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精彩,精彩。”...)(1 / 2)

我願乘風起 酒小七 6094 字 2個月前

沈嘉嘉見他依舊沉默,隻是冷漠地盯著她,目光銳利陰寒,她嚇得心臟狂跳,穩了穩心神,儘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冷靜而堅定。

她說:“早在之前,玉宵觀的道士供述稱,白雲道長是一男子,不過他一直蒙麵示人,所以無人見過他的真麵目,因此我們推測,這位白雲道長要麼是石五娘女扮男裝,要麼是石五娘的同夥。直到我們在石門縣挖了枯娘、也就是石五娘的墳,我才發現,這兩個猜測都錯了,那石五娘根本已經死了,所謂的同夥自然也就不成立了。白雲道長從頭到尾是這件事的主謀。半年多前,化名枯娘的石五娘死後,白雲道長來到京城,先向謝乘風出手,得手之後,寄宿在玉宵觀,以教唆殺人為樂。當我順著線索查到玉宵觀時,他又想殺我滅口,幸好當時我命大逃過一劫。”沈嘉嘉說到這裡,驀地想到謝乘風,心口一陣鈍痛。

她忍下心痛,繼續說道:“當我們查到石五娘時,白雲道長知道再查下去他就會暴露,於是來到石門縣——或許更恰當地說,是回到石門縣——設計盜取了枯娘的屍體,以此誤導我們石五娘在石門縣也用了炸死之術。而世界上隻剩下天師府的道士們見過白雲道長的真麵目,因此白雲道長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滅了天師府滿門。石五娘已死,所有的命案都指向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倘若我們追查下去,隻會徒勞無功而不自知。這樣一來真正的凶手便可逍遙法外。白雲道長真是好算計。”

他的表情終於鬆動了,頗有興味地一揚眉:“你怎麼肯定,枯娘已死?”

沈嘉嘉並不意外他會開口說話,她答道:“白雲道長思維縝密,他知道用一般的方法瞞不過我們的眼睛。枯娘的墳墓無人祭掃,長滿野草,從上往下挖這個墳會留下挖掘痕跡,痕跡短短幾天無法消除,因此他設計了從墓室側麵進入,以盜墓之法挖到墓室,撬開墓磚進入墓室,隻要仔細清理,離開後把墓磚砌回原樣,便能以假亂真。與此同時他又熟悉仵作行,知道就算盜走了屍體,那棺材內仍然留有腐屍的味道,依舊會暴露痕跡,因此他在野外找了一具死去多日的鹿屍放入棺材,以鹿屍的味道掩蓋棺材內的屍臭,誤導我們當年下葬時是石五娘以鹿屍代替她自己從而金蟬脫殼。他幾乎成功了。”

“不錯的猜測,可也隻是猜測。”

“當我看到了壓墓室的石板時,這些猜測都得到了證實。”

“哦?”

“墓室漆黑,白雲道長點了蠟燭照明,而他為了收攏散碎的屍骨、同時又要把散碎的鹿屍擺放逼真,必定要花費較長時間,所以蠟燭燃燒的時間也較長。他把蠟燭放在了棺材的邊沿,墓室低矮,所以蠟燭的火苗烤到了上方的石板,時間一長,留下了一團烏黑色。因此,當我看到石板上有烏黑色、仔細一聞有石蠟的氣味、且氣味比較新鮮時,我就知道,近期有人進過這間墓室、且絕對不是盜墓賊。因為盜墓賊不可能如此細致地打掃現場。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那就隻剩下一個了——幕後真凶就是白雲道長,也就是你。”

他聽到這裡,禁不住鼓掌,“精彩,精彩。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當我們返回山穀尋找乘風時,你臨時起意決定偽裝他。你雖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穿著打扮卻完全不同,且他的衣服飾物多出自長公主府與皇宮,民間很難找到,更何況是在山裡。所以你買通了山民串好詞,引我們去找你,當我們找到你時,你已在山民羅二家換了粗布衣服,並且偽裝成受傷失語,避免因開口而露馬腳。到這裡,你所做的一切偽裝就都還是說得通的。可是當你離開羅二家時,對換下的衣服飾物隻字未提,那時我就隱隱感覺不對勁,隻是我昨天太累了,所以沒有細想。今天看到石五娘的棺材之後,我猛然頓悟。你明明沒受外傷卻身體虛弱,你明明大難不死卻沉靜冷漠,你對我親密不足,客氣有餘……你就算不開口,也與他大不相同。倘若是他,絕不會留我一人夜宿,倘若是他,即便身體不舒服,也會執意陪我出門,倘若是他,手也絕不會那麼涼……所以,你不是他。

