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妄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隻是神清氣爽之餘,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
沈妄絞儘腦汁的複盤,從昨晚參加宴會,被人挑釁,打敗了醜飲和刀春燕,一直回憶到顧東亭為他找回場子,無條件站在他身前……
後來呢?沈妄努力想了想,想起當時聽說了桌子上的酒價值上萬以後,為了占便宜,他幾乎一個人喝了一瓶酒。
喝完後,他還意猶未儘的去其他人那裡找酒喝……然後呢?
記憶到此為止。
怎麼離開的宴會?怎麼回到的酒店?又是怎麼躺上床的?他都忘了個精光。
“應該……沒發生什麼大事吧?”沈妄抱著僥幸心理的自言自語。
沈妄現在唯一還隱約記得的,就是昨夜那個模模糊糊的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了醜飲和白扶春兩個男人的卿卿我我,震撼了他的心靈,讓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的夢裡,似乎也和一個男人親密接觸了。
睡夢中,他好像回到了熱熱鬨鬨的宴會上,無人注意的偏僻角落中,兩個看不清模樣的男人抱在一起,如同交頸纏綿的鶴,親昵無比。
沈妄隻是一個眨眼,就成了抱在一起的男人之一。
他深深注視著對麵看不清容貌的男人,隻能模糊感覺到,對方身高和自己差不多。
沈妄在夢裡還清醒的想:就算要做夢,也該夢到美女啊,怎麼夢到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
下一秒,他的目光就集中在了對方的嘴唇之上。
那人的嘴唇並不豐盈,略微有些薄,似乎有些緊張的抿著,透著一股冷淡,顏色卻是漂亮而不妖豔的淡紅色,如同一瓣淺淡的花瓣。
湊近一聞,能聞到極淡的、莫名有些熟悉的淡香。
還沒等回想出這淡香為什麼熟悉,沈妄就沉溺在了唇齒交纏的吻中,隻覺得心跳如雷,腦子也暈暈乎乎的,像是喝了酒。
正在努力回憶夢中情景的沈妄:“……”
那可不是喝了酒嗎。
夢裡的記憶已經不太清晰,可沈妄醒來後,心裡仍殘存酥酥麻麻的心悸,讓他無法釋懷,回味無比。
仔仔細細的回憶了好幾遍,沈妄悵然若失的歎了口氣:“可惜,隻是一個夢。”
夢裡的心動感覺仍保存著,夢外,他已經醒了。
再次歎了一口氣,沈妄收拾收拾,走出房間。
每次比賽結束後,都會有兩天的休息時間,而昨天一眾參賽者們舉辦了宴會,今天就沒有再聚集。
酒店中隻有三五成群的參賽者在外,更多的則是在房間裡休養生息,為明天的複賽做準備。
沈妄環顧一周,沒看到熟人,就隨意去酒店的餐廳找了點食物,受到了超乎尋常的熱烈對待,被投喂了許多好東西。
吃飽喝足後,沈妄心滿意足的離開,熟門熟路去敲了顧東亭的房門,敲門的時候,他莫名有些心虛。
心虛什麼呢?沈妄迷茫又不解,他又沒做對不起顧東亭的事情。
酒店的隔音很好,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房間裡有動靜,正當沈妄以為顧東亭沒在房間時,房門才緩緩被打開。
顧東亭和出門在外時的打扮沒有任何區彆,依舊是一身白衣,交叉的領口將脖頸捂得嚴嚴實實,古板又禁欲。
唯一和平時不同的是,顧東亭長發沒有挽在頭頂,而是放了下來,如墨如瀑的披在身後。
長發柔和了顧東亭過於冷淡的氣質,讓他多了幾分柔和,在昏暗的酒店走廊燈光下,更顯得輪廓柔和,如同什麼古畫中走出來的精怪。
沈妄一直都知道顧東亭容貌出眾,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顧東亭容貌中攝人的攻擊力。
他去修合歡宗的攝魂**,說不定有奇效。沈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快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顧東亭掀起眼皮,淡淡的掃了沈妄一眼,語氣冷淡;“怎麼?”
沈妄立刻發現,顧東亭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妙。
理智上知道不應該,沈妄還是不合時宜的注意到,顧東亭眼眸清亮有神,那一抬眼的風情,眸光流轉,顧盼生輝,亦嗔亦怒,配著異樣嫣紅的嘴唇……
嫣紅的嘴唇?沈妄一愣,直接問道:“你嘴唇怎麼了?怎麼這麼紅?”
顧東亭沒有回答,他靜靜的注視著沈妄,神情像是在疑惑,又像是在生氣。
沈妄隻好自己猜測:“你昨天是不是吃辣的了?你吃不慣辣?”
顧東亭又深深的看了沈妄一眼,說不出什麼語氣的問:“昨天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沈妄老老實實的說了:“我就記得我去隔壁桌找酒喝了。”
“……之後的事情都忘了?”
沈妄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顧東亭:“……”
二人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了好一會兒,沈妄總算察覺到這個回答顧東亭並不滿意,他努力又回憶了半天,確實想不起來,小心翼翼的問:“昨天怎麼了?”
