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1 / 2)

夢境, 某種意義上,是一種因為在睡眠過程當中因為大腦的意誌不徹底而產生幻覺的行為。

不止人類,包括一些動物在內, 同樣都可以產生夢境。

——但這個範圍往往不包括妖精。

作為能夠主動控製並關閉自己身體內某種機能的生物,他們不具備睡眠的“快速動眼階段”, 即便是接上了高密度腦電圖(high-density EEG),在睡眠過程當中所繪製而成的圖景也和人類截然不同。甚至對於夢魔來說, 這種人類意誌無意識逸散的過程,本身就是可以攝取的食物。

因此,現在的境況對於林德爾來說, 倘若想要用“做夢”來形容, 那隻能算是一種偏向詩意的描述。

光之井當中的真以太一點一點沉浸在體內,最終, 就像是在這句狹小的身體內無法施展開來一般,伴隨著骨節錯動、令人牙酸的聲音, 他的手臂猛然抻長了一截。

人類的情緒可以讓人成長,啜飲痛苦可以讓他成長, 明明自己從概念上完全無法理解那些苦痛的本質,這些由鋪天蓋地的靈魂所換來的魔力,卻仍舊在一點一點地撐開他的肌肉和骨骼。

這是一場疼痛的、艱難的破繭。

脊椎在戰栗和動搖當中逐漸伸長,緊隨其後的是肩胛骨和盆骨,橈骨和尺骨, 這種變動就像是海浪一般, 從身體核心逐漸波及到四肢遠端,直到影響到每根手指的指尖, 那一點點細碎的骨骼都在痛覺和魔力的填充當中逐漸調整著尺寸。

屬於少年人的麵龐也在逐漸變化, 原本修剪妥帖的金發不斷向身後延伸, 肌肉追著骨骼生長的速度蜿蜒而去,二者一起撐開皮膚,又被迅速填補進魔力,開裂又愈合。

既可以作為純粹的能量體生存,又可以選擇擁有切實的形態,但與人類不同,妖精無法擁有夢境,隻能一遍又一遍的反芻和編篡現有的記憶——比如那個人說,我母親是醫院裡的護士,你需不需要去處理一下傷口;又比如他的兩位人類朋友一並拉著自己的手,說我們一定能一起結束這場戰爭。

亞茨拉斐爾說過,即便一切順遂,人類也隻能擁有不過百年的人生,想要在人類的世界裡長長久久的生活,第一件需要習慣的事情就是彆離。

因此他對此早就有心理準備,但從未想過“近百年”會被直接壓縮到五分之一——在他的設想當中,最後的分彆應該是在醫院裡,這兩個人當中的任何一個都會變成頭發胡子都花白的老年人,有著妥帖的臨終護理手續,身邊環繞著一大群小輩。那些年輕的人類們聽久了他們在戰場上拚殺的故事,熟悉每一場戰役的名字,最後這場告彆將在說完了遺言之後再圓滿地咽氣。

那樣就會是毫無遺憾的分彆了。

*

“林德爾……林德爾?”

再次醒來已經又過了一周。

上一次過量沁入魔力的結果是發了一周的高燒,而這一次,則是徹底完成了作為妖精的“蛻變”。

杜根說,現場隻找到了他一個人的蹤跡,美國隊長和那架滿載武器的飛機最終一起墜毀,雖然現場有巴恩斯先生的血跡,而且根據測算出血量應該已經無力回天,但沒人知道他最終掉到了什麼地方,應該是摔進了那個巨大的深坑裡。

——順帶一提,妖精鄉的大門被徹底合攏,就連周圍的建築都被逸散的魔力破壞得殘破不堪,掉了不少的建築垃圾進入那個巨坑,就連搜救隊都無法進入,以至於在連銘牌都沒有找到的情況下就被判定了KIA。

“情況就是這樣,還有就是,唯一留下來的那家夥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負責做彙報的達姆彈·杜根猶豫了一下:“現在也拒絕和彆人說話,我覺得你們最好彆期待他能老老實實地回來闡述報告。”

“……”

卡特女士深吸了一口氣,眼底也帶著揮之不去的憂慮,這一次他們失去了最值得信賴的隊長和一名優秀的狙擊.手,而戰爭仍在繼續。

“我之後會抽空找他談談的。”

佩吉·卡特最終說道:“這次任務結束,也挫敗了九頭蛇一次危險的計劃,你們先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再等待之後的安排吧。”

史蒂夫已經沒什麼親戚,遺物也少,基本上都交由林德爾保存。已經是成年人相貌的長發青年陷入長久的沉默,簡單的魔術遮罩已經沒辦法隱藏非人的生物學特征,即便是已經有意控製成人類的模樣,最終還是保留著那雙金色的眼睛。

他醒來的那一天裡,有不少突擊隊的成員帶著憂慮的表情來衝他打招呼,林德爾沒有回應其中的任何一個人,自始至終用平靜的目光注視著他們,到最後輕輕開口:“我要退出咆哮突擊隊。”

“什麼?”

杜根大驚失色,“不管怎麼說,我們成立,這支隊伍的理由也是為了結束戰爭,現在正麵戰場的境況還很嚴峻,在這個時候退出的話……”

“我不是說離開戰場。”

對方抬起眼睛,似乎終於正眼看了他一眼:“隻是離開這裡,我不想再和你們這些人類配合了,就像過去那樣,自由開火的ICBM計劃就很好。”

褪去了青澀少年感的聲音,仿佛是冬日裡冰封的冷泉。林德爾和咆哮突擊隊裡的其他成員並不是很熟,畢竟連物種都不一樣,這些人心裡隱隱約約都帶著些敬畏……再加上聯通著他們之間的橋梁驟然消失,一時半會兒就連杜根都不知道應該怎樣和這個人相處。

他們其他人是可以互相插科打諢的關係,但沒有人會來說林德爾的冷笑話,整支隊伍裡實際上也隻有那兩個人將他當做是密不可分的同伴,杜根當然也非常敬重和佩服對方,但畢竟他是做不到頂著莫大的壓力,伸手去薅那一蓬柔軟的頭發的。

“如果隊長還在的話,肯定不希望你這麼做的。”

杜根認真地對他說道:“他肯定會希望你有更多的隊友,大家互相依靠,聽從統一的指揮,而不是讓你一個人深陷險境……”

就好像對方的話觸到了什麼關鍵,林德爾伸手揪住對方的衣襟,好在還知道克製著自己沒怎麼用勁:“聽從指揮,相互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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