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1 / 2)

林渙坐在屏風後麵都驚了一下。

【心上人:啊,這個時代好離婚嗎?】

【古文學研究:彆說休夫了,其實合離都很難,而且合離以後孩子大部分都是跟男方的,也就是說,如果譚氏和王舉人離了婚,他們的兒子女兒跟王舉人的可能性很大。】

【白菜豆腐腦:!!憑什麼啊?都合離了還不能要孩子?那如果找到譚氏的女兒,王舉人肯定恨死這個女兒了吧?肯定還會被賣出去的。】

【無語:好生氣好生氣好生氣,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古文學研究:隻能看譚氏怎麼樣爭取了,肯定要打官司的,而且也看林爹怎麼判。】

林渙聽到跟他爹有關係,立馬豎起了疑惑的小耳朵。

前麵王舉人和譚氏的爭執已經到了火熱化。

王舉人聽到譚氏要跟自己合離,不知怎麼的,一股恐慌漫上心頭。

他如今算得上是名聲掃地,從前又是隻讀書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往後肯定不好找活乾,生計很成問題,現在王家也多是靠著譚氏去林家當花農賺的錢生活,要是他們兩個人離異,往後他隻怕就潦倒下去了。

他至今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夢兒不過是個丫頭,自己沒錢去考科舉,賣了又怎麼了?

何至於譚氏就要跟自己離了?

可是譚氏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大人,隻求您幫民婦找一找我的孩子!”

林風起和師爺互看了一眼,點點頭:“你放心,你女兒我們肯定會幫你找到,隻是這找回來以後,你們要義絕,孩子的想法和處境就很重要,希望你仔細想一想。“

因著王舉人賣女兒在律法之上沒有相關條例,也就是說,這是律法默認的灰色地帶,他們便沒辦法判刑,隻能將他暫時放回去,秦牙人與這事兒也無關,隻有張遠被收押了,這案子就暫時押後再審了,隻等著找到譚氏的女兒再繼續他們兩個人離異的案子。

#

林渙有點可惜,等林爹下了衙,他小跑著跟在邊上問:“爹,那個姐姐找到了嗎?”

林風起摸了摸林渙:“其實已經找到了。”

林渙跳起來:“誒?真的找到了?那你為什麼和他們說沒找到呀?”

“他們夫妻要離異,譚氏的女兒找回來以後優先跟著王舉人,你想讓她跟著他嗎?”林風起問。

林渙想了想直播間那群人說的,要是譚氏的女兒跟著王舉人,說不定轉手就又被賣了,實在太慘,於是搖了搖頭。

他又想起那個小姐姐:“對了爹!那個姐姐呢?”

“在你娘那兒呢,去看看吧。”

林渙興衝衝地跑去秦婉那裡,果然瞧見家裡多了個陌生的女孩兒。

這女孩兒長相清秀靦腆,眼睛紅紅像個小兔子似的,和周圍身上穿著綢緞的女孩兒不同,她身上穿著一件灰白色的道袍,一小坨發髻立在頭上,用一根木簪子插著,手上還有一根拂塵。

林渙歪著頭:“你好呀?”

小女孩捏了個道家印:“小居士你好。”

林渙懵逼:“居士是什麼?你可以叫我歡寶,彆人都叫我歡寶噠。”

小女孩點點頭:“好吧歡寶,你可以叫我靜和。”

“不是叫夢兒嗎,怎麼又叫靜和啦?”林渙呆住,扭頭看向林風起:“爹,他不是譚姨姨的女兒啊?”

小女孩見他疑惑,搖頭:“我是出家人,自然叫的出家人的名號。”

【心上人:哦豁,譚氏的女兒出家了?】

【一言不合:啊?道觀也會買人去當小道士嗎?】

靜和見林渙還是不太懂就給他解釋說:“我原先被拐子拐了以後就賣到了牙行,後來有個官宦人家買了我,說是家裡的女孩兒讓和尚道士批了命,若是一直呆在家裡恐怕性命有虞,不如送她出家去吧。“

“隻是家裡的夫人老爺都不舍得送她出家,因此就叫人買了我們這樣的小女孩代替她出家。”

【古文學研究:原來是替身啊,以前的朝代好像確實有這種,就說《紅樓夢》裡那個說出金玉良緣的張道士,其實就是賈代善的替身,賈珍都要叫他張爺爺的,那個人地位挺高的。】

意思是譚氏的女兒平時的日子過的還算不錯?