你不是他,卻又仇恨他,你長相與他極為相似,又與石五娘關係密切,如此種種,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你是他的雙胞胎哥哥。當年石五娘不僅自己詐死,同時也設計使你詐死,不知她是心存善念還是設計報複,總之你沒有死。我不知你經曆了什麼,使得你對這個世界充滿惡念,殘害手足,殺人如麻——”

“你既然不知道我經曆過什麼,又有什麼資格審判我?”他忽地打斷她,麵含譏誚。

沈嘉嘉一怔,“我……”

“你有沒有被囚禁過、虐打過、不能出門、不能見人、甚至不能說話?你有沒有吃過餿飯、有沒有跟老鼠搶過吃的?你有沒有過,隻是逃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就要提心吊膽一整天?你有沒有過,明明對一個人怕得要死,恨得要死,還要忍著惡心喊她一聲娘親?”

沈嘉嘉看著那張與謝乘風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她之前隻想到石五娘會儘量抹去眼前這人存在的痕跡,畢竟是偷來的長公主的孩子,倘若被發現那就是滅頂之災。卻沒料到,那石五娘已經喪心病狂,竟如此殘忍地虐待一個小孩。

孩子有什麼錯?

他數落了一陣石五娘,忽而又笑了,笑的自嘲且悲涼,“是不是很好奇她為什麼沒殺我?我也奇怪呢。我忍著惡心喊了她幾年的娘,她就真的把我當兒子了。還教我讀書教我道理,讓我好好做人?你說可笑不可笑?一個惡魔養出來的小孩,自然也該是惡魔。這有什麼難以理解的?”

“可是……可是乘風是無辜的,他是你的親兄弟……”

“他無辜,我就不無辜嗎?憑什麼他錦衣玉食,我百般受虐?他享儘榮華富貴,就算死在二十歲也是賺的,有什麼可委屈的?”

“不是這樣的……”沈嘉嘉搖頭,他身世悲慘又理直氣壯,導致她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話反駁,她隻好說道,“那你又為何教唆殺人?錢禦史與楊夫人同你無冤無仇。”

“負心之人,自是該死。”

“可這裡的道士呢?夠不夠無辜?”

他嗤笑,看著天真責備他的女孩,目光裡忽然流露出一點羨慕。什麼樣的人才會活得如此天真爛漫呢?那樣一雙清澈的眼睛,仿佛從未被這世上的汙穢沾染過。

他答道:“他們運氣不好罷了。有人生來富貴,有人生來是乞兒,這都是命,你我皆逃不脫。命不好,死就死了,下輩子投個好胎。”

沈嘉嘉實在沒料到他竟然惡毒無恥到這個地步,她滿臉慍怒,“我不信命,我也不認命。”

謝大郎忽見沈嘉嘉朝他身後微不可察地點頭,他反應也是夠快,立刻欺身上前將沈嘉嘉扯進懷裡,袖中滑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他手握匕首抵住沈嘉嘉脖頸,挾持著她轉過身時,果然見馮甲與另兩個衙役正握刀向前,三人見他挾持沈嘉嘉,無奈停住腳步。那馮甲步伐穩健,氣勢洶洶,哪有半點受傷的樣子。

兩個衙役是馮甲從縣衙借的,這兩人不是功夫最好的,但是手腳最輕的,方才三人一起綴在他們身後,在他們停下來交談時藏在附近的樹叢後,將他們的談話儘數聽了去。收到沈娘子的示意時,馮甲行動已經夠快了,奈何雙方有一段距離,終究被那賊人先下了手。

公子生死不明,倘若沈娘子再有個好歹,馮甲實在不知能有何麵目回去見長公主。他朝謝大郎怒吼道:“你彆為難一個小女子,老子與她換。”

謝大郎譏笑道:“你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