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雕刻室06(1 / 2)

遷墳大隊 朝邶 20994 字 3個月前

第24章

陳嶺和吳偉偉是丁駿遠請來的,他這個當主人都還沒發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卻開口趕客,也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他冷了下臉來:“李先生,這兩位是我請來的幫忙看風水的。”

“這裡的事情跟風水無關。”李鴻羽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輕飄飄地又丟來一句,“不過腿長在你們身上,要走要留都隨便,不過出了事情可彆怪我沒提醒過你們。”

吳偉偉:“……”這句話好耳熟。

陳嶺撇了吳偉偉一眼,吳大師,沒錯,不久前你剛對我說過。

吳偉偉率先移開跟他陳哥對視的眼睛,尷尬道:“陳哥咱們也進去看看吧。”

丁駿遠對李鴻羽的觀感不太好,年紀輕輕過於傲氣,相比之下,陳嶺雖然更年輕,但人家態度好啊,相處起來很舒服。

他也跟著說:“陳先生,裡麵請吧。”

一行三人墜在後麵,跟著李鴻羽將樓上樓下逛了遍,最後再次回到了一樓丁駿遠的辦公室裡。

羅盤指針不知疲憊的繼續轉動,而持盤人的眉頭卻越皺越緊,似是困惑。

陳嶺想到什麼,隔著布料按了按褲兜,三清鈴沒有震動,說明羅盤檢測出的陰氣根本還構不成威脅。

如果雕刻室真的有所謂的惡陰,那此時他要麼藏了起來,要麼就是將自己的陰氣分散開了,否則當羅盤接觸到陰氣最重的地方時,一定會停止轉動,顫動的指向某處。

李鴻羽收起羅盤,正色道:“丁先生,我今晚要留宿在雕刻室內,有勞幫忙安排一下。”

雕刻室內本就沒有床被,總不能讓人變戲法變出來吧,丁駿遠無奈道:“李先生,我們雕刻室沒有休息室,也不向學生提供住宿,真的沒辦法留宿。”

“那就從你家裡抱一床被子過來,我打地鋪。”李鴻羽頤指氣使道。

這人雖然沒有介紹自己的來曆,但既然是警方那邊協調過來的人,大概率是政府相關的工作人員,丁駿遠不好直接拒絕,正要點頭答應,吳偉偉突然開口了。

“你這是想跟我們搶生意?”

李鴻羽抱著胳膊冷笑:“我用得著搶?你真以為自己能對付?”

沒有指名道姓,眼睛卻已經落到了陳嶺身上,這話是對誰說的,不言而喻。

陳嶺被刺得不痛不癢,無所謂,反正各憑本事,郭嘉又沒說不許野生天師出來混飯吃。

拉住正要炸毛的吳偉偉,問:“如果這案子由李鴻羽做,丁先生也要向他們支付費用嗎?”

“那是當然!”吳偉偉說,“一般來說,事情結束後,特調部會發來賬單,價格都不低。”

陳嶺“啊”了一聲,他以為郭嘉機構為人民,特調部自然是以受害者驅邪除凶為義務。

吳偉偉一看他陳哥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撇了撇嘴:“要不然你以為那些道觀的修繕費用每年從哪裡來的。特調部其實隻是掛在郭嘉

名下,實際上是隸屬於宗教協會的民間組織。”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這悄悄話說得整間辦公室的人都聽見了。

“李先生。”丁駿遠想了想,走到李鴻羽麵前,笑著問,“那可否透露一下,如果由你來解決這次的事情,我大概要支付多少費用。”

“不知道。”

李鴻羽的這三個字起到了巨大效果。

丁先生心裡漏了一拍,心說不知道可不就等於想要多少要多少?那肯定是去跟事先講好價格的人合作更保險。

他笑著說:“是這樣的李先生,事有先來後到,既然陳先生和吳先生先來了,這件事不如就交由他們處理吧。”

按照李鴻羽的脾氣,早就調頭走人了,可想到自家道觀即將新蓋的財神殿,他硬是壓住了走人的衝動。

“他們解決不了。”他語氣篤定,仿佛已經預見到了結果,“可如果丁先生執意如此,為了避免事情惡化,我留下來看著他們。”

“誰要你看著。”吳偉偉說得很直白,“不就是奔著錢,想橫道搶單子嗎。”

對麵的李鴻羽臉已經快扭曲了。

陳嶺忍住笑容,伸手揪住吳偉偉的衣服後領,往外走,並衝著丁駿遠說:“丁先生能給一份之前退學的學生名單嗎?”

