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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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寧心裡知道這個就是一個正常的、合理的診療過程而已,而且陸知寒一個大男人,脫了衣服正麵背麵都差不多,他也沒有什麼好回避的。

是的。

他是經過許可才進來的。

要是他畏畏縮縮,東躲西藏的樣子,這才有問題吧?

想到這兒,薑寧也就放下包袱了,視線落在陸知寒的臉、鎖骨再往下,看到了一片如玉般的白皙。

陸知寒的膚色原本就偏冷白,照不到太陽的皮膚就白得更加過分了,仿佛泛著一層瑩潤的光。其他的地方顏色也很淺,淡淡的,像是天生缺少了色素,隻薄薄的上了一層淡粉色水粉的藝術品一樣。

他身上的線條並不會太過於圓潤,保留了男性的力量線條,每一段的弧度都恰到好處,像是匠人刀削斧鑿,精心雕刻。

薑寧看得莫名喉嚨一陣發緊,冒火似的,他據了一口茶杯,才發現裡麵已經沒有水了。他這才低頭去找水。

負責幫陸知寒針灸的老醫生顏鬆看了一眼那鐘骨上看不出來是什麼的畫,還有兩個歪曲的字跡,".…薑寧?"

"啊?"

薑寧下意識地應了聲。

"原來你叫薑寧啊,”顏鬆皺巴巴的臉上帶著耐人尋味的笑,"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大,連陸先生的頭上你都敢拔毛。"

“顏老。”

陸知寒的語氣裡帶著幾分的不讚同。

“還不讓我說了?”顏鬆道:"你這段時間看著恢複不錯,但都把事情藏在心裡,誰都不說。"他布滿皺紋的手轉動銀針,熟稔地紮在身體的各個穴位。

"這長期下來鬱結於心,氣結於胸,你也要試著放下某些執念,和現在一樣年輕人接觸接觸。"“您說的是。”

隨著針灸的過程推進,陸知寒的額頭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皮膚也染上了一層鮮活的粉色。他皺著眉頭,咬著下唇忍耐著治療的痛苦。

身下的床單被抓得起了一層褶皺。

薑寧看不懂這治療方法的原理,但看到陸知寒的表情,他也跟著皺起了眉頭。這怎麼越治越痛苦。

像是這樣

的治療是每周都要來一次,為的就是那不知道有沒有的恢複幾率。要是他早都受不住不治了。

陸知寒就這麼次次忍著,也不抗議一下,也不吭一聲?

"喂,老頭。”薑寧道:“你確定是這麼治療的?你該不會是什麼江湖騙子吧?"顏鬆笑了聲,"小友,你還是第一個敢這麼當麵質疑我的,真的是十分有趣啊。"

薑寧:

“睢你的眼神還是不信任我,”顏鬆用眼神示意了下自己的包, "你想要的證明都在裡麵。"

薑寧沒有和他客氣,立刻起身過去打開了包。翻到了行醫資格證和一大堆證書。

他打開一看,各種牛通轟轟的名頭哐哐砸過來,上麵的照片正是顏鬆本人,看著也不像是假證的樣子。

這老頭這麼厲害的嗎?

薑寧默默又把東西塞了回去,坐回自己的位置,總算是心服口服地看著人紮針。這玩意兒到底怎麼弄的?他看得一頭霧水,但隱約覺得很神奇。

“小友很感興趣?”顏鬆道: “我們的身體是一套周而複始的係統,氣血通過全身的十二經脈,可內至臟腑,外達肌表。"

"這針灸可以速通經絡,調整陰陽,通過不同的穴位,達到不同的治療功效。"

薑寧隻覺得聽著一陣頭皮發麻,這長篇大論的。“你不如你直接告訴我怎麼紮。”

顏鬆道:"那可不行,亂來會出問題的。"他歎了口氣。

到底怪不得薑寧上來就持懷疑的態度,是世麵上太多的廟醫,導致中醫的招牌被砸得差不多了,導致願意結棒學習的年輕人也越來越少。

他看向薑寧,目光忽然柔和了下來,"小友,你還在讀中學吧?"

“對,高二。”

“那你有沒有興趣來讀醫啊?”顏鬆道。

讀醫???

薑寧指了指自己, "你是說我?"

