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浩瀚之愛(1 / 2)

詭異日曆 更從心 48688 字 6個月前

三號球場內,十二個人全部靜止。

他們的肉體還在球場上,但靈魂已經去了彆處。

所有道具,在空無一物的幽冥世界裡,都無法使用。

就像是進入了夢境中一樣,夢裡的世界如何翻湧,如何滄海桑田,現實的肉身,也不過隻是在沉睡。

冥河擺渡。

第一傳奇隊的隊長,羅閻的能力便是這個。

一旦施展,會將一眾靈魂,傳送到某一片幽冥地獄裡。

無論是王冠之重的邪眼,還是兩儀的物體搬運,又或者是那些力量強大的人個體……

它們的能力也都將失效。

在冥河之下,裁判的目光落不到這裡。

地獄球比賽,變成了純粹的肉搏。

但如果僅僅是靈魂的博弈,這樣的對決,倒也不算絕境。

最為恐怖的,是幽冥的氣息。

被擺渡人庇佑的人,可以在冥河裡掌握“呼吸”。

不被亡靈魚群所吞噬。

而不得庇佑的人,在冥河裡,會不斷沉溺。直至——進入真正的地獄。

是以羅閻其實很想在開場的時候,對思鄉者的隊長伏羲說道:

“你知道為什麼地獄球叫地獄球嗎?因為我能召喚地獄。”

這並非浮誇,而是客觀的描述。

隻不過秦澤提前預判了台詞內容。

這讓羅閻很惱怒。

畢竟,在競技之國,所有人的能力被限製為同一個頻段後,他就是無敵的存在。

是神之下的第一人。

他很少被忤逆。

不過此時此刻,水漲船高,黑白閻羅的擁簇下,羅閻心情好了起來。

渾濁的冥河水下,進行著幾場注定了結果的對決。

黑鹿對抗淩傲哲。

蛇女對抗阿卡司。

攝影師對抗李元霸,

百足對抗四號。

在羅閻看來,這幾場對決不會有任何的懸念。

亦如第五場對決,他對抗伏羲。

雖然冥河之水很渾濁,但羅閻還是能夠看到,無數怨靈的手臂,從冥河深處伸出,試圖將秦澤的身體拉拽住,使其沉入河底,進入地獄。

而在輕舟之上,羅閻蹲坐在輕舟的邊緣,用手指,在冥河水麵上,輕輕觸碰。

漣漪生出。

冥河河麵上,一道道波紋擴散開來。

而冥河河麵之下,巨大的鎖鏈如同蛟龍入海一般,朝著秦澤衝去。

秦澤緊閉呼吸,拚命朝著冥河上方遊去。

他的目的很強明確,隻要遊到冥河之上,就能在輕舟上與羅閻展開對決。

哪怕還要麵對黑白無常,屬於以一敵三的劣勢局麵,也有些微的勝算。

因為一直待在冥河裡,毫無勝算。

他感受到了冥河的恐怖。

各種各樣的負麵情緒開始不斷湧入。

這些負麵情緒仿佛有重量一樣,讓秦澤的身體越來越重。

從冥河底部伸出的地獄之手,也越來越多,越來越長,秦澤朝著上方遊一分,這些手便伸長一分。

如同冥河裡的捕食者,在瘋狂追逐獵物。

但二人之間始終有一段距離,秦澤雖然腦海裡不斷湧現出幼時,少年時的那些孤獨的畫麵,不斷浮現出父親死後的種種……

但他對勝負的執念極其強大。

尤其是,當負麵情緒堆積到了某個程度時……

秦澤的自帶天賦就生效了,將負麵情緒徹底清空,進入了極度冷靜的狀態。

他第一次如此感激自己的天賦。

他的遊弋從最開始的變慢,竟然忽然又變快了。

這是無比神奇的一幕,在羅閻見過的諸多人裡,從無這樣的例子。

羅閻看到的,都是生者的靈魂,在死者的冥河裡越來越沉重,最終不得歸宿,沉溺河底的。

卻從未見過秦澤這般,能夠逆流而上的。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伏羲是如何擺脫束縛的?”

