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雲說完了話也不管大家尷不尷尬,仍舊嘟著嘴:“襲人姐姐你說是不是?“
這話說得人實在羞臊,幾個姑娘們都捂住了臉。
偏林黛玉促狹,提著把扇子擋住嘴說:“昨兒我跟著二姨太太出門玩,橙繁和綠盈兩個便和襲人姐姐一般追著問我身上衣服是不是穿少了,弄得姐妹們的幾個丫頭都緊張得很,恨不得再給我們身上多套兩件,要我說,這樣的天氣,哪裡就冷死了呢?末了包得和端午節的肉粽子一般,豈不好笑?”
史湘雲拍著手:“林姐姐說得對。”
賈寶玉也不知聽懂沒聽懂,反朝著林妹妹問:“這才正月裡頭,妹妹就想吃粽子了不成?你若真想吃,回頭叫廚房給你蒸幾個就是了。”
林渙笑說:“哪有這時候吃粽子的,不過妹妹要是喜歡,儘管叫人弄去,我聽人說起有種水晶粽子,做得彆致又漂亮,回頭叫人給你送來。”
史湘雲看著他們說話,忽然一笑:“廚房裡頭那起子人恨不得拿鼻子看人的,我隻當他們天生比彆人臉抬得高些,怎麼也有這麼聽話的時候?”
襲人剛剛就僵站在門口,這會兒便笑著說:“姑娘說笑了,咱們小時候要吃哪樣玩意兒吃不得?老太太把您當親孫女似的疼著呢。”
史湘雲撇撇嘴:“老太太是疼我些。”
可有句話她沒說出來——老太太要疼的人多了去了,她又能排上幾號?那會兒她是客居的小姐,尚且還要排在惜春後頭呢,那會兒她娘還在,這會子偏偏她娘又沒了,這世間疼她的人便少了一個。
想著想著,史湘雲忍不住眼圈一紅。
林黛玉看見了便推推她:“這是怎麼了?說著話呢,怎麼偏又哭起來了?”
史湘雲從不與人說自己心裡想什麼,連忙抬起臉笑:“想起小時候的事兒,有些傷感罷了。”
她不欲多說,偏賈寶玉看不出她強忍難過:“湘雲妹妹想起什麼了?我倒記得你小時候一個人坐在欄杆子上,說要效仿飛燕作掌上舞,結果自己還跌了個跟頭,哭得和什麼似的。”
他說著,自顧自笑起來。
史湘雲卻惱了:“我和林姐姐說話,你又來插什麼嘴?拿我比那起子奸妃,你也不怕人笑話!”
她氣得扭過頭,任賈寶玉如何討饒告罪都不肯再與他說話了。
林渙捧著瓜子兒,吧嗒吧嗒磕得快樂。
才磕了兩顆,賈寶玉扭頭朝著他來了:“我這一病竟有一旬沒去上課,先生教到哪了?我回去可還跟得上麼?”
林渙點頭:“才教學寫八股呢,二月裡有鄉試,有幾個年紀大些的想去試一試。”
賈寶玉便哼道:“那起子人眼裡隻有些經濟仕途之語,偏自己又蠢笨,便跟那拉磨的驢一樣呆傻,一味地隻繞著磨盤走,幸好兒我病了才沒去上課,否則真真要給那些個酸腐人給熏臭了!”
林渙:“……”
得,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了。
他冷笑:“原來我是個酸腐人,平白礙了寶兄弟的眼!我往日裡兢兢業業讀書,在寶兄弟眼裡竟成了拉磨的呆驢!”