林渙眨巴眨巴眼睛:“那姐姐你這些年過的怎麼樣?”

靜和笑笑:“那家人還不錯,對咱們這些替小姐出家的人都很寬待。“

不過那家請了好些人,那家的小姐還總是生病,接連換了好幾個替身,都放在那小道觀裡,人多了是非也多。她是後來被送進去當替身的,原先過的還行,人家也不要她乾活,後來送來的人越來越多,那家見送替身沒用,乾脆也不再管她們這些人了。

道觀裡日漸支絀,加上那些個道長們吃慣了山珍海味,胃口被養得越來越大,逐漸貪墨了許多送來的金銀,連帶著看她們也不順眼起來。

她們這些被送來的替身就過得慘了些,整日裡要挑水燒水,還得去山裡撿柴回來燒,稍有不順便是非打即罵。

其實若隻是做活也沒什麼,可她漸漸覺得不對勁起來。

道觀裡來的人越來越多,不隻是替身,還有些穿金戴銀的富家老爺,一個個膀大腰圓,常在道觀來往,她們這些女孩兒路過的時候,那些老爺們就色眯眯地盯著她們看。

靜和本來年紀小不太懂,直到後來那些道長送了好些衣服過來,都是透薄的輕紗,裡頭隻囫圇一件遮住身子的半拉肚兜,然後不許她們再穿正經的道袍,隻叫她們穿這些衣裳。

也不叫她們乾活了,整日裡將她們圈養在觀裡,外頭還有男人把門,不許她們亂跑。

靜和很害怕,她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又不想穿這樣暴露的衣服,隻是穿戴慢了些,當天晚上她就被剝光抽了一頓鞭子關在一個大籠子裡,一連關了好些天,每天隻許吃兩個饅頭。

等她被放出去的時候才發現同屋的一個道姑已經不見了,道長們說是她得了急病,怕過到她們身上所以挪出去了。

靜和不信,可她也不敢說什麼,一旦她不聽話,等的就是一頓毒打。

道觀裡的女孩兒越來越少,都是莫名其妙消失的,靜和越來越怕,也越來越不敢說話,每天提心吊膽地觀察著周圍。

兩個月前一個晚上她睡不著,肚子裡又餓得慌,便偷偷地趁著看管她們的人不注意溜去了廚房,回來的時候聽見一個廂房裡有動靜,她便悄悄地去看,正瞧見那些常往來的富商老爺們將幾個年紀不大的替身道姑摁在身下。

那場麵實在混亂,她不敢再看,悄悄地摸回了自己的房間,一晚上都睜著眼流著淚睡不著。

她閉上眼睛就想起那些人臉上猥瑣的笑,以及那些和她一樣的替身痛苦扭曲的表情。

她們也隻比自己大一二歲罷了!

後來她日漸沉默下來,整天提心吊膽睡不著,偶有一天還聽見外頭的人說等她年紀再大兩個月就也能出台了。

而之前那些她看見的女孩兒都已經悄悄消失了。

林渙年紀太小,她不忍心與他說這些,說了他估計也聽不懂,便隻揀了些從前的日子與他說,半點不提自己在道觀裡的日子,隻是說著說著紅了眼。

林渙見她眼睛又紅了趕忙說:“我不該問的,對不住。”

他懊惱地撓撓頭,就算人家對她再好又怎麼樣?總歸不是在家裡,他何必問了傷人家的心呢?

隻是他想到譚氏的眼淚,還是忍不住問:“那靜和師父,你還記得你娘嗎?”