羅閻表麵上說著有趣,眼裡卻有一點忌憚。

當然,他牢牢掌控著局勢。

因為秦澤即將迎來冥河鎖鏈。

在不斷上浮的過程裡,秦澤終於看到了船底。

可同一時間,他也看到了巨大的鎖鏈如同長矛一樣正麵朝著他急速衝撞而來。

來不及閃躲,秦澤的身體被瞬間貫穿。

如果是現實裡,這樣的穿刺,足以讓秦澤當場死去。

但此時的秦澤,是靈體狀態。

他的靈體中央,被鎖鏈刺穿,出現了缺口。

這一瞬間,無數龐雜的負麵情緒,讓秦澤整個身體都變得沉重無比。

他開始下沉。

羅閻卻並沒有放過秦澤。

“靈體無法死去,但一旦沉入地底,便再無回到人間的可能。冥河一旦開啟,會在一小時後結束。”

“不過那個時候,想必他們已經歸入地底了。”

“其他四個靈體,由四名隊員負責,伏羲,我可比他們要仁慈。”

羅閻很享受這樣的戲弄。

嘴上說著仁慈,卻有更多的鎖鏈,從漣漪中生成。

不斷朝著秦澤的身體其他部位撞去。

鎖鏈貫穿了秦澤的肩膀,貫穿了秦澤的膝蓋。

一共五條鎖鏈,如同五條惡龍,將秦澤的靈體吞噬的七零八碎。

但殘破不堪的靈體,依舊奮力的想要往上遊去……

“我不能死在這裡的……”

秦澤的意識已經開始渾濁,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絕望。

這是何等強大的對手。

他如同一條河裡的蜉蝣,在試圖向這條河的主人發起挑戰。

看起來是那麼的不自量力。

終於,隨著靈體不斷破碎,無數負麵思想湧入……

秦澤腦海裡全是絕望的哭嚎,來自地獄陌生靈體的哀鳴與尖叫。

他內心的執念——不能死在這裡,像是喧鬨菜市場的蚊子聲一樣,細不可聞。

他的身體終於無法上浮。

而是開始急速的沉落。

他仿佛隱隱間聽到了,來自淩傲哲的某種呼喊。

“秦澤,我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了,頗為意外的,在意識比冥河還要渾濁的時候,秦澤竟然意識到了,淩叔說的想不起來了,是什麼意思。

他還記得,在救下淩叔的時候,就對淩叔說過,要不斷去想,去思考。

去思考淩寒酥為什麼要在你的腦海裡留下這段記憶。

她的目的是什麼。

在得知了女媧寶藏就是氣運,就在自己和喬薇身上後,秦澤也依舊覺得……

真正的寶藏,不是氣運,而是淩寒酥留下的秘密。

那也許是喬薇都不知道的秘密。

是一個能夠讓眾人知道世界真相的秘密。

可這一刻,秦澤猜測……也許淩叔也在經曆沉溺。

他想不起來了。

而自己,也已經無法上浮。

氣泡,從秦澤的口鼻裡噴出。

他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

……

冥河某處。

黑鹿的靈體,與現實裡略有差彆。

現實裡,它是通體漆黑的雄鹿,但鹿角卻是人類的手掌。

而冥河裡,靈體形態下,黑鹿呈現出雙足站立的姿態。

在手掌般鹿角上,手掌處浮現出了一張人類的臉。

這便是黑鹿原本的“靈魂”。

在早些時候,靈體裡“人”的元素,是多過“鹿”的元素的。

但隨著舊曆形態開啟,隨著在競技之國裡,逐漸意識到,自己將永久淪為競技之神的奴隸——

人性,自我,靈魂,在不斷的消融。

屬於“人”的部分,逐漸坍縮,聚集在了鹿角處,那塊巴掌大的地方。

而怪物的部分,則占據了身體各處。

秦澤麵對的,是能夠召喚出地獄鎖鏈的船夫。

而淩傲哲如果想要遊上去,浮出冥河水麵……

就得在冥河深處,打敗這隻黑鹿。

這無疑是極為困難的。

因為所有人,都不具備秦澤的天賦。

當負麵情緒不斷堆積的時候,淩傲哲自身,變得無比沉重。

他好幾次,對黑鹿發起了進攻。

在冥河裡,似乎每個人都沒有了能力。

但天平係統還生效,這片幽冥之地,依舊是站在競技之國展開的。

所以淩傲哲其實是擁有與黑鹿一戰之力的。

在這裡,比拚的就是誰的靈魂更為強大。

如果沒有冥河,如果沒有船夫的偏袒,勝負必然難以預料。

但沒有如果。

黑鹿擁有了來自隊長,船夫羅閻的庇佑,它可以在冥河裡,自由的呼吸,且不被負麵情緒所影響。

這樣的效果,會持續三十分鐘。

而三十分鐘的時間,絕對足夠自己將對手徹底擊敗,直至其隕落地獄。

這才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淩傲哲已經不堪重負。

大量的冥河水灌入身體裡,無邊無際,狂潮般的負麵情緒,來自死者的痛苦嘶吼,在他腦海裡轟炸。

他與黑鹿交手了三個回合,便因為身體不斷下沉,而提前敗北。

感受著身體的沉重,那些瘋狂湧入的負麵情緒……

淩傲哲最後能做的,就是不斷思考。

想要博一個奇跡。

他一直以為,氣運還在自己身上。

一直想著,自己這樣的好運氣之人,怎麼可能會死在這樣的地方?