“當然可以。”丁駿遠立刻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夾,知道陳嶺二人不想跟李鴻羽同處一室,毫不猶豫地也跟著抬腳走了出去。

李鴻羽從來沒有被人這麼冷落過,之前出任務,哪次不是被人端著捧著。

今天倒好,遇到兩個半吊子,受一肚子氣不說,丁駿遠也跟著下他的麵子。

想著想著,他再次掏出羅盤,指針轉的人眼花,他媽的更氣了!

陳嶺拿著文件夾隨意找了一間沒人的屋子,跟吳偉偉兩人頭對著頭,一起歸納這些選擇退學的人的特性。

其中百分之七十都是女生,學泥塑的偏多,少部分是學畫的。另外百分之三十的男性學員,基本都是學泥塑的,唯二兩人學的是雕刻。

這麼一對比,問題就出來了。

選擇泥塑的人必然是因為愛好和興趣,可既然選擇了,又為什麼中途放棄呢。

吳偉偉仰頭看天花板想了想,說:“陳哥,你說會不會是因為泥塑學起來太難?”

“應該不是。”一直沉默的丁駿遠接過話說,“這其中有幾名學員還很有天分,教授泥塑的老師在我麵前稱讚過他們好多次,之前還提出要幫那幾個

孩子送東西去參展。”

“既然這樣,為什麼就不學了呢?”吳偉偉一腦門霧水。

陳嶺手指在桌上點了點,“與其在這兒猜來猜去,不如直接打電話去問。”

說話間,他已經拿出手機,在文件上挑選了一個男生的號碼。

門外的走廊傳來高跟鞋噠噠噠的撞擊聲。

腳步聲朝著隔壁的辦公室去,敲開門後,外麵的人說了一句什麼,轉而又敲開了陳嶺他們這邊的門。</“丁老師,能把那塑像搬一下嗎。”前台小姑娘苦著臉說,“前台位置小,那東西擋在那兒我過路都難。”

丁駿遠這才想起塑像的事,說著抱歉往外走,“我這就去搬。”

陳嶺停下撥號的動作,對那個巨大的黑色包袋有種執著的好奇,一出門就看見丁駿遠吃力地抱著那個等人高的黑袋往自己的方向來。

“我幫你吧。”他主動上前,伸手幫忙。

一下子被分去一半的重量,丁駿遠誇張的喘了口氣,笑著說:“謝了。”

陳嶺說不謝,問:“這裡麵是什麼,好重。”

“是一個女性人像泥塑,等人高的,做好挺久了。”丁駿遠回頭看路,嘴裡疑惑道,“其實這尊塑像非常漂亮,靈動得跟真人似的,可惜就是沒找到識貨的人。”

陳嶺想起昨天下午的事,“我昨天下午走的時候,看你把它搬上車了。”

“找了個買家,可才放了一天,人家就說不要了。”丁先生訥訥道,“說是看久了瘮得慌。”

陳嶺腳下一頓,正欲當場打開袋子看一眼,辦公室的門被一隻手拉開了。

李鴻羽從裡麵走出來,搶先一步拉開了黑帶的拉鏈,露出一張泥灰色的僵硬的臉。

他手持羅盤,在泥塑上方來回移動,和之前一樣,羅盤仍舊旋轉,沒有彆的異樣。

陳嶺跟丁駿遠搬得都有些吃力,腿開始發軟了:“李先生,如果你不打算讓開的話,麻煩搭把手行嗎。”

李鴻羽瞅了一眼,看兩頭的人累得手臂直抖,嗤笑一聲,上手幫忙抬住。

胳膊所承受的重力頓時小了許多,陳嶺籲了口氣,把手給收了回去,笑眯眯的說:“麻煩你幫丁先生抬一下,我去喝口水。”

李鴻羽:“……”

跟在屁股後頭的吳偉偉衝著他陳哥無聲的鼓掌。

陳嶺回到之前那間屋子,開始打電話,第一個無法接通,第二個是被掛斷的,第三個倒是接了,隻是他剛說明自己想問問退課的原因,對麵起初表現出極大的抗拒,知道最後才吐露,說是自從到了雕刻室,就總是做噩夢,不是夢見自己被丟進水裡,就是夢見自己被泥漿糊住了口鼻。

雕刻室陰氣太重,影響了學員的神誌,所以夜晚才困於可怕的夢魘。+;;;.