"對。我覺得你挺不錯的。”顏鬆道: “醫生治病救人,多高尚啊。"

高尚是高尚,但是要建立在能治病救人的前提之上啊。薑寧想了下自己披上白大褂的畫麵

,嚇得連續打了兩個抖,這也太現實主義科幻了。

他把人打進醫院可以,但在醫院給其他人治病?開什麼國際玩笑?

“薑寧,”陸知寒突然出聲把他的思緒扯了回來, "你不用有壓力,專業的選擇你自己做主,喜歡什麼就讀什麼。"

他長這麼大還真的沒有考慮過之後要乾什麼,一直都是渾渾需噩地過一天就算一天。

在薑家的時候,他以為有錢可以庇護自己一輩子,反正工作就是為了賺錢,那他已經有錢了,自然可以跳過賺錢的步驟。

被趕出來之後他倒是聽到了不少給他職業建議——

"像是這種不學習的人,以後就是去工地搬磚,去給人打工,去工廠流水線上。""你以後是不是想當一輩子的混混?"

這些話語裡通常會夾雜著對他的鄙夷,不屑、輕視。薑寧不認為這些職業怎麼了。他乾自己的活,賺錢,勞動光榮。

他隻是很討厭說這些話的人,高高在上的語氣。

針灸停留的時間到了之後,陸知寒拆掉了身上的針。

顏鬆道: “今天治療就先到這裡了,你收拾收拾。”

"辛苦恕了。"

顏鬆離開後,理療室剩下薑寧和陸知寒。

陸知寒將剛才脫在一邊的上衣披上,隻是他剛做完治療,係扣子的手還有些抖。同一個扣子顫了三四次。他皺著眉頭,罕見的帶著幾分焦急和狼狽。

“弄不好叫我啊。”薑寧走過去,替他係扣子, “你剛紮了那麼多針,還著急逞這一會兒強?”

"逞強?"

陸知寒皺起眉頭,像是忽然被這兩個字觸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他拂開了薑寧的手。"不用你,我自己能弄。我還不至於手上的東西也弄不好。"

他好心幫忙還被嫌棄了?

薑寧抱臂站在一邊, "行,那你自己弄。"他才不多管閒事了。

陸知寒修長的手指壓在紐扣上,像是慢動作一般,從下往上一顆顆慢慢係上。

讓他幫忙有那麼難以接受嗎?薑寧皺起眉頭,氣得轉過頭索性不再看了。

/>陸知寒整理好之後,伸手摁了床頭不遠處的呼叫鈕。過了一會兒,兩名康複師進來了。

“陸先生,”其中一名康複師手裡拿著登記表,另一名則調整著病床的高度,隨後蹲了下來。"在關節活動訓練和肌肉力量訓練之前,我們開始這周的情況登記。"

陸知寒道:"好。"

康複師戴著手套,將陸知寒的鞋子和襪子脫了下來。薑寧不小心警了一眼。

他的腳背很瘦窄,因為失去力量看著十分柔軟,軟綿綿的沒有什麼血管突起,指甲修剪得乾淨圓潤。

康複師用手指輕輕叩擊, "腳底,有感覺嗎?"陸知寒道: "沒有。"

康複師的手指往上,叩擊小腿,"有感覺嗎?"陸知寒道:"沒有。"

薑寧皺起了眉頭,看著康複師一路從腳底,腳踝,小腿到大腿的測試裡,陸知寒始終回答的隻有兩個字。

"沒有。"

陸知寒的腿,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薑寧莫名的有些煩躁,像是困在籠子裡隻能疲乏地轉著圈子,試圖尋找一條不存在的出口。“好的,情況測試完。”康複師道:“陸先生,接下來我們開始這周的訓練。”他隻想出去透口氣,推門走了出去。

先前的那個醫生顏鬆還沒有離開,在外麵整理著自己的東西,見他走出來。"怎麼了,你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好。"

薑寧走到他身邊,明明已經得到過了答案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問, “陸知寒的腿,是真的沒有可能了嗎?"

“恢複成正常基本沒有可能。”顏鬆道: “不過陸先生的意誌力很強,也願意配合治療,他現在的情況比我剛接手時好很多了。"

"剛接手時,是怎麼樣的?"