“我已經見過了普通人沒有見過的世界……”

“我這幾天的經曆,比我之前一生都要精彩……”

“我不能死在這裡,我的女兒一定是存在的!”

淩寒酥一定是存在的!

那麼她留下的記憶,到底有什麼特殊呢?

淩傲哲拚了命的想,卻怎麼也想不出來。

他腦海裡所有的回憶,都在漸漸失去顏色。

他回憶起與淩寒酥的點點滴滴,作為父親,他讓淩寒酥騎在自己脖子上。

他無論再忙,隻要淩寒酥打電話說“爸爸接我放學吧”,他都會義無反顧的,立刻放下手頭的事情,去接淩寒酥放學。

他甚至會想著要親自做飯給閨女吃。哪怕妻子的手藝明明更好。

但他分不清這些記憶,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也想不明白,如果記憶是假的,那它們為何出現?

自己為什麼,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一個bug?

要被世界所誅殺,抹除?

時間是如此緊迫,走馬燈一樣的畫麵閃過一幀又一幀。

可他就是找不到答案的意義。

在意識將要消退之際,淩傲哲露出了釋懷的笑容。

這個倔強頑強的老人,不再試圖對抗冥河,而是竭力呐喊道:

“秦澤……我想不起來了……”

他想不起來了,他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辜負了秦澤。

跟不知道,在這樣的冥河裡,發出的呐喊,秦澤能不能聽到。

……

……

四號感受到自己身體墜入冥河的時候,微微皺起眉頭。

他沒有看向那巨大的,無數靈體鑲嵌而成的怪物百足。

蜈蚣一樣的身體,看起來駭人,但四號見過更多比他還可怕還抽象百倍的舊曆生物。

四號皺起眉頭,是因為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作為一個天才,一個計算者,他猜到了,現在處在某種靈體狀態。

自己一行人,被對方的船夫拖入了一個奇怪的領域。

而他沒想到的是,作為機械生命的自己……

靈魂卻還是人類的靈魂。

為什麼呢?

這一刻,四號對自己生出了一些厭惡。

人類是何其弱小的存在?

在人類階段,他見過無數人醜陋的一麵。

他還記得自己試圖讓姐姐得到永生的時候……那些人用一種看病人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討厭這樣的凝視。

在終於成功開啟舊曆形態後,四號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人類。

終於成為機械生命,就意味著,身為人的很多無關的事情,可以被輕易的忘掉了。

人是一種很弱的物種,他們的記憶力極為有限。

四號記得,姐姐曾經說過:

“弟弟,你這道題我真的不會啊。”

“為什麼?這隻是高一的題目,姐姐伱不是大學生嗎?”

“哈哈哈哈哈,我跟你說,人類學術的巔峰,就在高考那年,後麵就不行啦,大二的我就已經將很多東西忘乾淨了,我一個曆史係的,你讓我教你曆史還行,數學就放過我吧。”

那個時候,四號很驚訝。

他一直以為,人類應該記住某件東西後,就永遠不忘記的。

所以文學裡,才會有永恒這個詞,裡頭的愛情,親情,才能矢誌不渝。

他以為,很多人頂多是記不住,但一旦記住了就不該忘記。

原來人類,還會遺忘。

又過了些年,姐姐死了,在姐姐的葬禮上,四號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難受。

這並不是他自己的親姐,隻是鄰居家的姐姐。

有一次,鄰居家的無人機壞了,扔在了垃圾桶裡。

四號將其撿起來,修好了。

然後他將修複好的無人機,還給了鄰居家。

開門的便是鄰居家的姐姐。

“你一個人修好的?你怎麼做到的?你真是一個小天才。”

這一次開始,四號便和姐姐成了朋友。

他一直叫她姐姐。但內心卻並不將其當做純粹的姐姐。

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隻不過,始終藏匿在內心深處。

父母總是對四號不管不顧,因為過於理性過於古怪,研究的東西太脫離同齡人……

四號其實並不受歡迎。

但姐姐對四號很好。

一直以來,四號都很熱愛自己的生活。

有一天,他讀了一本書,說是人一定要愛著什麼具體的東西,避免讓自己淪落到虛無裡。

他在想,這或許就是人們口中的錨吧?

