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看向他們二人,又看了一眼他們身後的下人,說道:“這裡人太多,不方便說話。”趙佳氏連忙讓屋中所有的其他人都出去。
寶釵說道:“九花玉露丸是從內而外滋養身體,最先調養的是內腑,並不會在一兩個時辰之內就起到解除身體勞乏的作用,如果十三爺會覺得昨天的困乏一掃而空,隻是因為,我的藥方之中被人加了東西!”
胤祥不由得大驚:“什麼?何人這麼大膽,這被加之物又有何功效?”
福晉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收到宮中賞賜之後十三爺就吃了一顆,這對他身體可有傷害?”
寶釵說道:“二位可以放心,這一丸藥還威脅不到十三爺分毫,也沒有什麼太大副作用,但若是他把這十顆都吃了之後,那就不一樣了,我的藥方之中被他們多加的,那一味是阿芙蓉!”
胤祥震驚道:“阿芙蓉?!”十三爺胤祥是個博學多才的人。知道唐代時就有阿芙蓉這種花,是從海外流入,不久阿芙蓉就因其讓人上癮的毒性聲名狼藉,後世很少見這種花。
薛寶釵為兆佳氏解釋道:“這曾被認為是一種珍貴的藥品,味道苦、氣味臊、花色卻豔麗,名字也很美,叫阿芙蓉,又名罌粟。少量食用並無大事,甚至可以治頭疼病。但若是用量稍微過多,幾次之後就會成癮,腐蝕人的身體和意誌,上癮的人就會精神委頓再也無心他事,就算是意誌再堅強的人想戒也戒不掉了!”
聽她這麼說,胤祥和兆佳氏都很後怕。
寶釵說道:“而這藥丸之中,我若是沒有猜錯,從第一顆開始,阿芙蓉的量是極少的,讓人吃不出來,隻以為是九花玉露丸本身的藥性。隨後每一顆是逐漸增加,最後一顆上麵,我已經吃出明顯的阿芙蓉的苦味,隻怕王爺吃到最後一顆的時候,人也要廢了!”
寶釵有些氣憤的說道:“不知是誰這麼缺德,毀了這麼多的九花玉露丸!”這些藥材十分難得,不然她也不會小家子氣的隻給方子不給藥,讓他們自己去配置。誰知道一錯眼兒不看著,就出了這樣的事故。那些加了阿芙蓉的人不論是誰,不是朝著十三爺也就是朝著皇上去的。寶釵倒是知道康熙晚期時各方爭權嚴重,但是沒想到,都到了雍正二年,還有人敢給他倆下藥。
胤祥麵色凝重,說道:“糟了,皇上!”他馬上對寶釵說道:“不知道皇上四哥有沒有也同我一樣吃了一顆,事關龍體非同小可!你和我即刻進宮,去麵見皇上!”
兆佳氏連忙給他們收拾著裝,快速的給寶釵也換了一身自己年輕時的旗人裝束。隻因宮中規矩森嚴,寶釵若是不換下她平常的那一身兒,想跟在胤祥後麵進宮中都是進不去的。
皇上見到他們二人同時見駕還有些意外,早晨才發現這個薛姑娘竟然沒在選秀名單之中,這才中午她就自己送上門兒來了,難道是來請罪的?等到胤祥稟明來意,雍正已經麵如寒霜,說道:“蘇培盛,將太醫院進的藥呈上來!”
薛寶釵打開一看,十顆一盒,仔細查驗過後,果然跟胤祥的藥一模一樣,於是說道:“裡麵都還有阿芙蓉。”
此事事關重大!屋中所有伺候的人全部都跪了下去,竟然有人膽敢給皇上下藥,這是逆軍造反,誅九族的大罪!今天所有聽到的人,都容易掉腦袋。
雍正沉默半晌,其實心中已經要氣瘋了,隻是習慣了隱忍不發,所以一時間還沒有發作。太醫院裡竟然有居心叵測之人,或是被人收買,那他這個皇帝的生命健康還有什麼保障?!
雍正大聲道:“來人!”應聲進來了一隊禦前侍衛。雍正抬起下巴,指了指下麵跪著的一地人,“讓人把他們先看起來,不準和任何人接觸說話。”所有禦前伺候的人除了蘇培盛都被捂了嘴巴拖了下去,沒有雍正的許可,他們一個字都不能向人再說出來。
正所謂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出了這麼大的事,要想追查問罪,必然要有一番大動作。這其中牽涉的人,不知道又有多少。
胤祥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說道:“皇上,這藥您沒吃吧?”
