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事(“特彆滿意。”...)(1 / 2)

我願乘風起 酒小七 11115 字 2個月前

沈嘉嘉精神一震,眼睛瞬間明亮起來,頃刻間仿佛想到了什麼,立刻又有些忐忑地望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樹上躍下一人。此人明明身材高大,落下時卻頗為輕盈飄逸,宛如鴻雁。他落地站定,一身紅衣隨著山風鼓蕩,麵如皓月,目光遠遠地停在沈嘉嘉身上,隨即唇畔牽起一絲笑意。

沈嘉嘉心頭驀地一鬆。幸好啊,不是又變成鳥了……

此人正是謝乘風。

馮甲是極有眼色之人,一路上謝乘風對沈嘉嘉的綿綿情意早就閃得他眼疼,這會兒,短暫地震驚之後,他立刻招呼另兩個捕快拖起地上的謝大郎,綁好之後先行下山。

謝乘風極快地走到沈嘉嘉麵前,笑道:“彆怕,沒事了。”說著,要去牽她的手。

沈嘉嘉一把甩開他的手,“你怎麼不告訴我你沒事,你知不知道我還以為……”說著說著,眼眶再次濕潤。

謝乘風急忙柔聲說道:“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沈嘉嘉既害怕又委屈,一頭撲進他懷裡,“你知不知道,我都不想活了!”

謝乘風結結實實摟住她,隻覺心軟得一塌糊塗,“我知道,我都知道。當時隻是想著儘快引他現身。”

“那怎麼不和我說呢。”

“你還小呢,怕你沒心機,露馬腳。”

沈嘉嘉還挺不服氣,“看不起誰呢,你不過癡長幾歲。”

“我的好娘子,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小看你了。”

“誰是你娘子,好不要臉。”

謝乘風悶笑,胸口傳來震動,“誰說要與我葬在一處,誰就是我娘子。”

沈嘉嘉紅著臉推開他。

謝乘風掏出手帕遞向她,“擦擦臉。這裡風大,仔細被山風皴著。”

沈嘉嘉接過手帕,一邊擦著臉上淚痕,一邊問道:“你何時來的?”

“我一直在你身邊。”

沈嘉嘉擦臉的動作頓住,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原來,那不是夢啊……

謝乘風真受不了她這樣的目光,總有股想做點什麼的衝動。他連忙移開視線,“走吧,先下山。”說著,語氣漸漸嚴肅,“我們得儘快回京城。”

在那裡,他的親生哥哥,需要接受審判。

——

一行人馬不停蹄地回到京城,路上謝大郎從未開口說話。謝乘風表麵上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內心卻沉甸甸的始終有塊巨石壓著。那是他的親哥哥,他此生唯一的手足。可此人卻犯下滔天大案,罪不容誅!倘若說仗著皇室血脈,留他一命,謝乘風隻覺對天下人不公,更對不起嘉嘉!可若是真的殺了,謝乘風心內多少有些不忍。那畢竟是他娘的親兒子,已經死過一次了,再死第二次,他娘一定會痛不欲生!

除此之外,謝乘風每每麵對這位哥哥,心裡會湧起一絲難言的愧疚。倘若當年石五娘偷走的不是哥哥,而是他……

不管謝乘風內心如何糾結,此案之大,已經遠不是他能過問的了。他與沈嘉嘉將人壓到府衙,交上沈嘉嘉寫的案情總結,便各自回家了。

這案情曲折離奇,把府尹看得目瞪口呆。他是個官場老狐狸,深知此案若是辦不好,他的官途恐怕要到頭,於是連夜上書,試探官家的意思。

官家是一樣的目瞪口呆。

按理說這樣的窮凶極惡之徒,殺就殺了,他與這外甥從未謀麵,不似與乘風那樣的甥舅之情。可信陽長公主是他的親妹妹,他一向疼愛,倘若真就這樣殺了,又難免投鼠忌器。

果然,官家接到奏章的第二天,信陽長公主就進宮求情了。她自覺對長子虧欠太多,此時更不能眼看著他再死一次,在官家麵前哭成了淚人。

此案很快在朝廷內外傳開,一時間人人談論,不少大臣上書請求以國法處置,又有一些人悄悄地揣摩上意,建議官家法外開恩。兩派觀點爭執不下,官家更加左右為難。

當京城的販夫走卒都開始談論這件轟動天下的大新聞時,沈嘉嘉突然受到太後召見。

連謝乘風都不知道此事。他最近大部分時間在家陪伴開解母親。沈嘉嘉坐著馬車,由內侍陪伴著進了皇宮。直到站在青石地磚上、望著恢弘的殿宇時,她依舊有些不真實感。

隨後,內侍引著她進了保慈宮。沈嘉嘉來的倉促,路上內侍隻大致提點了一下宮廷禮儀,沈嘉嘉根據自己的理解向太後見禮,“民女參見太後。”