他想到的,便是姐姐。

隻是很多年後,姐姐死了。

在姐姐的葬禮上,四號一言不發。

他的世界崩塌了。那種撕裂靈魂的痛苦他一點也不想忍受。

他很希望自己可以忘掉這一切。

但人類就是很可笑的東西,他們很難記住東西,他們記住了某個東西,也不長久。

可真要讓他們刻意去忘掉某個東西,卻又始終忘不掉。

伴隨著日曆的出現,四號看到了脫離人類的可能性。

他想要成為機械生命,想要自由的記住任何想要記住的,忘掉任何想要忘掉的。

但真正的理由,不是這些。

在得到日曆以後,在親自見證了詭異降臨後,四號便想要挖開姐姐的墳墓。

“我會帶你機械永生的。”

他驚喜的對著姐姐的墓碑說到。

可他看到的,隻有早已腐爛到隻剩白骨的屍骸。

而迎接他的,也都是人們看變態一樣的目光。

沒有血肉,隻有白骨,還能複活她麼?

四號不在意人們的眼光,他在意的,隻有腦海裡瘋狂的想法。

他有了清晰的思路,首先,得讓自己成為機械生命,讓自己作為小白鼠,成功完成實驗,才能進行接下來的操作。

於是,殉道者四號,開始了他的“進化”之旅。

當他終於變成舊曆形態,終於成為機械生命後,四號非常開心。

他可以輕易的刪掉那些讓自己痛苦不堪的回憶。

他也可以輕易的,比之前更為快速的,記憶下所有想要記住的內容。

最重要的,他距離實現永生,實現機械的飛升,更進一步。

可此時此刻,在這渾黃的幽冥河裡,四號看到了讓他厭惡的一幕。

他還是從前的樣子。

還是人類時候的模樣!

他的靈魂,依舊是個脆弱的人類。

百足對四號發起了進攻。

四號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懷疑裡,懷疑自己的研究是不是錯的?

懷疑自己是不是依舊藏著一個不堪的,感性的靈魂?

懷疑自己這麼多年來,始終不敢刪除某些痛苦的記憶,始終不理性的留著某些東西……

是不是就是還在眷戀人類的身份?

他是如此的痛苦,以至於百足對四號的攻擊,四號竟然毫不在意。

越來越多的負麵情緒,不斷湧入四號的腦海裡。

四號大聲喊叫著:

“走開!走開!走開!”

“刪除記憶!刪除記憶!”

沒有意義,他還是人類的靈魂,在靈體形態,沒有任何的機械化。

放在過往,他麵對各種精神攻擊,都可以輕易檢測出各種異常記憶入侵,然後做出刪除。

但現在,他無法刪除洶湧而來的負麵情緒,姐姐死去的記憶該是一遍又一遍的襲來。

他顧不得開口會讓渾濁的冥河水更加洶湧的灌入體內。

就像是一個已經被徹底破城的君王,大聲喊著護駕一樣。

但不再是機械體的他,再也無非構建出任何防禦。

四號的身體變得沉重不堪。

百足嘲弄道:

“我甚至都不需要進攻你,你自己就已經處於崩潰的狀態了,真是脆弱的靈魂啊。”

四號聽到了嘲弄。

但他已經無法回應了。

他的意識,被困在了姐姐的葬禮上,無法逃出這他不敢麵對的環境。

他的靈體,正在跌落地獄。

……

……

蛇女遊動的速度很快。

在所有戰鬥裡,百足麵對四號,並不是最容易的。

蛇女的戰鬥,比想象中還要容易。

擺渡人,又或者船夫,在召喚冥河後,偶爾也會有出現“亡靈地帶”。

負麵情緒越重的人,越容易成為這些亡靈的食物。

而蛇女所在的區域,是亡靈最為密集的區域。

在蛇女看來,幾個人裡,阿卡司是明麵意義上的王牌。

是最為強大的存在,她已經做好了與阿卡司在冥河裡纏鬥的準備。

憑借著船夫賦予的呼吸能力,她有信心打敗阿卡司,雖然過程未必會順利。

但讓蛇女頗為意外的是,阿卡司的運氣很不好。

其他人的冥河地區,都沒有大量亡靈,可阿卡司出現的位置,一開始就有大量亡靈。

當阿卡司在冥河裡遊動的時候,亡靈的手,已經將阿卡司拖住。

他本該敏捷無比的身體,即便在沒有負麵情緒影響的情況下,也變得極其沉重。

蛇女俯瞰著地底的幽冥大軍,甚至不怎麼敢靠近阿卡司。

害怕被一並波及。

“可憐的男人,這場戰鬥,我還沒來感覺,你就已經繳械了。”