"那時候應該是車禍沒多久,隻能躺在床上,除了維持基本的呼吸之外幾乎沒有辦法動。"

顏鬆回頭看了一眼理療室,“能恢複到現在的程度,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奇跡了。”

薑寧沉默了一會兒。

想起了剛才幫忙時陸知寒的反應,原來是還有這

樣一段經曆,那種躺在床上什麼都做不到的過去,對陸知寒這種事事優秀的人而言,應該會更加難以接受。

他道: “你前麵說的讀醫,要怎麼讀?”

顏鬆抽出一張紙,"這上麵是一些參考學校,我都當過做客教授,教學質量都很不錯。"薑寧接過那張紙,掃過上麵的名字。最上麵寫著——

臨江醫學院。

那邊他之前去過挺多次的,不過他對那所建了很多年的學校從來沒有產生過什麼好奇心。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它附近的商業街消費而已。

薑寧把紙條收進口袋,這才轉身進了理療室。

陸知寒的小腿上貼著四個小鋁片,鏈接著旁邊的一台儀器。這又是什麼治療方法?

“中頻電療,”陸知寒道: "通過中頻電流對神經肌肉產生刺激,我日常也會自己做。"

薑寧聽到他的聲音,對上那雙眼睛,據了探唇,半天才蹀出一個“哦”字。

"還在生氣嗎?”陸知寒道:“我前麵的反應有些過激了,我向你道歉。"

"沒生氣了。"

薑寧隻是看著他纖瘦的小腿上那幾個冰冷的小貼片, "你還有多少治療流程要走啊?"

"還要一段時間,”陸知寒道: “你是覺得無聊嗎?無聊的話可以回房間玩。"

"是挺無聊的。"

薑寧說著並沒有離開,而是合上了門,坐回原本的位置上拿出了手機開始玩。

地鐵跑酷的背景音樂歡脫又輕鬆,回蕩在藥氣濃鬱的房間裡。

陸知寒跟著看了過去。

薑寧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得很快,一個不漏地吃金幣,跳躍躲避障礙物。動作嫻熟又輕鬆。

陸知寒不自覺地跟著看了十幾分鐘,還沒有來得及收回視線,薑寧就轉頭看了過來。“要試一下嗎?”

“我不會玩。”

薑寧把凳子拉在一邊,瀆近。 "不會我教你,就當打發時間了。"他把手機往陸知寒的手裡一塞。

"點開始吧。"

手機上

的畫麵重新流動起來,陸知寒顯然是第一次接觸這種跑酷類型的手機遊戲。他操作的動作慌亂,笨拙地躲避障礙物。

這種遊戲本來就沒有什麼操作的上手難度。隻是越到後麵,速度越快,設置的障礙物也越來越多,陸知寒逐漸有些應付不過來了。

“薑寧,我不行了,”陸知寒皺著眉頭,喊著他的名字,“還給你,我不玩了。”薑寧撐著身子看他緊張的表情,莫名覺得有些可愛。

"緊張什麼,你玩的很好啊。"

陸知寒硬著頭皮堅持了一會兒,屏幕上躁躁跳跳的小人物撞到障礙物,停了下來。"這是結束了嗎?"

“對,”薑寧問他, "還來嗎?"".…來。"

陸知寒的注意力被遊戲吸引了過去,薑寧瀆在他身邊看,電療結束之後是藥浴泡腳。一大股艾草的味道,熱氣騰騰的。

薑寧看著他的腿伸進深色的藥浴水盤裡,白皙的皮膚被燙得泛粉,這水溫不低吧他彎腰測了下水溫。

嘶燙手。

薑寧又看了一眼陸知寒的表情,似乎根本沒有感覺到這水的溫度。結束治療後,薑寧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給手機充上電,身上似乎還帶著那股似有若無的藥味。

他找了衣服進去洗澡,視線落在手臂上寫的公式。薑寧站在淋浴下。他把那些公式又重新看了一遍,這才打開水閥。

溫熱的水流打在他的皮膚上,薑寧不由的想到了在理療室裡的那盤深色的藥液。這麼燙的水溫。陸知寒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薑寧現在才有點真實的感覺。那雙外表看起來和常人無異的雙腿已經失去了功能。