陳嶺想起了被丁駿遠搬來搬去的那尊女性泥塑,和雕刻室背後,橫躺在垃圾堆後溺水身亡的周

文慧。

這兩樣東西,正好對應了噩夢中的兩個場景,可無論怎麼聯係,他都無法將泥與水相關聯起來。

垂眸鎖了屏幕,視線猛地一轉,就剛剛他垂眸的那一刹那,餘光像是瞥見什麼東西。

起身走向牆角,黑色的黴菌遍布著,看得人頭皮發麻。

“潮濕背陰的地方容易滋長黴菌,但你眼下所看到這種菌較為特彆。”身旁憑空出現一個人,那人微微俯身,上半身正好覆在陳嶺的背上,下

巴不偏不倚的抵青年的頭頂。

陳嶺:“江域。”

老祖宗似乎對自己的年紀非常在意,當著麵,他是不敢喊老先生的。

“嗯。”江域的修長的胳膊從青年肩頭越過,白皙的指尖隔空點了點黴斑,“它叫鬼麵黴斑,隻出現在潮濕、陰氣深重,且有陰惡出現的地方。”

陳嶺渾身僵住,一動不敢動,隻要一起身,自己的後背就會貼上男人的胸膛。

吳偉偉見他在地上蹲成了木頭,隔空喊:“陳哥,你在看什麼?”

邊說邊往牆角走,想跟著湊個熱鬨。

“彆過來。”雖然知道吳偉偉看不見,陳嶺還是覺得心虛,“你過來會影響我思考。”

什麼事情都沒有陳哥的思考重要,萬一想通了,六十萬就從丁駿遠兜裡,掉到了他們的兜裡。

吳偉偉連連倒退幾步,後背抵住距離陳嶺最遠的牆角。

陳嶺:“……”有點憨是怎麼回事。

陳嶺閉了閉眼,咬著後槽牙說:“江先生,你能不能往後退一下,你這樣我沒法活動。”

江域淡淡“嗯”了一聲,按轉身落座到後麵的講台上,他一條腿支在地上,一條腿閒閒地曲著踩在講台側麵,手臂交叉抱在胸前,平淡的指出:“你今天沒去看我。”

陳嶺這才想起來,忙著賺錢,把新交的朋友給忘了。

他低聲哄道:“回去給你補上,我多燒兩炷香行嗎。”

江域眼皮半闔,遮住了淺色的眼眸,“不用。”

他微微抬頭,冰冷的視線掃過四周,輕嗤一聲,眼底是一閃而逝的厭惡,隨即抬起胳膊落到青年肩頭,把人帶到自己麵前。

“你在畫室待了這麼久,發現什麼了?”

“基本什麼也沒發現。”陳嶺搖了搖頭,對肩頭的搭著的那隻手有些不適應。

正想掙開,就聽見江域提醒道:“地縛靈。”

頓時忘了兩人姿勢親密這回事。

人死後留下的怨氣和仇恨,與地煞結合形成靈體,因某種原因被迫束縛於此,所以被稱為地縛靈。他們為仇怨而生,心裡隻想著複仇,長時間與四周環境相互牽製,漸漸融合,由無形的氣體延伸向這個限定環境的任何一個角落。

所以李鴻羽的羅盤才會旋轉不定。

陳嶺蹲累了,乾脆一隻膝蓋點在地上,尋思著周文慧到底和雕刻室的地縛靈有什麼仇恨,會不會跟丁駿遠有關。

吳偉偉在一旁等了半晌,

忍不住了:“陳哥,你想出結果了嗎?”