靜和點頭:“記得的,小時候我娘去乾活的時候經常背著我,拿從前的舊衣服撕下來的布條把我捆在背上。”

即使後來她們都穿上了不曾縫補的衣裳,靜和仍舊記得那會兒趴在娘親背上感受到的溫厚,以及聞到的青草香。

那無數個難熬的夜裡,她便是想著娘親才能睡得著。

林渙就笑著說:“你娘也記得你!每天都在想你,如今可好了,你們又能相見了。”

他又想到譚氏和王舉人的案子,歎了口氣,要是譚氏能和女兒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多好啊。

秦婉見他一會兒笑一會兒歎氣的,笑道:“怎麼這臭小子現在總是一驚一乍的。”

婁氏從外頭走進來,聽了這話也說:“倒是和我們那府裡的寶玉有些像,不過小孩子嘛,總是聽風見雨的,性子不定也是有的。”

林渙皺了皺鼻子:哼,我才不要和那個寶玉像呢!

他常聽彈幕聊起賈寶玉,都說他是個紈絝公子,林渙的誌向是考科舉、做大官,才不想跟寶玉一樣!

他默默轉移了話題:“婁姨姨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身上還難受嗎?”

婁氏臉色暗淡下來,搖頭:“還行,多虧你家照顧我。”

她一直沒收到賈府的來信,可見那邊兒根本沒在意她,那自己又何必因著他們生氣呢。

她轉頭看向靜和:“這是……?”

林渙搶聲說:“這是譚姨姨的女兒。”

婁氏想了想:“是你們家莊子上看玫瑰花的那個?她的花種的不錯。”

封夫人帶著甄英蓮進來:“正是呢,我們那鋪子裡頭好些個單子都是訂的玫瑰花,那天去了的夫人都仿著咱們的那個整了玫瑰園子,如今正流行請各家到自家園子裡吃酒。”

他們大人自去說話,林渙便拉著賈菌,帶著英蓮和靜和另外去玩。

走路的時候,他悄悄地問直播間:“那啥,我要不要跟靜和說她娘想和她爹離異啊?”

【心上人:靜和知道自己是被賣的嗎?】

是啊,靜和知不知道自己是被親爹賣的?

林渙看了一眼靜和,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英蓮旁邊,生怕自己被丟下似的。

察覺到林渙的目光,靜和抬頭擠出討好的笑問:“怎麼了?”

不知怎麼的,看著她的笑,林渙心裡忽然酸酸的,連忙問彈幕:你們說我要不要問?

【古文學研究:你問吧,雖然現實很殘忍,但總要她自己知道現實的,而且我覺得她的態度對於譚氏和王舉人離異的案子會有幫助。】

【一言不合:是啊,現代離婚還有人問小孩子到底是跟爹還是跟娘的,如果靜和一定要跟著她娘的話,王舉人也不能強行把人要過去吧。】

林渙眼睛一亮,好辦法呀!

他看一眼靜和,實在不忍心讓她繼續跟著王舉人然後再被賣,於是說:“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拐的?”

靜和茫然:“那天我在家裡縫補衣裳,我祖母陪著我,後來說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兒,她急急忙忙出去了,沒多久有個男人到我家去,說事兒太急,娘他們忙不過來,叫我也去,我就跟著他走了。”

再後來就被賣了。

她那會兒年紀小,也沒怎麼出過村子,等她知道自己被賣了,連回去的路都不認得,再後麵就是被買回去送到了道觀裡,道觀看的嚴,她更沒什麼機會出來了。

林渙便猶豫著說:“我與你說個事兒,你聽了生氣也好,罵人也好,隻不要把難過憋在心裡。”

他就將今兒個的案子說給了靜和聽。

靜和愣住了。

她從前總是怨自己容易上當受騙,覺得要是當初自己長點心也不會那麼輕易就被人販子騙出去,過上那麼慘的日子。

她被拐了以後,總是想著爹娘,怕他們再也不記得自己,有時候又想他們肯定是有了彆的孩子,許是根本就把自己忘了,不然怎麼會再也沒來找過她?

她分明聽那些道長說起,自己還是在姑蘇的,隻要他們願意找,肯定是能找到自己的。

靜和從前也期望過自己被救出去,隻是時間久了,她在那濁臭逼人的道觀裡待久了,連自己姓氏名誰都快忘了,渾渾噩噩、麻麻木木,隻有到了深夜才會久違地想起自己的娘親,那成了她苦難生活裡的唯一慰藉。

今天卻知道原來自己就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賣了的?隻為了那一兩銀子?

