
怎麼會,它隻是一隻鳥啊……
“三娘,你也忒大膽了些。”沈捕快說道。用肥鴿子換小瘋鳥,他是有些肉痛的,不過既然女兒喜歡,唉,那就算了。
謝乘風心想,原來我是借屍還魂。
那麼,他原先的身體呢?他還有沒有可能變回去?
腦子有些亂,那姑娘還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弄的他頗為不自在,隻好調轉身體,把屁股對著她。
吃過午飯,沈捕快出門買香燭紙錢,一會兒吊唁要用。至於奠儀,等出殯那天再買。
堂屋內隻剩下一人一鳥。沈嘉嘉將鸚鵡捧起來,與它麵對麵,視線相平。
謝乘風看到了她的眼睛。
她有一雙杏核眼,黑白分明,清透澄亮,宛如秋水無塵。
這樣的一雙水晶般通透的眼睛,靜靜地盯著他,仿佛透過他的身體,看進了他的靈魂。
謝乘風不喜歡這種感覺。他扭開鳥臉,沒好氣道:“看什麼看。”
“尊駕略醜。”沈嘉嘉說。
謝乘風啼笑皆非,扭過頭瞪她一眼,譏道:“不知閣下是何天仙?”
沈嘉嘉突然就笑了。一笑,眼睛便彎起來,眼裡微微漾起波光,瑩潤溫柔,秋水變成了春水。
她說:“你果然能聽懂我說話。”
謝乘風呆了呆,這,刁民啊……
他真是被變鳥的事刺激得昏了頭,竟然忘了,一隻鳥能通人言,絕不是什麼好事,弄不好要被當作邪祟除了。
沈嘉嘉托著下巴,不等他辯解,眨眨眼睛道:“我知道了。”
謝乘風心虛地想,你知道什麼了。
沈嘉嘉:“書上說,有些飛禽走獸得了機緣,能修成精怪,口吐人言。我此前雖不大信,今日見你如此,竟然真有此事。果然,世間萬物,皆有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