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果默默地聽著。
她覺得蘇環這個辦法的確是很聰明的辦法。
可是女鬼為什麼會追著自己生前的愛人去山裡，她覺得蘇環揣著明白裝糊塗。
她剛剛的話說明她明明知道女鬼就算是死去，執念也在這個男人的身上，依舊愛著他。
送他去山裡被臟東西發現，女鬼會做的事就是保護自己的愛人吧。
她已經在他的身邊那麼多年，卻沒有傷害過他，蘇環應該知道她就算是鬼物，也不會傷害自己的愛人。
可是她還是做了這樣的建議。
“你這個辦法很好。”蘇姑姑滿意地點頭。
“不行。”蘇果突然說道。
“小果姐，你要心疼他麼？”蘇環甜甜地問道。
“他也是活人。就算是勾連厲鬼，可是他的生命也不該被你這麼審判。”蘇果看著這個異母妹妹認真地說道，“所有的事還沒有查清楚，他是不是有錯也沒有定論，你怎麼把犧牲一條人命說得這麼輕鬆。”
“就算他無辜，可是犧牲他一個，保全更多人不是應該的麼。”蘇環不以為然地說道。
“可如果還要做出犧牲，我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我們的存在是為了保護，保護每一個人，而不是無緣無故去犧牲一個並沒有被認罪的……”蘇果還想說什麼，蘇姑姑已經惱火地說道，“蘇果，你夠了！”
她盛氣淩人地看著老村長，“你怎麼說？”
老村長淚流滿麵，看著地上眼睛赤紅的兒子，回頭看著正緊
張地等待的那麼多的村民，無聲地撇過頭去。
蘇果看著老村長，又看著那些村民。
“他是不是犯過錯還沒有查清。”她看著那些村民輕聲說道，“他留在村子裡，教書育人，把你們的孩子教導成才。”
可是沒有人回應她。
每一個人都認同蘇環，而不是她。
蘇果在這一刻孤零零地站在那裡，看起來有點可憐。
她突然跑出去，去村子裡到處尋找著蛛絲馬跡。
顧青靜靜地看著她瘦小的背影，很久，無聲地跟在她的身後。
小姑娘在村子裡忙忙碌碌，卻一無所獲，直到太陽落山才疲憊地回來。
當太陽的餘暉落下，蘇姑姑已經大聲叫村民們把那個被捆著堵著嘴的男人拖出來，筆直地拖著他進了山裡。
蘇果扯了扯顧青的手。
她不知道為什麼，哪怕知道鬼物不應該值得相信，可是卻依舊不能這樣放著看到這件事就這樣發生。
顧青沒有說話，叫她扯著一起追進了山裡。
山裡幽冷寂靜，無數的黃符被埋在了四周，男人被丟到了中心的位置，嘴裡塞著的軟布也被拿掉。
他的眼鏡已經碎掉了，狼狽地掛在臉上，用仇恨的目光看著每一個人，沙啞地說道，“白眼狼，她真不應該救你們。”他的話沒有人會在意，蘇果忍不住疑惑地問道，“為什麼你說女鬼是在救他們？”
她小臉上全都是灰塵，男人赤紅著眼睛看著她很久，目光緩和很多，露出一個駭人的笑容輕聲說道，“沒有她，他們早就被臟東西闖到村子裡了！她，她每天晚上都在村子裡巡邏，把它們給擋在外麵。這破村子有什麼防護，那麼多的臟東西隻能在村口打轉，你們不覺得奇怪麼？他們進了山，沒死在山裡，卻平安回到了村子裡，你們以為是誰救了他們？以為自己仁者無敵啊？！”
他似乎知道自己死定了，聲音更大，眼睛一個個地看著麵前的人，仿佛要把所有人都記住一樣說道，“你們自己在山裡挖穿了古墓，放出了臟東西，卻要她來保護你們。現在你們還要她死！”
他突然大笑了起來。
蘇果看著幾乎癲狂了的男人，突然說道，“我願意相信你。”
“蘇果，你住口！”
“不住口怎麼啦？反正我也就是個廢物，早晚被你們趕出蘇家。”蘇果躲在顧青的身邊可靠極了，滿不在乎地說道，“我今天四下看過了，這村子本來就破破爛爛的，臟東西一直進不來，這本來不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麼？還有，有沒有人上山的時候挖到了什麼，問問就知道他有沒有說假話了。”
她突然想，如果這個男人和女鬼真的是被冤枉的，就不應該被這樣傷害，哪怕那是鬼物，可是也有申辯的權利。這大概是不合格的除鬼師才會做的事，因為一向都說的是鬼話連篇，鬼的話都是在騙人而已，怎麼能相信呢？
可蘇果想，能陪伴著男人度過了數年的歲月卻依舊風平浪靜，這怎麼也不能算是邪惡的吧。
能被一個人這樣深愛，也絕不可能是那麼邪惡的厲鬼。
她的話叫在場的幾個村民臉色有些異樣。
“怎麼，你怎麼乾過這樣的事麼？”老村長踉踉蹌蹌地追過來。
他沒有阻攔他們拖走自己的兒子，卻還是追著過來，想要多看到自己的兒子一眼。見到那幾個村民的異樣，他驚愕地問道。
“我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在山裡想刨點東西……”一個村民在老村長盯著自己的目光裡垂下頭喃喃地說道，“就刨了一點。”似乎是突然被揭穿了這個秘密叫他的臉色有點不安，老村長指著他大罵起來。
蘇環看著這突然超出了自己顧及的事，咬著嘴角看著壞了自己好事的蘇果。
