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兒的們歡天喜地,忙著寫名單找車,都稱讚東家仁厚,跟著這樣的東家是享了大福了。一時又有店裡的夥計們得了這等貼心的厚賜,非要過來給薛夫人及姑娘磕個頭,管事們哪敢讓他們進園子,便讓在門外磕了頭謝了恩,儘到意思就行了。
給各處店鋪的員工分完,這樣東西已經去了一半,剩下的東西一邊歸攏,寶釵一邊將之分作幾份,自家隻留了一點,剩下的直接讓人開始打點各府的年禮,反正是要一家一家的送,也不需要非得在同一時間,這次沒送到的等下次再有莊中人送上來再說,當然留給賈府的那份最多。
探春說道:“寶姐姐,你可真是個散財童子,先堆得滿滿的一院子被你這樣一打點,全都送出去了,隻是,給我們家的那一份兒,也未免太豐厚了吧,辦幾次宴席都沒有問題,過這個年隻靠寶姐姐的東西恐怕就夠了!”
寶釵說道:“今年這兩個莊子的年貨送來的早,天兒還沒開始上凍呢,這些活物若殺了不好保存,若是不殺,隻能喂養起來,難道你要我當個老農養起來不成,若是不早早的都送出去,這園子才叫熱鬨呢!這禮送得不過是早了些,讓他們收了禮的各人去煩難吧,說不定我們家是今年的頭一份兒,還能讓人多記掛著些。”
薛寶釵又特地吩咐人道:“既然今年東西多,那鄉下的劉姥姥也派人趕車去給她家送一份去,還有那位柳湘蓮相公等到年前,照著普通的親戚的節禮走一份禮。”
幾個姑娘都見薛姨媽這兒這等忙亂,看了會兒熱鬨之後,都到彆處去了,隻有探春一直跟在薛寶釵旁邊,幫她搭把手,認真看她行事,隻覺得獲益匪淺。
這一日午後,寶釵從薛夫人院子中回自己的蘅蕪院,還沒能走到就見到幾人在院門口遠遠的張望,寶釵向來耳聰目明,見到是平兒並自己屋裡的蜜蠟和紫綃,見她們一行過來,平兒連忙迎上前,口中說道:“寶姑娘回來了。”
寶釵說道:“平姐姐是貴客,難得來,怎麼又在院門外站著,我院子裡的那些丫鬟們,也不知道請姐姐進去坐坐不成?”
平兒說道:“何曾沒讓呢,隻是我是個急性子,我坐不住,就跑到院門口來等,你的這兩個傻丫頭,也偏偏要陪著我等。”
寶釵把她讓到院中:“有什麼話進來坐下說。”
於是平兒跟著進了蘅蕪院,謝了茶,說道:“寶姑娘最近可是聽到了我們家的閒話?”
寶釵說道:“這倒是不曾,你們家有什麼閒話?這幾天莊子上的佃戶們送年禮過來,我一直在那邊歸攏,每日至晚方回來歇息,隻有今天提前過來了。”
平兒歎道:“我們家二爺,讓老爺給打得下不來床了。”平兒說的老爺是賈赦,他們是大房的人,自然稱賈赦為老爺。
寶釵一驚:“這倒是因為如何啊?二哥哥有妻有子,也不至於像寶玉一個小孩兒一不用功讀書,就遭頓教訓,大老爺因為什麼事生這麼大的氣。”
平兒悄聲說道:“一來這事兒也根本沒瞞住人,恐怕連院子中的姑娘都知道了,二來我也從不拿你當外人,不怕寶姑娘笑話,我們二爺是觸老爺的黴頭了!全都因那個賈雨村!”
薛寶釵奇道:“賈雨村?他現在是個什麼官兒?”自從那次薛寶釵在王子騰麵前提過這人,之後倒是不曾多關注過,以為像王子騰那等當了幾十年官的老臣,肚子裡得至少要有一百個心眼兒,焉能不去體察聖意,隻要他心中有一分懼意,在與這賈雨村結交也是不可能的,誰知道王子騰像是沒有告於賈家,而賈府與賈雨村之間尚有走動,而且看起來關係好像還挺密切。
平兒說道:“官雖不大,到底是個能過堂的老爺。”於是將大老爺賈赦如何看上了人家石呆子家祖傳的扇子,非要賈璉設法買過來,人家誓死不賣,賈璉也不能強逼,就回來說人家不賣罷了,惹得賈赦很是不快。
但是那賈雨村可是個不管不顧的,誣告人家石呆子欠了官銀,將石家的所有家產充公賣價,扇子送來給賈赦,賈赦自然喜不自勝,把賈璉叫去責他無用。
平兒說道:“我們二爺不過分辨了一句,說也不能因為幾個扇子,害得人家家破人亡,這樣做也太過了,老爺就惱了,把他打了個好歹,今天來找姑娘,不為彆的,上次寶玉挨打,還是從你這兒得到藥敷上,才能睡得著覺了,如今二奶奶打發我來也求一丸。”寶釵問平兒道:“傷處可有破潰?”
平兒拭淚道:“見了血的。”
對一旁的翡翠道:“去取祛瘀止血丸來。”等給了平兒丸藥,薛寶釵說道:“二哥哥,這傷我也不方便去看,塗上這藥再善加保養幾日就好了,到時我再過去。”
平兒說道:“那我就代二爺和奶奶謝謝姑娘了,誰不知道你這裡的都是靈丹妙藥,上次寶玉被打得那樣嚴重,塗上了這藥沒幾天就生肌止血,老爺還以為根本沒打狠,是寶玉裝病呢!”