【心上人:哈哈哈賈寶玉……致力於把在場每一個人都得罪一遍是不是?】
【白菜豆腐腦:賈寶玉是真的天然黑,有時候說的話能把人氣死,原著裡頭有個齡官和黛玉長得像,大家都瞧出來了,史湘雲一時最快嚷嚷出來,賈寶玉偏又要給史湘雲使眼色,惹得史湘雲生氣,勸她的時候也不好好說,偏要說林妹妹小性兒愛惱人,扭頭就得罪了林妹妹,兩個人都得罪狠了,也是沒誰了。】
【紅樓我來啦:當時史湘雲說這個的時候林妹妹真沒生氣來著,要真生氣就當場發作了,她後來不是問麼,說賈寶玉憑什麼拿她做人情哄人,氣得是賈寶玉對自己的偏見,而不是湘雲說她像戲子。】
【一言不合:可惜了,這事兒過了以後林黛玉和史湘雲關係大不如從前了。】
【無語:這丫是真能得罪人啊,歡寶性格脾氣這麼好也能被他氣到也是沒誰了。】
賈寶玉一早上叫人撅了好幾回,也生了氣,扭頭隻往外頭走:“原是我礙你們的眼才是,我走還不行嗎?”
史湘雲本想拉一拉他的,一看姐妹們都沒動,又有襲人攆兔子似的跟在賈寶玉身後,便也不動了。
賈寶玉剛剛那話可不止得罪了林渙,林黛玉的爹不就是他所說的經濟仕途之人麼?因此,這會兒看賈寶玉帶著襲人出去,便撇嘴:“跟老鷹追兔子似的,沒勁兒。”
探春便說:“林姐姐無聊咱們就去老太太那裡罷?陪老太太說會子話。”
史湘雲也開心起來,拉著幾個姐妹一溜煙往賈母那裡去了。
還沒進院子,她就喊:“老太太,快叫鴛鴦把瓜果點心準備好!”
一時大家都坐下,賈母歪在榻上笑:“湘雲丫頭來了就惦記我這裡的吃食,吃那麼多,怎麼也不見長胖些呢?”
史湘雲比劃了一下自己和屋內眾人的身高,末了比劃到了林渙頭上:“老太太您瞧,我和林堂哥快一樣兒高了,可見我吃這麼多還是有用處的。”
【心上人:歡寶實慘哈哈哈哈哈哈哈。】
【豬都跑了:說真的多,歡寶你多吃點補鈣的東西吧,彆讓人總嘲笑你矮啊哈哈哈哈多補補,補一補就能長高了。】
林渙氣哼哼的不說話。
林黛玉忙說:“湘雲丫頭的這張嘴啊!該打。”
賈母便笑:“得了,中午叫廚房裡頭給林哥兒燉大骨頭吃。”
林渙也不想因著他吵起來,便跟著說:“老太太好歹叫鴛鴦姐姐和廚房裡頭說一聲,叫擱點辣子,彆整根白喇喇的骨頭端上來,叫人吃不下。”
鴛鴦也打趣兒:“廚房裡頭什麼時候弄過那些東西了?他們呀,一道菜得叫十七八樣來配呢。”
“原是我沒吃過好東西,便白饒老太太的吃吧!”
賈母樂嗬嗬地笑。
因又看見史湘雲挨著林妹妹,便問湘雲:“你母親怎麼樣呢?”
史湘雲低下頭垂淚:“原是去年年根底下去了的,一時停靈送靈的,人倒是多,也熱鬨,隻我心裡不得勁兒,一時緩不過來。”
林渙這才注意到原來史湘雲打扮的也很是素淨,瞧著也像是在戴孝。
賈母便歎氣:“她原先多麼好一個人,你也彆傷心太過,這些日子就和你姐姐妹妹們一塊兒玩,侯府那邊兒就彆回了,亂糟糟的,我叫人送個信回去就是了。”
史湘雲點頭。
林黛玉便想到了她剛剛說話時紅了的眼圈,一時物傷其類,連忙走過去拉著史湘雲的手:“你先前不是說要和我睡麼,我叫人給你把枕頭被褥都收拾好了,你就安心跟著我一塊兒。”
史湘雲不想她竟然聽了自己戴孝之身也不嫌棄,一時十分感動。
迎春便悄悄與她說:“敏姑姑也是年末那會兒沒了的,她院裡原就在戴孝,你去了也沒什麼妨礙,在彆人那裡還不自在,還要在意那許多忌諱,倒不如跟她一塊兒呢。”
史湘雲點頭。
一時預備著吃飯,林渙跟前兒果然端上來一碗骨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