她本來就在意女鬼是不是被冤枉，是不是可憐，隻想儘快地完成任務，滅了山裡所有的臟東西，得到特彆行動組的欣賞加入特彆行動組而已。可是蘇果嚷嚷的一句話，叫場麵變得這樣混亂，甚至還有村民動搖，覺得男人和蘇果說得都沒有錯，或許真的是女鬼保護了他們。
可那和她有什麼關係。
難道還要她和女鬼套交情麼？
如果不能完成任務，她一輩子都隻是私生女，哪怕再風光，卻永遠趕不上蘇果。
“你們先放開！”就在老村長聽到村民們說的那些事，急著想把兒子救出來好好地詢問，就見烏雲蔽月，山中陰氣大盛，陰冷入骨，不知從哪裡傳來了細細的呢喃細語，環繞了整個山林。
那冷得叫人感覺到渾身僵硬，蘇果眨了眨眼睛，看向遠處，就見遠處的山林間，密密麻麻的扭曲的人形在往這邊而來。那怨毒仇恨與陰冷的氣息，還有扭曲的形狀都叫人不寒而栗。
就在蘇果感慨了一下這山裡陰氣足，自己一個小廢物都看得到臟東西了的時候，村民們驚叫著往四散而逃。
他們到處逃竄，陷入了危機，蘇果就看到那幾個杏黃袍的女生猶豫了一下，轉頭看著蘇姑姑。
蘇姑姑沉著臉沒有發出命令，那幾個女孩子咬著嘴角，還是拔出了桃木劍追著那些村民的方向去了。
她們沒有得到蘇姑姑的命令，卻還是去保護村民。
那一刻，蘇果看著曾經在車子裡推了自己一把的女孩子衝在最前麵，護著一個瑟瑟發抖抱著頭蹲在地上的村民，突然覺得自己不討厭她了。
她或許有很多的缺點，也做過欺負人的事。
可是當需要保護的人需要，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保護他們的生命。
比起來，蘇果想一想就哼了一聲。
“扯平了吧。”她推了蘇果一把，蘇果也還擊了。
蘇果在這一刻，決定不會那麼討厭她，哪怕她以後也不會和她做什麼不念舊惡的好朋友。
她是小心眼，才不原諒欺負過自己的人。
可是她也不會把她當做純粹的壞人。
她正看著幾個杏黃袍的女生集結在一起，把村民們圍在中央，也忙著掏出自己唯一的黃符準備丟出去，希望能幫一點忙，卻看見了從另一個方向，一個身穿嫁衣的年輕女人無聲地出現。
她把那些被蘇姑姑與蘇環刻意放過撲到了男人跟前的人形全部打得不見痕跡，聽到他叫著這是陷阱，看著失去她保護的男人即將被隨後蜂擁惹來的人形奪走生命，她無聲地搖了搖頭，站在這個男人的麵前，把所有的人形全都打碎。
山裡或許是因為人形的消散，霧氣更大，當山林間漸漸地變得平靜，女鬼無聲無息地靠左在了男人的身邊。她似乎精疲力儘了，靠著嚎啕大哭的男人，突然詭異又美妙的山村小調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似乎能死在他的身邊，就已經是最幸福的事。
蘇環眼裡一喜，知道女鬼已經是強弩之末，急忙
點燃了手裡的黃符，要丟到堆滿了黃符的圈圈裡。
蘇果咬著牙撲過去，搶過這黃符丟在地上踩滅了。
“她不是惡鬼。”蘇果看著蘇環輕聲說道，“臟東西已經都消滅了，你已經完成任務了，為什麼不放過她？她剛剛保護了活人。”
“你說什麼？”
“我說她沒有傷害過人，相反，如果不是她，這些村裡人早就死了，還輪得著你在這裡顯擺你的能耐啊。”蘇果對氣得渾身發抖的蘇環不客氣地說道，“如果你沒有人質，她能滅你十八個來回了！”
“小果姐，你是不是嫉妒我？”蘇環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蘇果，突然甜甜地笑起來，眼底帶著幾分異樣地說道，“想要攔著我，讓我不能完美地完成任務，讓我不能進行動組，你和你媽媽就能保住在蘇家的位置了，對不對？”
她的臉色在霧氣升騰的黑暗山林間有些模糊，看著蘇果嘴角抽搐的樣子，她甜甜軟軟地說道，“小果姐，我知道你隻是為了自保，知道你有苦衷。可是能進特彆行動組，是我們蘇家的大事，是我們夢寐以求的。你不要為了私心就害了整個家族的未來，好不好？”
她可憐巴巴地央求蘇果。
蘇姑姑果然大怒。
“蘇果，你真是上不得台麵！”她正要把蘇果用力扯開，高高舉起的手卻被一隻冰冷入骨的手輕易攥住。
蘇姑姑回頭，看到顧青蒼白冷硬的臉。
“顧組長，你……”
“考核已經結束。”顧青頓了頓，在蘇果茫然的目光裡指了指蘇果，又指了指一起等死的男人和女鬼，冷冷地說道，“行動組招人，我要她，和他們。跟我回去報道。”
蘇果呆住了。
小洋老師和女鬼看著這強買強賣的強大厲鬼，抖了抖，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仿佛這樣才能多一點勇氣和安全感。
緊緊地。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一下大家的霸王票啦麼麼噠(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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