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碼要先和對方拉近關係,一起去看過兩三次電影或者喝咖啡,看展覽館,然後互相了解對於戰後生活的基本規劃,再談這麼私人的話題……
“——可以啊。”
林德爾一口答應。
“……時候?”
史蒂夫一口氣終於喘勻,回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為什麼答應?!”
“為什麼不能答應?”
林德爾有些迷惑地問道:“而且巴基說你想問這個——既然你這麼提問,應該不是希望我想要拒絕?”
“當然不,我是說,我很高興,可以說非常榮幸……但是我猜你沒有弄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麼,我是說……”
史蒂夫有些語無倫次,他整個人比林德爾要寬一圈,坐得近了之後,可以把對方整個籠在他的陰影裡:“這在人類的社交層麵上,有更重要的含義……”
“那就解釋給我聽。”
林德爾托著下巴:“我的知性和理解力沒有問題。”
史蒂夫張口結舌,呼吸都跟著急促了起來,他當然想先和對方搞好關係但是現在這個場麵簡直騎虎難下,但就在他打算說什麼的時候,林德爾輕輕搖了搖頭。
“——如果不想說理由的話也沒關係。”
妖精少年阻止了對方:“你剛剛心率變快了近一倍,血液流動速度也有變化,就算你進行過身體改造,我猜這也應該不是超級士兵的正常狀態……”
“如果有什麼話會讓你的身體狀況變壞的話,那麼不說也沒關係。”
林德爾的態度非常認真:“我們能夠察覺人類的惡意,尤其是人類的殺意,所以很多人類的謊言和計謀對於妖精而言沒有意義,也正因如此,語言的作用對我們來說沒有人類那麼必要。”
人類是複雜的生物,這點他在一開始就明白。哪怕隻是膚色和宗教信仰的不同,就能引發經年累月的爭端甚至戰爭,人們用語言裝飾自己,言語是溝通的橋梁也可以是攻擊的利劍,但這都沒什麼關係——
因為眼前的這個人,從來都言行一致的坦誠。
史蒂夫如獲大赦地整個人鬆弛下來,又連忙補充:“隻是現在暫且不是合適的時候,等到戰爭結束以後——”
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溫和而鄭重:“我會把所有想說的話,都一點一點告訴你。”
*
人類和妖精是不同的,他認識的每一個人都在有意無意地提醒著這件事——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史蒂夫就明白自己也要變成二十六億人當中獨一無二的那一個,才能抓住堪稱渺茫的機會。
現在他很難再去分辨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點好奇心、對朋友的熱忱、童年時期互相幫助的友誼和戰場上的托付生死變了質,畢竟在各種各樣的童話故事裡,妖精所扮演的角色都隻是“灰姑娘的神仙教母”,“亞瑟王的指導老師”,“拯救了白雪公主的小矮人”,屬於劇情當中不可或缺但也當不上主角的那種必要角色。
至於《小美人魚》……算了吧,就那麼一次還是屬於妖精的一方主動,再加上王子殿下實在是個拎不清事的家夥,不談也罷。
故事當中,它們願意主動出手,成就人類的一番偉業或者愛情,變成了推動劇情發展的關鍵,但說不定這隻是因為它們在漫長的生命當中想換換口味,嘗一嘗人類愛情的味道——以旁觀者而非親曆者的身份,就像是一個細致的美食家擺好刀叉,等待著一份餐桌上的甜點。
他知道自己在一開始就選擇了困難模式,那個人是比世界上的二十六億人類還要難以打動的異常生物,有著讓人難以移開目光的、金色的眼睛。
《羅傑斯大冒險》進展喜人,他在一係列的奇遇以及妖精與摯友的幫助之下成為了深受眾人信賴的美國隊長,但接下來的劇情生生拐了個大彎,主人公的征戰沒有結束,但故事的儘頭應該不再會有什麼等待著的公主或者女主角……
主人公拿著最好的圓盾,轉頭看向一直陪伴著自己冒險的同行者,說咱們已經經曆了這麼多奇妙的故事,今後也一起這樣走下去吧。
*
表麵上看,那一天的談話對林德爾沒什麼影響。
咆哮突擊隊的成員們沒少湊在一起背著隊長和林德爾犯嘀咕——戰爭期間的生活枯燥乏味,除了槍械維護任務布置和執行之外,能讓所有人團結在一起的好話題少之又少,而八卦幾乎是人類的天性,編排隊長的“個人進度”簡直成了他們乏善可陳的戰爭生活當中碩果僅存的樂趣。
“說真的,巴恩斯,你覺得有戲嗎?”
印第安裔的空降兵給自己胸前的口袋裡鄭重其事地塞進去一根羽毛,顯得心事重重:“我聽我奶奶說過妖精,而且咱們也已經乾掉了好幾隻溫迪戈……妖精和人類隻有外表上的相似而已,內核根本就完全不同,而且有很多妖精連外表都不像。”
“嘿,你在這兒發表種族歧視的言論好嗎?”
杜根反駁道:“我覺得最大的問題是這家夥現在還未成年根本沒開竅,妖精又沒有可以參照的生理周期,成年說不定得是幾十年後的事兒了,等那時候說不定我兒子都結婚了。”
“在討論兒子的話題之前首先你要有個女朋友。”
巴基瞥了他一眼:“我像他看上去這麼大的時候約到舞會的姑娘十根手指頭都已經數不過來了,這不是問題的重點。”
“而且這不是種族歧視的問題,我哪兒敢歧視他……”
印第安士兵有些頭痛地解釋:“隻是從本質上,妖精和人類區彆實在有點大,他們是兼容魔力的神秘側生物,思考方式上也……”
“可我覺得隊長能那樣說就代表他接受這種‘本質上的不同’。”
最後一名突擊隊成員小小聲地插嘴。
巴基突然打了個手勢,於是所有人都悄悄噤了聲。緊接著,草叢窸窸窣窣地響動了幾下,史蒂夫探出頭來:“林德爾那邊已經準備就緒了,咱們這裡先突圍。”
“早該行動了,我在這蹲了起碼兩個小時。”
巴基把槍從背後解下來,架起槍托,開始調整瞄準鏡。
“說起來,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史蒂夫好奇道。
“今晚的晚飯。”
巴基輕描淡寫地遮掩過去:“你沒去和他一塊?”
史蒂夫很明顯沒聽明白“一塊”的隱藏含義:“戰術上來講,沒必要把兩個戰鬥力集中在同一個位置,更高效率的做法是……”
“噢上帝啊。”
巴基捂臉:“算了,這種事兒上帝也救不了你,得問問克勞利先生有沒有阿斯蒙蒂斯[1]的私人關係。”
史蒂夫頓時繃圓了眼睛:“你在胡說些什麼——”
遠處嘭地一聲爆炸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所有人都端起槍,毫不猶豫地開始衝鋒。這是他們近期無數場戰役當中的一次,過程仍舊稱得上是順利,但史蒂夫仍舊在戰況當中深深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史蒂夫?”
巴基端著狙.擊.槍,一邊冷靜地瞄準一邊問道:“有什麼你覺得超出計劃範圍的地方嗎?”
“……沒有,但問題就在這裡。”
史蒂夫說道:“我不認為我能夠完全算清楚施密特的想法……問題就在於,這一切實在是太順利了。”
他們製定計劃,突入敵陣,作戰成功,每一次都這樣,就好像這些人的生命根本不重要,而這裡本身就被設定好了是用作破壞。
——但,為什麼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