雍正隻有麵對他時,黑沉的臉色才算略有緩解:“朕沒吃,對了十三弟你吃了一顆,到底要不要緊?”說著他看向寶釵。
薛寶釵說道:“皇上請放心,這第一顆不妨事,阿芙蓉的藥量極小,一點點增加才能讓人毫無察覺到異常。隻是可惜了那麼多顆滋補養生的九花玉露丸。”
雍正狠狠的一拍椅子上的龍頭把手:“那些混賬,簡直豈有此理!竟然敢弑君犯上,還是想控製朕?”
胤祥連忙說道:“陛下息怒,臣弟這就派人去查,太醫院之中有這等心懷不軌之人,定然要查個水落石出,以正視聽!”
雍正點點頭說道:“我身邊之人可以信任的,也隻有十三弟你了,不要怕牽扯出來人,參與這件事的,朕要將他們全部繩之以法。”
胤祥垂頭領命說道:“是!”
雍正又看向寶釵,說道:“出了這樣的事,朕現在不能放你回家去,先去皇後宮中住一陣兒吧,等這事情平息了再回去。”
薛寶釵早知道今日進宮是有去無回,除非他們審結了此案,否則自己彆想和外人聯絡上,所以也不意外,說道:“陛下有命,不敢不從,隻是我家裡還請煩勞陛下派人告訴一聲,說我在王府陪十三福晉幾天。”
雍正說道:“你倒是聰明,知道十三爺這些天也回不去家,留在府中的福晉便不能給你家去送信。”
寶釵連說:“不敢。”
雍正向蘇培盛說道:“一會派個人去給十三福晉說一聲。”
雍正忽然想起什麼,又向薛寶釵說道:“我記著你哥哥前幾天麵聖時,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跟你完全不同。親兄妹怎麼會差這麼多,莫非他是在我麵前扮豬吃老虎不成?”
薛寶釵沒想到又牽扯出薛蟠,解釋道:“回陛下,我哥哥他自小不會拐彎抹角,隻會有什麼說什麼。家人又嬌寵縱容,素有呆霸王之稱,與我雖是兄妹,我們的性格卻如天壤之彆,麵對聖顏時必然是誠惶誠恐坦然相對,諒他也不敢藏奸!”
雍正點點頭說道:“好了,你下去吧,我讓人給你送到皇後那去。”
蘇培盛要趕忙下去安排,這屋中除了他們幾個再沒有彆人了,皇上不叫,更不敢叫外麵的進來,所以他打算出去吩咐人。
雍正叫住他,說道:“彆找彆人了,你帶她去吧,跟皇後說清楚了,讓薛姑娘在她那住幾天,彆受了委屈。”
蘇培盛趕忙應是,帶著薛寶釵躬身出去。他不知道這姑娘的來曆如何,與十三爺一進宮就捅出這麼大的案子,不知道要賠進去多少人。皇上先不能讓她走,也不將她軟禁,卻讓她到皇後宮中居住,可見對她十分重視。
蘇培盛彆的本事沒有,體察聖意是他的強項,不然也不會爬到總管太監的位置,所以對寶釵道是挺客氣,他在前麵引路,薛寶釵一路無話。寶釵越不向他多問多打聽,蘇培盛越覺得這女子不簡單,能沉得住氣,“姑娘,坤寧宮到了。”
皇後是個雍容美麗的女人,聽蘇培盛悄聲跟她說明了事情的原委之後,就把薛寶釵叫到跟前來。問她的家世,年齡,家裡都有什麼人,如何習得的一身醫術。
薛寶釵一一答了,至於如何習得一身醫術,自然要靠杜撰了。
皇後一聽,不由得想起被皇上發現的那件待選秀女撂牌子的事情來,問道:“你是皇上親封的步兵參領家的女兒?”
薛寶釵想了想,說道:“我哥哥確實不久前承蒙聖恩,新封了這個職位。”薛寶釵心中暗自納悶,不過是一個小小一個三品參領,怎麼能讓皇後都聽說了,這件事透著蹊蹺。
皇後恍然道:“哦,原來是你哥哥不是父親,那真是年輕有為。”
皇後說道:“那我倒是要問你,你身為待選秀女,為何私底下使人撂了牌子,你是不想進宮嗎,還是你家人另有安排,無論原因如何,私自暗箱操作,都觸碰了國家製度,你可知道這樣做是要受到懲戒的。”皇後想著,既然皇上讓她查這件事。當事人還到了眼前,何必再去大費周章從頭查起,還不如當麵問問她。
薛寶釵也十分意外:“我被撂了牌子,選秀不是還沒開始?”薛寶釵又說道:“請娘娘明察,這其中定有誤會,我們家四年前還住在金陵,就是為了讓民女待選,才舉家搬往京城,我們自然也知道三年一選秀,這乃是國家製度,半點不敢有違。而且……”
說到這兒,薛寶釵眉頭微皺,皇後說道:“而且什麼?”