陳嶺說沒有,悄悄看了眼四周,發現江域不在,抬手打了個響指,衝吳偉偉道:“這件事是地縛靈在作祟,我們先去找丁先生。”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沉悶的巨響,是走廊後方傳來的。

陳嶺開門衝了出去,吳偉偉緊跟其後,還有閒心問:“陳哥,你剛剛在跟誰說話呢。”怪滲人的。

“自言自語。”陳嶺撒謊不會臉紅,說的跟真的一樣。

吳偉偉信了。

沿路的屋子全是空蕩蕩的,沒有人,唯一一間可能傳出聲音的屋子,正是孫師傅放石碑的地方。

隨著越來越靠近,陳嶺感覺到兜裡的三清鈴開始震動,最後自己當啷當啷地響了起來。

李鴻羽也跟著衝了出來,三清鈴隨著他手臂的擺動被迫作響。

兩人對視一眼,在各自眼睛裡看到了撞法器的尷尬。

也不知道是想搶生意還是單純的腿長跑得快,吳偉偉眼睜睜的看著姓李的竟然比他們更先抵達雜物間,側身用肩膀撞開了門。

門開的那一刹那,陳嶺那隻銅鈴忽然安靜了,說明帶有惡念的陰物已經離開。

屋子裡的丁駿遠眼珠子瞪大,四肢攤開躺在地上,身體不停地抽搐著,嘴巴張大到了極致,嗓子眼裡發出怪異的嗬嗬地呼吸聲,仿佛被什麼給卡住喉嚨。

陳嶺單膝跪在地上,正想把人扶起來,一隻手先於他輕輕在丁駿遠遍布著冷汗的額頭上輕輕一點。

——是江域。

丁駿遠的眼睛裡,血絲如同有自己的生命般,迅速的爬出來,糾纏住瞳仁。

他的腰身往上拱出弧,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大,眼看著人就要不行了,他的緊繃的身體突然鬆懈,猛地坐起來,捂著胸口吐出一口黑色的汙濁。

“咳咳咳……”丁駿遠劇烈的咳嗽,不停地有黑色的東西被他從肺部咳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平靜下來,雙手捂著自己的嗓子,驚恐的望向四周。

陳嶺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丁先生,你冷靜下來,現在沒事了。”

丁駿遠閉了閉眼睛,按住疼得欲裂的腦門,額角的青筋突突的跳著。

李鴻羽沒有那麼多耐心等他徹底平靜,居高臨下的開口問道:“丁先生,你剛剛遇見什麼了?”他用腳碾過那灘被吐出來的汙濁,“你吐出來的是泥沙,而且跟你雕刻室裡的泥塑用泥有些不太一樣。”

陳嶺也不嫌惡心,在附近找來一個鐵絲,將嘔吐物撥弄兩下。

仰頭看向李鴻羽,認真地指出錯誤:“裡麵也有一點黃泥的,你看,還有一些灰白色的東西。”

李鴻羽斜斜掃了一眼,敷衍的“哦”了一聲,等幾秒見丁駿遠不答話,他不耐煩地提醒:“丁先生,我希望你能回答我的問題。”

“李先生幫我把泥塑搬到門口後,就回了辦公室……”丁駿遠揉了揉額角,聲音嘶啞,“我就一個人把東西搬進雜物間,剛

把東西放好,雜物間裡的燈就滅了。然後,然後我聽見了滴滴噠噠的水聲……”

水聲就落在腳邊,為了確定是不是天花板漏水,丁駿遠特意抬手伸向上方。

原本該是虛無的空氣,他卻碰到一片黏膩的濡濕,詭異的寒意沿著他的指尖蔓延,像是為了迎合這種感受,他竟然真的感覺到,有什麼絲滑的東西,從上方糾纏下來,包裹住了他的頭。

那些東西瘋狂的湧入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還有耳朵。

黑暗蒙蔽了雙眼,卻放大了一切感官,丁駿遠隻覺得渾身皮膚都被那種莫名的黏膩覆蓋,緊緊地纏縛住。

他的呼吸因為嗓子眼裡的異物變得困難,窒息感焚燒著肺腑……

丁駿遠說起這些事情,嗓子一直在抖,令人恐懼的黏濕至今仿佛還貼在皮膚上,一寸寸蔓延,從額頭到麵頰,再到下巴、脖子、肩膀……這種念頭毒藥般在腦海中不斷擴散。

“丁先生,你現在很安全。”陳嶺的手放在丁駿遠肩上,手指微微收緊,輕輕往下按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