眼淚撲簌簌地流下來,她緊咬著牙根,隻覺得荒唐。

林渙見她臉色不對,趕忙讓她在亭子裡坐下,又叫身邊跟著的人都走開:“你……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

靜和趴在桌上,用袖子蒙住頭臉,半天沒有聲響。

林渙左看看賈菌,右看看甄英蓮,懊惱道:“到底不該說的!”

沒成想他這話一說出口,一陣哭聲從靜和衣袖間漏出來,她的肩膀起起伏伏,那陣哭聲便成了嚎啕大哭。

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賈菌和甄英蓮的眼圈也跟著紅了,靜和哭得實在太慘,他們幾個小的又容易被牽動心神,一個個的也跟著嚎啕大哭起來。

旁邊已經退出去的下人都被嚇了一跳,連忙跑去找夫人們。

秦婉、封夫人、婁氏三個急忙趕過來,便瞧見四個小孩兒坐在亭子裡哭成了一團,誰也哄不住誰。

林渙哭得快,收的也快,他窩在秦婉懷裡看了眼亭子裡,婁氏抱著賈菌,封夫人抱著英蓮,隻有靜和孤零零地趴在桌上哭,頓時眼淚又下來了:“娘,靜和好可憐啊。”

秦婉也心疼她,說:“明兒叫她娘進來,讓她們倆也見見麵吧。”

林風起也已經聽見了小孩們的嚎哭聲,他換了件衣裳進來的時候,林渙他們四個已經被哄著去洗漱換衣服睡午覺了。

秦婉便和他話家常:“前兒的書塾銀子我已經叫人送到族長那裡去了,婁氏和我透了意思,說是想在咱們家塾裡跟著林渙一起讀書,你看怎麼說?”

林風起說:“榮國府還沒來信?”

秦婉搖頭:“也不知那邊府裡怎麼回事,我瞧著婁氏近來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不然也不會提出讓賈菌做歡寶的伴讀。”

林風起沉吟:“說起來這回譚氏的案子還和榮府那邊有些牽扯。”

秦婉忙問:“這是什麼緣故?”

林風起便將那道觀裡的事兒說了:“衙役到的時候,說是裡頭的女孩兒們都是衣不蔽體的,還拖出來幾個江南有名的富商。”

因著要保護這些女孩兒,林風起叫衙役不許露出風聲去,所以靜和是換好了衣裳才帶到林家來的,其餘人都另外找了地方安置著,是以秦婉根本不知道那道觀裡有些什麼。

此刻驟然聽說,不免露出厭惡的表情:“這些個寺廟道觀的,越發不成樣子了。”

林風起按住她的手:“都是那些個富商有需求,道觀裡才會想到這些東西,之前和你說這案子與榮府那邊兒有牽扯便是說的這個,榮府除了嫡支住在京城以外,仍有十來房在金陵那一帶,雖然比起京城蕭條些,在外頭卻也稱得上地頭蛇,他們家和許多江南的鹽商等有勾結,常請人宴飲,宴席之間便常叫些粉頭之流作陪。“

起先隻是宴飲,後來因著義忠親王被當今駁斥了黨結之事,那些人的行事便開始悄悄的,狎妓是不敢在明麵上進行了,他們便想出些新花招來,也就是到寺院道觀裡。

許是當著漫天神佛苟且更加刺激些,這一行竟十分的火熱。

許多明麵上乾乾淨淨的寺廟道觀一到夜裡就是男盜女娼的窩。

靜和那一個便是。

秦婉幾欲作嘔,忙問:“那其餘的女孩兒?”

林風起歎氣:“有些是被人販子拐來的,有些是父母自願賣了的,多半都被糟蹋了,那裡頭除了年紀小一些的,便是長得清秀些的道童都沒法逃過,都叫人淫了個遍。”

秦婉沉默,半晌說:“也是可憐,往後也沒個著落。”

她又問起譚氏。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