太後見她禮儀生澀,為人卻是不卑不亢,氣度沉穩,於是點了點頭,探究的目光中帶了點讚賞。

太後朝身旁人示意,那內侍揚聲說道:“賜座。”

“謝太後。”

沈嘉嘉坐下後,太後說道:“今日哀家與沈娘子說些家常,你們且退下吧。”

宮婢內侍齊齊告退,室內隻剩沈嘉嘉與太後二人。

沈嘉嘉深知今日不可能隻是“說家常”那麼簡單。

“乘風那孩子幾次與哀家說起你,哀家早就想見見你了。說起來,哀家還要謝謝你對乘風的救命之恩。”

沈嘉嘉連忙起身:“太後言重了,謝公子於我亦有救命之恩。”

“坐吧,不必那麼拘謹。你隻當我是個尋常的長輩。”

沈嘉嘉又怎會真把她當尋常長輩,恭恭敬敬坐下。

太後隨後又問了她家鄉、父母、平時都做些什麼等等,果然說了不少家常。沈嘉嘉也不瞞著,老老實實都交代了。太後聽說她時常幫父親辦案,頗不以為然,隻是麵上不顯。又問她在石門縣的經曆。

關於此案案情,太後隻是聽官家簡單轉述過,卻沒料到原來實際過程如此驚險,她聽得一陣後怕,連忙念佛。

沈嘉嘉言罷,太後稱讚幾句,接著又感歎道:“放眼朝堂內外,對此案了解之深,非你莫屬。老婆子今日有個疑問,依你之見,此案該當如何?”

沈嘉嘉心道,來了!

她自然覺得謝大郎該死。可她也知道,雖說案子是她破的,人是她抓的,但她對此案絕無任何指手畫腳的權利,太後又沒有老糊塗,不可能真的就案件審理問她意見。

沈嘉嘉猜測,太後這樣說的目的,很可能是試探,試探她對謝大郎的態度,試探她有無可能配合皇室修改口供。

因為,假如皇室真的想保下謝大郎,改口供是最有效的方法。

沈嘉嘉吸了口氣,一臉為難道:“太後,此案該當如何,自當詢問負責此案的官員們,民女實在無權置喙。”

“無妨,左右無人,隻當是閒聊了。”

沈嘉嘉無奈,隻好說道:“於公,此人自當該殺。於私,他連續兩次差點害死謝公子,民女也覺得此人太過危險,不能留。”沈嘉嘉在太後麵前,絲毫不避諱她與謝乘風的關係。

她一下子點中了太後的死穴,那就是謝乘風。是的,這外孫才是她的心頭肉!之所以多次看到女兒哭訴,太後就算動搖了也沒有向官家開口求情,也是因著這一層顧慮。所以對於該怎樣處置謝大郎,她也一直在猶豫。

太後歎了口氣,“你說的這些,哀家又豈能不知。隻是,信陽幾次三番在哀家麵前求情……唉。”

“若是為了長公主,此人更不能留了。”

太後大感意外:“為什麼?”

“長公主救子心切,本是一片慈母之心,她現在眼裡隻看到謝大郎之死活。太後亦是慈母,不妨試想一下,謝大郎若是死了會怎樣,若是活著,又會怎樣。”

太後目光一動。

倘若大郎死了,信陽短時間內定然悲痛不已,可時間長了,也能走出來,正如二十年前。

倘若大郎活下來呢?以大郎殘害兄弟之惡毒,滅人滿門之狠辣,他就算活著,會願意做信陽的好兒子嗎?十之八九不會!要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郎自小遭遇淒慘,定然對父母親人懷恨在心,從根上早已經長歪了。他活著,信陽見到他必定時刻念及過往,心懷愧疚,更加縱容,又要時時擔心手足相殘,不得安寧。且乘風那孩子再大度也要心懷芥蒂,時間一久定然母子離心,家宅不寧,這對信陽可有半點好處?

總之,大郎死了還好,倘若活著,信陽隻怕會活得更加痛苦!

而且,還要搭上乘風的安危!

所以那個人,到底還有什麼留的必要!

太後想通此節,悠悠呼了口氣,歎道:“哀家懂了。信陽是為兒女著想,哀家也要為兒女著想啊。”

沈嘉嘉默然不語。

太後仔細打量她,忽然問道:“你就不怕信陽知道今日你與我說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