無數隻來自地獄的手,將阿卡司層層包裹。

阿卡司就像是一塊肉,沉入湖裡,被無數魚類蠶食。

最終,他的靈體陷入了漆黑的淤泥裡,與地獄隻有一線之隔。

蛇女沒有大意,她要看著阿卡司一點點沉入淤泥之中,徹底進入地獄裡後,才肯離開。

這本來,也是船夫對它們下達的命令。

當然,在蛇女的記憶裡,還從來沒有哪個靈魂,能夠在觸碰到淤泥地帶後,還能折返的。

……

……

四場戰鬥,全部以一邊倒的方式敗北。

隻有李小花這邊,居然一反常態的,呈現出勝利的可能性。

攝影師之所以叫攝影師,是因為他的臉上,長滿了眼睛,指間縫隙裡的眼睛。

單看這樣的畫麵,有一種偷窺的感覺。

而他身為人類時,也的確是一個偷拍者。

他愛偷拍女人的裙底,更多的,則是製造假新聞。

靠著自己拍到的圖,經過一定程度的加工,博取噱頭和流量。

比如情侶接吻,他會描述成某種禁忌的戀愛,或者乾脆給女方一個已婚女性的身份,標題大概是“已婚女性xxx和某人偷情”。

他很享受造謠的快樂。

更享受這種用相機編故事,創造新世界的感覺。

所以他的舊曆形態,才會如此抽象。

不過舊曆職業攝影師,說到底是控製流。

而靈魂形態的攝影師,很弱。

雖然形體還是攝影師的形態,身為人類的部分已經很少,但這個靈魂是脆弱的。

反觀李小花,是極少數靈體居然比肉體還強橫的存在。

當亡靈的手臂不斷伸長,試圖拖住李小花的時候,李小花直接將亡靈手臂扯斷。

當呼吸裡帶入冥河水,讓負麵情緒開始不斷灌注的時候,李小花直接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

仿佛是強大的掌壓,將冥河水拍出了靈體裡一般。

一巴掌下去,李小花雙目憤怒,如同一個狂暴的,不被任何詭異所束縛的戰神。

他才是冥河裡的猛獸!

這個能夠始終跟隨喬薇,前往各個值神領地的男人,有著難以想象的強大!

似乎有內到外,從肉身到靈魂,都充斥著霸氣!

攝影師與李小花,一個如同逃逸的魚,一個如同凶猛的魚雷。

兩個人的速度,力量,明明該是一樣的。

可偏偏,李小花展現出的氣勢,讓二人仿佛不是同一個層麵的存在。

攝影師意識到了,這是一個擁有強大靈魂的存在。

這個人的實力,在自己之上!

他不敢麵對李小花。

仿佛人們虛構的那個戰神李元霸一樣,李小花呈現出神擋殺神的姿態,頂著亡靈的束縛,頂著沉重的身體,披荊斬棘的朝著攝影師靠近。

也朝著湖麵靠近。

“即便你能夠贏我,但你的速度,並不比我快!”

“即便你滿是戰意和勇氣,你也不可能真正做到不被亡靈意誌影響!”

“你的夥伴們不會都和你一樣強,他們很快會沉入地獄裡!我的夥伴會立刻趕來支援的!”

的確如此。

如果僅僅是麵對攝影師,哪怕頂著負麵情緒帶來的沉重效果,哪怕無法正常呼吸。

李小花也有把握,靠著強大的個人能力,氣勢,強吃對手。

但這必然會耗費一些時間。

而如果自己的隊友們落敗的話,那麼這場戰鬥,自己一個人贏也沒意義。

何況,在冥河之上,還有冥河的主人。

此時的李小花,也隻是勉強的,沒有讓自己處在劣勢的局麵。

可真要說處於優勢之中,也完全談不上。

他奮力朝上遊動,速度奇快無比。

雖然腦海裡對局勢很清楚,可李小花有一個優點。

那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不去想,千裡之行始於足下。

不管是萬人敵還是千人斬,都得從第一個對手開始。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如果今天栽在了船夫手裡,我認了,但老子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抱著這樣的心態,李小花開始奮力發起反擊!