送走了萍兒,寶釵心情也不太好,便是小貓小狗處的時間長了,還會有感情呢,何況是這裡的人。寶釵記得賈家獲罪這一樁事脫不了乾係,原本以為賈雨村沒能得到高位,便影響不大,沒想到他善於鑽營,還是在京中謀了官職,而且還有能力幫著賈赦奪人扇子草菅人命。
雖然這種世家大族或多或少都會做出一些恃強淩弱,倚權仗勢的事情來,但是這些在權勢正盛之時做出的無視王法的事情,會在走下坡路時,被政敵翻出來成為彆人攻擊的證據。賈家可能是風光的太久,越來越肆無忌憚了吧。
進了十一月,本來要準備過年過節,合該是喜慶的日子,有一位老太妃身體不好,當今的聖上以孝治天下,宮裡的妃嬪們膳食釵環都有所減省,領中的這些官宦人家自然上行下效,也不敢過分鋪張放肆,有的人家連戲樂都停了。
大觀園中反倒更熱鬨了,因為李紈的寡嫂帶著兩個女兒來投靠,還有邢夫人的侄女兒邢岫煙,史湘雲也被老太太接來長住,這些女孩子都能詩會文,她們的詩社開得更興旺了,寶玉更是高興得什麼似的,寶釵若有閒暇,便和她們一起玩一會兒,若是無暇便要告假。
王夫人因又連日有事情,家裡全交給探春李紈管,寶釵那邊緊守門戶,倒是沒有什麼這些意外的事兒,寶玉黛玉他們那邊就不同了,人多,手雜進進出出,園子之中吃酒,偷盜,賭博都有發生。
等到年後,薛蝌帶著寡母宋氏和妹妹寶琴也就到了,賈府還是熱情相待,特彆是賈老太太,把寶琴帶在身邊,喜歡的跟什麼似的,對她的喜愛,彆說是寶釵,儼然已經蓋過了黛玉和寶玉。有什麼好吃的好穿的也先緊著她,寶琴受寵若驚不說,其他人也看不明白,老太太這是何意,下人中還有傳言,這老太太相中這寶琴姑娘了,要把她許配給寶玉。
寶琴私下裡問寶釵是怎麼回事,寶釵隻讓她安心受用就是,沒什麼影響的。
這一日,老太太房裡人到齊全,薛夫人看向寶釵,寶釵向她點點頭。薛夫人於是說道:“老太太,今天我們是要向您老辭行的,一大家子在這兒叨擾了好幾年,現如今寶釵她嬸嬸家人又來了,老太太和睦親戚,沒有絲毫嫌棄我們接著讓住著,我們卻不能不知禮數,一大家子好幾房人在這聒噪老太太,老宅那邊兒我早已讓人打點好了,說話過去就可以住人。”
薛夫人這話音一落,屋子裡談談笑笑的倒是都停住了,除了林黛玉之外,誰都不知道她們家是真的要搬走。
薛夫人倒是曾經跟王夫人提過,王夫人也隻拿話搪塞過去,讓她不要走,就在這賈府之中等著,過後必然有好事要落在她們頭上呢。豈不知薛夫人一聽這話,更加堅定了要走的決心。王夫人以為她們必然是不會搬走的,因為賈家的權勢要勝過薛家很多,在這裡,依傍著過日子,他們是公府的親戚,彆說平日裡行事,就是,兒女,看親家的時候,也會讓人高看一等,沒想到今日,薛夫人竟然又鄭重的提出來。
賈寶玉率先回過神來說道:“寶姐姐和姨媽在這住的好好的,怎麼說走就要走了!”
寶釵說道:“寶兄弟,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們家畢竟不是我們家,薛家彙報事務的人每日進進出出園子畢竟不方便。何況又有親人來投奔,搬家也是早就計劃好的。”
賈母見她們母女不像作偽,而是真的要搬走,麵上作不舍之狀:“突然就說要搬走,這誰受得了啊。”心中卻不由得思量起來,難道是她以為的錯了?這幾次賈政媳婦去宮中與娘娘不知都說了什麼,一到節日期間宮中賞賜寶釵的東西幾次都與寶玉的一樣。薛寶釵這幾年來在賈府中又極得人心,她們母女倆在這兒過得比在自己家都自在。
以上種種,由不得賈老太太不多想,否則的話,她也不會一見到這個寶琴,就表現出極為喜愛的樣子,就是想讓她們姐妹之間互相比較,若是都對寶玉有覬覦那她們姐妹必然要先鬨起來。
賈老太太雖然說了很多不舍的話,但是也沒說不讓搬走留她們繼續住下。王夫人,邢夫人,還有王熙鳳等人一向都是根據賈老太太的態度行事,她老人家才是這府中的掌權人,自然也不敢多留。
林黛玉自從認了乾娘之後,薛夫人待她更好了,真的如她所說,對黛玉就如對寶釵一般。林黛玉自然舍不得他們,可是在這裡她也隻是客居,哪有她說話留人的份兒,就算是不舍,也是躲起來偷偷的哭。
薛夫人說道:“我們家也有一個圓子,雖然不及這裡的,但是也有看的去處,改日就請老太太和她們姐妹到我府中花園而去逛逛。”
賈老太太一疊聲的說好:“姨太太的家,你就是不下帖子請我,我必然也是要厚著臉皮去看看的!”又囑咐她們搬走之後也要常來常往,否則她們小姐妹間都會十分想念。,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