寶釵說道:“而且因為選秀的日期是在明年,到時民女就超了一歲了,怕因此失了這個名額,家母還托人討過情,聽說民女的這點兒超齡不妨事兒。”
皇後說道:“不錯,在聖祖爺國孝時耽擱的不僅有你這種大一歲的,還有大兩歲和三歲的也都歸到一起,參加明年的選秀。”
她見寶釵的驚訝不似作偽,又問道:“可知你母親是托的什麼人?”
薛寶釵頓了頓說道:“托的是我的姨母,因為我姨母家那位表姐正是賈氏賢德妃,所以姨母收了我家五千兩銀子,說必然給辦成這事兒,沒想到卻已經撂了牌子,這件事若不是在娘娘這裡知道,我們家還沒接到消息。”
皇後聽了說道:“真是糊塗!因為國孝超了年齡的待選秀女有慣例是延選到下一期,這是不用皇上特地下旨就應該知道的事情,何以還用因此花銀子討情,她收的是哪門子人情,這是國家製度罷了!”
薛寶釵慚愧道:“隻因民女家孤陋寡聞,因為父親早逝,我母親又並非生在旗人的人家,所以沒有操持過這事,以致走了彎路,還請皇後娘娘不要見怪。”
皇後說道:“這倒是奇了,你表姐既然是賢德妃,怎麼會連這點小事都不知道,還要收了你們家銀子。”
寶釵這時自然是緘默以對,皇後想她小小年紀,斷然也不會再知道太多了,於是先讓人領著她下去休息。皇後則派人去查清這件事,有了薛寶釵的這些話,再派人去查就事半功倍了。
宮外的薛府,王夫人難得的來串門子,薛夫人十分高興的接待她:“姐姐若是家中無事,還是要常過來走動的好,我都習慣了每日去找你說會話,剛搬回來時,還有幾天睡不好,直到最近才好些了。”
王夫人說道:“我又何嘗不是,不過雖然離得不算遠,但是每次一出門又要換衣裳,又要派人安排車架,又要找跟著的人,又要在老祖宗那裡打了招呼,便總不願意多事了。”
薛夫人笑道:“還因姐姐家大業大,我們這小門小戶的,出門就沒有那麼繁雜。恐怕公主出門都不如你們家驚動的人多。”
王夫人笑道:“這都是府中祖上傳下來的規矩,我們這些做後代子孫的,雖然沒有祖宗榮耀了,但是這些規矩還不敢忘。”
說了一會兒閒話,王夫人終於說到了正題,“寶釵丫頭的待選名額我托人給問了,聽說是被撂了牌子。”
薛夫人吃驚道:“怎麼會呢?”
王夫人說道:“秀女的名單要經過層層篩選,有好多個關卡,有些撂了牌子的會和理由一起發下來,有些就什麼也不說,寶釵這個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能這孩子就是無緣宮廷吧!”
薛夫人還沒從這個打擊中緩過來,雖然不指著寶釵出人頭地爭一個什麼王妃誥命回來,但是這件事放在心裡也很久了,這選秀還沒開始,忽然間就得知被撂了牌子,總有些虎頭蛇尾的感覺。
王夫人說道:“這說不定也是好事,不一定入了宮就能如何了,像我家的大姑娘,你雖然看著她現在顯赫,可是進了宮之後不是又熬了四五年才有了結果,她還算是幸運的。有多少最後沒有飛上枝頭,隻能等到二十五歲一起放出宮的才叫耽誤了呢!”王夫人沒說的是,青年時放出宮的還算走運,宮中還有那些老嬤嬤,最後隻能在那裡麵孤獨終老,伺候人要伺候一輩子。
王夫人雖然沒說,但是她的言下之意這麼明顯,薛夫人又怎麼會聽不出來,薛夫人歎道:“算了,撂了牌子就撂了吧,免得她進了那個地方,我跟著日夜懸心,我統共就這一個女兒,也舍不得她受苦。”
王夫人笑道:“妹妹說的不錯,寶釵這麼通透優秀的女孩,所有認識她知道她的,沒有說她不好的,往宮裡送什麼,還是要訂一份好親事,讓你想她時隨時能見到,才不枉了這母女一場呢!”
王夫人說得薛夫人極為心動,“正是這個道理,姐姐今天讓我茅塞頓開,既然已經有了準信兒,我再也不惦記送寶釵去那宮裡就是了,往後有那合意的人家姐姐也幫我留意著。”
王夫人笑道:“哪還用往遠了去找,我看寶釵和寶玉兩個孩子就是極相配的,妹妹覺得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