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興到底吞了多少人家的東西,吞了的東西又送哪裡去了,隻怕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個事情不是現在的林渙能摻和的,隻能靠林爹去摸索了。
他們如今的重點都放在了王夫人那裡。
丫頭們比照著周瑞家的帶來的賬冊子和賈母那邊的一一對照過,發現賈母那裡丟了的東西還真都在王夫人那裡!
而奇葩的是,王夫人那裡的所謂的修補好的古董,大多都是假的。
還有就是一些官中的東西,也都是和用賴嬤嬤如出一轍的方式把東西運出去的。
府裡頭明麵上的賬上隻剩了三萬兩銀子。
這還是算上了今年的地租等銀子。
王熙鳳在屏風後頭忽然問平兒:“我管家是什麼時候?”
平兒細想一下:“回奶奶,前些年太太就說叫你管,那會兒是管書信和外頭的來往,這兩年才叫奶奶處理府裡頭的事兒。”
王熙鳳冷笑一聲:“我說呢!不把府裡頭掏空了也不會叫我管!隻怕前幾年叫我管著外頭的事兒,是怕我在老太太麵前呆久了,看出什麼不對勁,所以才把我支開。”
平兒不吱聲。
王熙鳳也隻說了這一句,又扭頭和林渙說:“還好林伯父明察秋毫,否則這府裡出這麼大的賊都抓不著呢!”
林渙朝她眨眨眼。
林黛玉悄聲問林渙:“怎麼璉二嫂子看著挺開心的樣子。”
林渙捂住嘴:“現如今府裡頭是二太太當家,璉二嫂子給她打下手,什麼事兒都要問過太太才好往下頭發命令,你說她能舒坦嗎。”
林黛玉不太理解,她是家裡的獨生女兒,千嬌萬寵長大,往日裡賈敏還在的時候,老太太很乾脆地就放權給了她,叫她管著林家,林如海又沒什麼作妖的姬妾,賈敏一直是獨大的。
年紀尚小的她已經學會了視權力為糞土。
林渙說:“妹妹你不必把這些看在心上,但總歸要了解一些的,起先我娘教我的時候就說,咱們可以不管,但是要對賬冊子一清二楚,省得他們蒙騙我們,你瞧瞧現在,老太太和二太太可不就是被蒙騙了麼。”
林黛玉撇嘴:“老太太被騙倒是真的無辜,二太太算什麼。”
她還記著二太太的仇呢。
結果她還記著仇呢,外頭對賬冊對到她頭上了。
林風起說:“還有一件事要叫老太太知道,府裡二夫人這裡還有許多不在賬冊上的東西,多了五萬兩的現銀,並一些我堂兄那裡的東西。”
賈母愣了一下:“林姑爺的東西?”
林風起說:“是,老太太可以找侄女看一看。”
鴛鴦取了那一部分的賬本給林黛玉看。
【心上人:怎麼還跟林家有關係啊?這會兒還沒到林爹走了,賈府吃林家絕戶的時候吧?】
【白菜豆腐腦:我尋思著也是啊!還沒到吃絕戶的時候,黛玉來了以後也沒吃府裡的住府裡的,都是她自己掏的錢,也很少和王夫人來往吧,怎麼王夫人那裡就有林家的東西了。】
他們討論的時候,林黛玉已經看完了賬冊子。
她合上手裡的賬冊,朝鴛鴦點頭:“裡頭有一些是我母親往年送來的年節禮。”
賈敏對賈母及賈府的感情是很深的,她是家裡的嫡女,老太太老爺寵著,兩個哥哥也都對她還不錯,雖然後頭來的兩個嫂子與她感情一般,但是瑕不掩瑜。
因此,賈敏給賈府的年禮總歸要厚上三分,但是這年禮到了賈母手上的時候,就成了正常的走禮,多出來的那三分都叫王夫人吞了。
她這幾年管著家裡的走禮,彆家的不敢插手,卻對自家小姑子的反倒是敢搜刮了。
賈母心口一陣發冷:“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當家主母?扒拉著公中的東西往自個兒私庫裡塞的!再過兩年,隻怕這府裡就入不敷出起來了!”