其實凶猛的程度,如同冥河裡那些最強大的惡靈!

他的眼神沒有任何的猶豫,內心沒有任何的動搖。

“如果女魔頭在這裡,她一定可以掃蕩這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魎!”

“雖然女魔頭不在,但她男人在!”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李小花其實也隻是剛認識秦澤不久。

但卻莫名的,對秦澤有一種信賴感。

不僅僅是秦澤,也許從第一場比賽開始,李小花就對思鄉者全員有了期待。

這些背負著沉重願望的家夥,是不可能以冥河為終點的!

……

……

“一,二,三,四……嗯,第五個還沒有解決,倒也不意外,那個忽然加入的外援,似乎是不久前在馬術比賽裡贏下來的兩個人之一。”

“競技之國,總是有一些很強大的變數的。但前提,他們不參與地獄球賽。”

羅閻說著話,神態悠然。

雖然還有一場戰鬥,勝負未分,但在羅閻看來,這場比賽已經沒有懸念了。

他依舊蹲坐在湖邊,看著“伏羲”下沉的身影。

這是一場一邊倒的戰鬥,也是羅閻預料中的局麵。

沒有“呼吸術”的人,在冥河裡,隻會越來越笨重。

不被擺渡的靈體,最終都會沉寂在地獄裡。

當然也有例外。

就像人在重傷垂危之際,仿佛能看到熟悉的人。

這便是靈魂庇佑。

通俗點來說,就是人們口中說的:我好像看見我太奶奶了。

但這種情況,是極為少見的。

要在冥河那麼多亡靈裡,恰好遇到關鍵的靈魂,得是何等渺茫。無數亡者,就如同浩瀚沙漠裡的沙子,那個恰好認識你的塵埃,恰好願意庇佑你的塵埃,正好在附近,正好在這片河域裡,該得是何等幸運?

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可不知為何,羅閻發現了一點異樣。

“冥河,有些不對勁。”

……

……

意識在無儘的跌落。

四號已經感受不到來自百足的進攻。

他隻是被困在了姐姐的葬禮上,始終得不到解脫。

他看著周圍的人哭與笑,看著自己最愛的人隻有一張黑白的遺像,一次次意識到,有一個人永久離開了自己。

蒙蒙細雨如同他人的悲傷,無儘的亂流與沉溺,才是四號的苦痛。

他無比渴望刪除記憶,無比渴望將巨大的悲傷全部扔進回收站裡。

可是他辦不到。

四號痛苦不已,他以為將帶著這樣的痛苦,歸於地獄。

或許,這就是地獄了。

但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蒙蒙細雨的觸感忽然消失了。

雨並沒有停下,而是一把傘出現在了四號的頭頂上:

“好久不見啊,你怎麼還是當年的樣子啊?”

四號愣住了,所有的痛苦仿佛在一瞬間停滯住。

他震驚的抬起頭,看向那個有些虛幻的身影。

周圍的世界還在繼續,哭聲,人們的交談聲,小孩的喧鬨聲,還在繼續。

就像是單曲循環的哀樂。

但四號已經聽不見了,他和忽然出現的女人,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姐姐?”

“我是你痛苦的根源,可你從來沒有刪掉我。”

姐姐眼裡帶著眼淚,笑著說道。

四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以為這是臨死前的幻覺。

他試著伸手去觸碰,害怕觸碰到的是虛無。

但姐姐卻主動靠近,讓四號感受到了真實的,生者的溫度。

“不管機械如何覆蓋血肉,不管你的計算能力如何突飛猛進,你的靈魂,卻永遠不再成長,還是當年那個樣子。”

“對不起啊弟弟,我不知道我的死亡,會給你帶來這樣的痛苦。”

“我不知道你的靈魂,還停在原地等我的。”

姐姐說到這裡的時候,忽然將手裡傘扔掉,然後一把擁抱住了還是少年模樣的四號。

四號一時間不知所措,但身為靈體的他,眼裡出現了許久不曾出現的東西。

那是一顆眼淚。

“我一直以來,都以為我是理解你的。但我忽略了一件事,我忽略了你對我的在意,對我的喜愛。”

四號終於問出了內心的疑惑:

“姐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有人告訴我,你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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