洗好澡之後,薑寧書桌前坐下。他心不在焉的寫了一會兒題,翻出了白天顏鬆給他的那張紙。

薑寧打開手機,輸入這些學校的名字。蹦出來一大堆信息。

臨江大學是全國重點大學,位列首批國家雙一流a類, “985工程”“211工程”,有多個學科領域入選ESI全球前1%。

其中的醫學院更是王牌學院。醫學院裡重點專業比如臨床醫學,最低錄取分數線分在645。

薑寧: "……"

他默默把手機關上了。

他之前知道醫生的要求很高,但第一次用分數來衡量,才知道,這根本就不是他能達到的分數。

薑寧有些煩躁的把剩下的卷子給做完,塞進了書包裡。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天花板。分數線有多高跟他有什麼關係?反正他本來也不想讀這個。

薑寧閉上了眼睛,沉沉的睡了過去。

半夜他卻做了一個夢。夢裡麵他再次回到了那個充滿藥味的房間。

陸知寒坐在病床上,腳上經常穿的棉質襪子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脫掉的。那雙白皙的腳軟綿綿的。他抬眼看過來,嘴上卻說著:"薑醫生,你說我的腿會好嗎?"

薑寧整個人都仿佛被這個嶄新出爐的稱呼燙了一下,這房間裡卻沒有其他人。陸知寒隻可能是在喊他。

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心底明明已經知道的答案說出口卻變成了, "你放心,一定可以的。"

“那就好。”

陸知寒忽然笑了起來,身上的冰霜頃刻間消融,白皙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襯衣扣子上,“接下來要麻煩薑醫生替我治療了。"

薑寧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離得近了,他仿佛聞到了陸知寒身上那股藥味下麵的香氣。他低著頭,想要聞得更清楚。

陸知寒忽然抬起頭,抬起手勾住了他的脖頸,指腹磋磨著他的頸側,細細地感受著頸側動脈的搏

動。

那雙眼睛比平時多了幾分不同的情緒,是柔軟的,像是流動的水一樣,又像是絲線纏繞。薑寧分不清是什麼意思。

“薑寧。”

陸知寒叫著他的名字,語氣也和平時不太一樣。像被鉤子輕輕勾了一樣,心尖的位置泛著癢癢的意味,隨後他看著陸知寒越靠越近。

在他的頸側落下了一個很輕的吻。

薑寧隻覺得那塊皮膚都跟著燒了起來,這樣的親近未免有點太超過了,但他死死釘在原地。沒有辦法挪動半分。

他隻能被迫的感受著陸知寒親他。

那柔軟唇沿著頸側往上,落在他淩厲分明的下頜角,發燙的臉頰,適紅的耳尖。

薑寧在睡夢中,仿佛浮在了雲端,腳踩不到地麵飄飄而然。但不經意間和陸知寒的那雙眼睛相接時,又仿佛墮入了

泥沼,被緊緊吞噬。

陸知寒伏在他的耳側,噪音多了幾分沙啞, “薑寧醫生,我的手不太靈活,你可以幫幫我解扣子嗎?"

天光大亮時,薑寧睜開眼睛。

他做了一夜亂七八糟的夢,後麵的片段零零碎碎無法回憶起來,睡醒後疲倦倒像是海水般朝他湧來。

薑寧驚醒後坐了起來,大口地喘氣。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奇怪的夢。

而且每次夢裡的陸知寒都會做一些奇怪的行為。薑寧伸手猶豫地摸了摸自己頸側,除了一點濕潤的汗珠之外沒有什麼異常。

那夢裡是什麼樣的滋味,薑寧回想起來又有些恍惚,畫麵一點點清晰起來。那種親密仿佛戀人一般…

薑寧連忙打斷了自己的想法。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很正常不能代表什麼。薑寧起身洗漱,換掉臟了的睡衣,穿好校服下樓。

周一的早上仿佛又恢複了某種平靜和諧,陸知寒穿著西裝的樣子,總會比家居服要疏遠,帶著點公事公辦的冷淡。

見他下來,陸知寒轉頭道: "剛想讓人上去叫你,今天有你喜歡吃的蝦粥。"

"噢。"

薑寧坐下來給自己盛了一碗,一邊吃一邊視線不自覺地從碗裡飄到了陸知寒的臉上。真的很奇怪。明明都是同一雙眼睛,怎麼在那種時候被看一眼就覺得渾身動不了了?

陸知寒道:"我臉上有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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