沈妄向來大大咧咧,肆無忌憚,這還是顧東亭認識他以來,他第一次露出這種疑惑迷茫不解和小心翼翼的神色。
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的小狗,眼巴巴的看著主人。
顧東亭突然極輕極淡的歎了口氣,他勾了勾唇角:“沒事。”
說完後,他沉默了幾秒,又說道:“什麼都沒有發生。”
不過是……一次誤會而已。
他這個樣子,還說沒事,糊弄鬼呢。沈妄一百個不信,正要追問,就被顧東亭打斷:“你來找我什麼事?”
糾結了兩秒,沈妄還是決定先做正事,他說道:“你知道禦鬼道掌門住哪裡嗎?”
聽到禦鬼道三個字,顧東亭就知道沈妄想要做什麼了,直接將房號告訴了沈妄,又提醒了一句:“你若是想解決那些被契約小鬼的事情,找禦鬼道掌門的作用不大。”
畢竟玄學界的大部分門派都有簡單的禦鬼方法,禦鬼道隻是格外專精罷了,實際的禦鬼並不多,遠遠不能和整個玄學界相提並論。
見顧東亭看出了自己的想法,沈妄想了想,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計。”
說完,他盛情邀請顧東亭:“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本以為不會被拒絕,誰知顧東亭居然搖了搖頭:“我還要修煉,暫且不陪你了。”
……就這還是沒事!!!
沈妄無比確定,昨天肯定發生了什麼,讓顧東亭的心情十分不妙,但他又實在想不起來,隻能長長歎了口氣:“那我不打擾你修煉了。”
轉身離開的時候,沈妄眼睛一眯,試圖尋找昨夜記憶的線索。
顧東亭目送沈妄漸行漸遠的背影,直到他拐了個彎,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才緩緩關上房門。
酒店的入門處就是衣櫃,櫃門上裝著一扇鏡門,讓客人正在出門前整理衣冠,顧東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突然有些失神。
他三歲就拿著木劍開始練劍,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從未有過絲毫懈怠……也正是因為他日複一日的修煉,讓他實力在整個玄學界都能排得上號。
哪怕是輩分遠高於他的前輩,都無法做到輕鬆擊敗他,更遑論近身偷襲。
可昨夜,他居然被沈妄壓在了身下。
這其中固然有沈妄喝醉了酒,行事突然,讓他猝不及防的原因,更多的卻是因為,他對沈妄沒有任何防備。
因為沒有任何防備,身為近身體術極高的劍修,顧東亭才不會在沈妄出手的一瞬間直接折斷他的手。
可顧東亭怎麼都沒想到,沈妄居然會……會親下來。
等好不容易推開醉鬼的時候,顧東亭頭發淩亂,向來一絲不苟的衣服也皺皺巴巴,露出了脖頸到胸口的一片皮膚,嘴唇更是露出被□□過後的殷紅。
他這幅模樣,任誰一看,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從沈妄房間離開的時候,顧東亭提心吊膽,生怕被彆人發現,一路上都莫名緊張,直到平安無事的進入自己房間裡,他才突然反應過來。
他剛才,為什麼沒有直接掐暈那個醉鬼,而是像個普通人一樣躺在床上無力的掙紮?
明明他有三百種方法打暈醉鬼,其中又有至少一百種方法,可以絲毫不傷害到醉鬼。
可他當時像是被下了蠱一般,一個方法都想不起來,都沒有用。
因為這個問題,顧東亭一夜未眠,他也沒有修煉,隻是坐在窗邊,看著外麵閃爍著的霓虹街景,神思不屬。
直到他的房門被敲響。
……那個擾亂了他心緒的人,端著一張茫然又無辜的臉,說,他什麼也不記得了。
顧東亭緩緩閉上眼睛,又輕輕歎了一口氣。
再睜開眼時,他手裡出現了一把黑色長劍,顧東亭端詳著這把黑色長劍,眼神複雜:“你以前的主人,實在是沒心沒肺。”
長劍感應到主人的心情,微微顫動一下,以示回應。
顧東亭目光緩和,又很快染上了些許不甘,好像透過長劍,看到了它的前主人:“為什麼隻有我記得?他憑什麼能忘記?”
黑色長劍輕輕錚鳴一聲,靈光湛湛。
昨夜突然靠近的身體、交纏的灼|熱呼吸、鼻腔裡彼此分享的淡淡酒香……從未有過的親密接觸,不知道在腦海中回放了多少遍。
顧東亭耳垂泛紅,拿劍時穩如泰山的手指顫了顫,又不知所措的蜷縮在一起。
他怎麼可以忘記?顧東亭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紅,嘴巴裡卻對著長劍呢喃:“他隻是喝醉了,也不是故意的……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誤會罷了。”
聽說有的人喝醉後,什麼丟臉的事情都能做,逮誰親誰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
彆人被好友親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不必耿耿於懷。
顧東亭心裡寬慰自己,再抬眼的時候,他耳垂上的紅色已經消失,似乎又恢複了往日不可侵犯的高冷淡然。
將黑色長劍收回丹田中,顧東亭正要離開,突然,他目光微微一頓,仔細端詳著鏡子裡的自己。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白淨得沒有絲毫瑕疵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粒針尖大小的紅色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