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到了寶玉院裡的時候裡頭鴉雀無聲,隻有一個小丫頭坐在裡頭看貓兒打架。
“寶二爺呢?”
小丫頭回神,笑笑:“二爺出去了,不在家。”
晴雯奇怪:“怎麼二爺出去,你們院子裡的大丫頭一個都不在麼?隻叫你一個人看院子?”
“襲人姐姐她們也一塊兒出去了,說是吃了晌午飯回來。”
晴雯便點頭:“那我過了晌午再過來。”
她複又回去,林黛玉正拉著迎春姐妹幾個規劃鋪子,聽她說了話也隻說知道了,轉頭興致衝衝地繼續討論著。
晴雯去探了探茶杯,出去以後就橫著臉:“姑娘們的茶水都涼了,你們都是做什麼的?難道就白等著我們回來不成?”
迎春院裡的丫頭們懶習慣了的,是晴雯去了才變得略微好些了,晴雯一不在,她們就懶得和什麼似的,茶水也不知道添,姑娘衣裳薄了得看見彆人家都穿上厚領子了才能想起來,為著這事兒,晴雯把她們罵了多少回都不行。
丫頭們當時還算聽話,過了那會子又不行了。
晴雯罵完了小丫頭,好歹自己倒了茶水進去換了,仍有些憤憤:“這起子人越發會偷懶了!”
迎春溫溫柔柔地:“你且坐著吧,整日裡操心得和什麼似的?我哪裡就缺那一口茶吃了?”
晴雯說:“就不能慣著她們的,這會子隻是一杯茶,往後還不知在彆的什麼事兒上偷懶呢,到了那會子再糾正可來不及了。”
迎春哭笑不得:“我一個姑娘家,還能出什麼事兒不成?和你說這句話不是為了彆的,你便是常和她們鬥嘴,才容易得罪了人,倘或她們給你使個絆子,你可怎麼辦呢?往後這性子真該改一改。”
晴雯氣哼哼的:“我可不管她們,我便是拿著金子銀子捧著她們,自己受著氣哄她們,她們也未必會為了我好,那我何苦呢,還不如平日裡多罵罵她們呢,至少我這會兒心裡爽快了。”
“你們聽聽她這些個歪理邪說的。”迎春笑說,“往日裡我也沒這麼教過她,怎麼自個兒就長歪了呢。”
林黛玉偏說:“我倒是覺得她這性子和想法不錯,我哥哥往日裡總和我說,受了氣也不要憋在心裡,要當時發作出來才好,否則便容易鬱結在心的。”
探春笑道:“了不得,如今林妹妹整日家說話的時候,嘴裡都是我哥哥我哥哥的,平白叫咱們羨慕她呢。”
引得林黛玉去擰她的嘴:“我前兒還看見環兒弟弟給你個什麼東西,看你笑得和什麼似的呢!”
迎春正忙著和晴雯掰扯,惜春歪著頭看了看姐姐們,低著頭默不作聲地算著賬。
一時又抬頭說:“我……我有件事。”
林黛玉連忙看著這個最小的妹妹:“什麼事兒?”
惜春咬著牙:“我想把我的畫兒放在鋪子裡。”
探春皺眉:“咱們女孩兒家的筆墨怎麼好流落在外頭?”
惜春忙說:“不放在前頭,我聽林大哥哥說起過,那個鋪子有兩層呢,頭一層咱們賣胭脂水粉,二樓咱們弄個洗臉試妝的地方豈不好?我就是想把我的畫擺在裡頭。”
這法子倒也行得通,不然人家怎麼知道她們的東西好?當然得試過才知道。
至於惜春說的把話放在樓上,這都是小事。
她們一心奔著開鋪子去了,等過了了晌午,賈寶玉才過來。
迎春問:“寶哥哥去哪兒了?才剛我叫晴雯去請你,結果你院子裡一個人也沒有。”
賈寶玉心不在焉支支吾吾的。
林黛玉一掐時間就知道了,能叫他院子裡的人都跟著他出去的也就那麼一件,更何況賈寶玉身上還有殘留的香燭氣息。
“你既然回來了,也該換一身衣裳,穿著外頭見客的衣裳來算怎麼回事?回頭給老太太她們看見了不好。”
她說。
賈寶玉才清醒過來:“我是回了家才知道妹妹們在找我,來不及換衣裳,趕忙過來了,這會子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林黛玉就不說話了。
賈寶玉問:“妹妹們找我有什麼事?”
探春說:“前兒你送我的那個茉莉花粉倒是好用的很,我和姐妹們準備開個胭脂水粉的鋪子,想問問你方子賣不賣?”
賈寶玉聽到什麼賣不賣的就拉下了臉:“咱們是什麼樣的關係?那東西是我做著玩的,你要儘管拿去。”
他又問:“鋪子是怎麼回事?”
迎春就把林渙買了個鋪子的事兒說了:“……他想不到該做什麼使,我們便琢磨著盤下來開個鋪子玩。”
賈寶玉皺眉:“好好的沾那些銅臭氣兒做什麼?”
林黛玉說:“你要是好好說話我們便跟你說,你要是不想好好說話,趁早說明白了,往後我們也不來招惹你。”
賈寶玉立馬閉嘴,祈求地看著林黛玉:“好妹妹,我不過是說一嘴罷了,你可彆趕我。”
他慣常愛和女孩兒們一塊兒玩的,前些時候姐妹們生了他的氣,不帶他玩,把他急得和什麼似的。
加上他對林黛玉有股天然的好感,總想著多和她說兩句話,結果倆人湊在一塊兒,他說兩句話總能惹到林妹妹。
這讓他有些內心酸澀。
還很羨慕嫉妒林渙能常和姐妹們一塊兒,還總是和和氣氣的。
迎春說:“整日裡耷拉著臉做什麼?你如今也大了,該懂事些了,我前兒還聽見老太太替你操心呢。”
賈寶玉哎一聲,轉移話題:“那方子也簡單的很,就是做起來的時候麻煩些,不用你們出錢買,隻求你們弄這鋪子的時候帶著我一塊兒玩,彆總丟下我就行了。”
姐妹們互相看了看,到底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