“不止呢老太太!”邢夫人從外頭走進來,“我才收到的消息,二太太叫人把老家的祭田都賣了小半了。”
賈母這回是真的暈厥過去了。
賈赦請了太醫過來看,過了半個時辰,賈母也醒了,醒了就哭:“我那早死的丈夫啊!你也睜眼看一看這府裡吧!祭田這樣的根本都叫人賣了,你們在地底下可安心麼!怎麼也不給我托個夢來啊!”
府裡亂作一團。
王熙鳳有點不太懂,悄悄的問林渙:“渙兄弟,這祭田有什麼用?不可以賣嗎?”
林渙說:“這祭田是用來祭祀供給用的,就算是府裡有什麼意外,這些祭田也不會到彆人手裡,保證了祖宗一直有人供養,就算有人犯了事,家產一概抄沒,祭田也還會留著,隻有那些個實在活不下去的人了,才會賣祭田為生呢。”
他說:“這些田地不僅不能賣,還要多買。”
他又給王熙鳳講了一些官員被抄家的事例,夾雜著說了一些放利子錢獲罪的事兒。
“二嫂子,你不常在外行走所以不知道,彆看有些家族風光的很,等到真要落敗的時候,比冬天裡下雪還快呢!”他說,“我爹是縣令出身,您也是知道的,他處理了多少案子呢!有些當地的望族。仗著家裡有錢、背後有人,做了不知道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他們還風光的時候,彆人不敢說什麼,等到他們敗落了,就是街頭乞丐也敢上去踩兩腳,這就是因果報應。”
王熙鳳卻說:“我是不信什麼陰司報應的。”
林黛玉說:“您不信這些,彆人可相信,若是因為這些事情馬失前蹄,人家難免要抱怨你的,嫂子若是有什麼放利錢之類的,聽我一句勸,及時收手。”
她說這話也不是無中生有,前兩天林渙在王熙鳳麵前提起律法的時候,黛玉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事後問過林渙,林渙便悄悄兒跟她透露了消息,說是王熙鳳在外頭放利錢。
不過她也是才剛開始,還有挽救的餘地。
因此,林黛玉才有這一句勸,末了,她還說:“就算二嫂子自己心裡不當回事兒,也該為了自己的孩子想一想,二嫂子嫁進來多年了,一直沒個後嗣,難道沒有這其中的緣故嗎?”
說起彆的,倒無所謂,說起孩子,倒是撞在她心坎上了。
她和璉二成婚多年,平日裡也不是沒有蜜裡調油的時候,隻是總懷不上,最近這些日子,璉二對她頗有成見,不止一次說過叫她早晚把管家的事兒放下,生個孩子是正經。
因此,林黛玉這麼一說,她就猶豫了。
見她心動,林黛玉又勸了勸,好賴叫她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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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院裡。
賈赦、賈政都坐著,賈母和衣躺在床上。
半晌,賈母說:“王氏實在不像話,政兒,你怎麼說?”
賈政再剛直不過的人,立馬就說:“這樣的女人,兒子實在不能忍受她,不如休了吧。”
賈赦在旁邊冷笑:“好二弟想得倒挺好,把王氏休了,你就清清白白了。”
賈政怒目:“你!”
賈赦嘲諷說:“二弟應該會說,她貪財與你有什麼關係?是不是?”
賈政不語。
“左右公中的錢,都不是你們二房的,王氏偷了公中的錢,不都是給你們爺兒倆準備的?你敢說你一點兒也沒花?”
賈政還真不敢。
他一向是沒錢了就去找王夫人,反正她管家,手裡有的是銀錢,賈政也從來沒有關心過她的錢都是哪裡來,隻以為是公中的,再不濟就是她嫁妝。
如今他哥哥問起,賈政卻不敢問心無愧說一句“不知道”。
見此,賈赦臉上露出嘲諷的笑,還欲說些什麼,被床上的賈母打斷了:“好了!”
“就你們這樣的,出門還敢說兩個人是兄弟!老婆子我還沒死呢。你們倒鬨著想分家了!”
她又對賈政說:“王氏有大錯,可咱們也不能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