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克橋07(1 / 2)

遷墳大隊 朝邶 13070 字 3個月前

“他為什麼要上吊?”陳嶺瑟縮著肩膀, 眼睛濕漉漉的, 全是害怕和不解。

“我也是聽來這裡吃飯的學生說的,好像是他覺得自己家境不如彆的學生好, 成績也一般,可能是太過自卑吧,就想不開自殺了。”想起年輕生命的逝去, 老板娘歎了口氣,“那孩子我還有點印象,有兩次放月假,他被同學帶來我這吃過兩次飯,每次都是低著頭,彆人說話也不吭聲。”

“那些同學跟他關係很好?”陳嶺覺得很奇怪, 按照吳偉偉聽到的那些話, 班裡的同學對死者似乎並沒有那麼待見。

“應該……不算很好。”老板娘說,“那是個很沉默的孩子,同他一起來的學生對他的態度並沒有多好。我就瞧見一次, 他們拿燒烤簽子往人身上戳, 小同學, 你想想啊, 那燒烤簽子頭上那麼尖, 戳到身上該多疼啊。”

陳嶺目光落向桌麵, 洗乾淨了的簽子在燈光下泛著寒光,稍微用力一點,皮膚就會被戳破出血。

吳偉偉也跟著趴到這邊的桌上, 問:“阿姨,聽你的意思是,那學生是自殺的?”

“是自殺,那天是月假結束返校,不少沒做完作業的學生,早早就到了學校,想趁著早自習之前趕作業。結果有那麼幾個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那片小樹林,他們沿著小路轉過去,就看見一雙腳懸在上麵。”

老板娘當時站在小門外的街道上都聽到那被嚇破魂的叫喊聲,“後來沒多久,警察就來了。但是我聽學校守門的保安說,屍體被從樹上放下來的時候,並沒有在下方發現凳子一類的墊腳的東西。”

她“嘖”了一聲,看向陳嶺:“小同學,你說他到底是怎麼上到樹上把自己吊死的?”

“我也不知道……”陳嶺仔細回憶之前爬上怪牆時的情景,那塊被圍起來的地麵上,隻有一根樹枝,難道死者是自己爬到樹上,給脖子套上繩索後,自己又跳下去的?

如果真是自殺,似乎就隻有這一種方式,能讓人在沒有踩踏物的情況下上吊。

“幾位久等了。”老板用鋁托盤盛著熱乎乎的燒烤從後麵端出來,他剛剛在裡頭聽了一耳朵,知道妻子在跟人聊什麼。

放下托盤後,他低聲懇求道:“幾位可千萬彆說這些事是我們家傳出去的,這條街道上的鋪麵全都是榮莘中學的,出事後,學校勒令我們不能把事情說出去,否則就不讓我們繼續乾了。”

“這點你可以放心。”江域表情沉靜,說完便回到自己那張桌上,曲指輕輕叩了幾下。

陳嶺收到召喚,立刻坐回位置上吃起來。

吃完宵夜,臨走前他突然問道:“那件事發生在多久以前?”

老板娘仔細一回憶:“不久,大概就一個半月之前的事。”

天上的月亮依舊被烏雲遮擋,城市裡的街道也跟著被蒙上一層陰翳。

陳嶺上車沒多久,就靠著窗戶睡了過去,抵達昱和山時都沒醒過來。

吳偉偉伸手想把人拍醒,被一道淩厲的目光掃了一眼。

他指尖一抖,默默把手收了回去,“江哥,得先把陳哥叫醒吧,總不能一直睡在車上。”

“不用。”江域下車,繞到副駕駛,把人給抱了出來。

車鑰匙在空中劃出一條拋物線,吳偉偉一驚,連忙伸手接住,等到男人抱著他陳哥走進院子,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是要他去停車的意思。

江域把人抱進屋裡,指尖挑開PoloT恤的領子,露出下麵的掐痕。

掐痕淡了許多,如同一條淡青色的繩子橫在皮膚上,十分紮眼。

拇指輕輕地摩|挲幾下,他俯身,微涼的嘴唇貼上青年溫熱的皮膚,碾轉,吮|吸,像在貪婪的品嘗什麼珍饈美味,臉上的神色就平靜無波。

陳嶺這一覺睡得極好,醒來後按住後頸揉了揉,隨即定在遠處,錯愕的掀開被子看了看,又趴到床邊。

“五銖錢。”他問,“我昨晚是怎麼回來的?”

隻記得在車上睡著了,其餘一概沒有印象。

五銖錢自己從門框上下來,滾到床邊,一下子蹦到青年腿上的薄被:“那個人抱你進來的,而且他還趁你睡著,啃你脖子,摸你的手,吸你的氣味。”

陳嶺:“……”

五銖錢是個純潔的野鬼,所以話語中沒有任何曖昧和揶揄的成分,而是十成十的控訴。

見主人不出聲,它又說:“我覺得他不是個好的,總是偷偷摸摸爬你床。”

陳嶺揉了揉眉心,“他在房間裡呆了多久?”

五銖錢記得非常清楚,“三十五分鐘零二十三秒!”

陳嶺想,這麼久啊,難怪要走,這是吸夠本了吧。

把五銖錢掛回門框上,進了衛生間。

他仔細對著鏡子看了看,被惡鬼掐出來的痕跡半點不剩,倒是下方靠近鎖骨的位置,多了塊紅色痕跡。

雖然沒吃過豬肉,但經過五銖錢的描述足以確定,這是老祖宗的傑作。

吻痕這種東西竟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身上,陳嶺怎麼想都覺很玄幻。

他給自己擠了牙膏,刷了沒幾下忍不住又把領子扯開,摸了摸痕跡,咧嘴笑了下,埋頭繼續刷牙。

今天的早餐是麵條,一大家子除了江域以外,每一個都吸溜得很飽。

陳嶺借著洗碗,消了消食,順便問吳偉偉校方有沒有答複。

吳偉偉搖頭說沒有,“可能是還沒看到,如果十點鐘還沒有答複,我再多發兩條消息去問問。”

陳嶺點了點頭:“不著急,就算是要去驅邪,也是月底,還有十來天的功夫。”

“陳哥,如果那學校真的有鬼怪作祟,而鬼怪就是那個被欺負死的高一生,你打算怎麼辦?”吳偉偉好奇問道。

“如果是沒沾人命,最好是能幫他順利超度,如果沾了,就隻能交給陰差帶下地府。”陳嶺把洗乾淨的碗重疊起來,看向吳偉偉,“但他所受到的一切不公,都必須告知陰差。幽冥地府有自己的橫斷尺子,是情有可原還是罪無可赦,他們自由公斷。”

吳偉偉把池子裡的水放掉,垂眸說:“希望他沒有被仇恨懵逼,失去理智傷害到無辜,否則活著被欺負,死了還要去地獄受罰。”

活著的人中,無人見過真正的地獄,可是從各種經書中的描述可以想象出地獄的殘酷和無情。

“人有人的律法,鬼有鬼的約束,無論是誰,都必須遵守。”陳嶺說得多少有些冷酷,可這就是無人能左右的世間法則。

如果因為自己冤死而去殘害他人,不去找冤頭債主,那冤死的鬼又和曾經那些欺負折辱他的人有什麼不同?

榮莘中學校長的信息,是上午十點左右才回複過來,那時候陳嶺正坐在新買的公車上,和吳偉偉一起出門去買潛水用的設備。

開車看手機不安全,被抓到還要開罰單,吳偉偉就把手機交給了副駕駛座上的人。

陳嶺看著扣扣上顯示的信息,挑了下眉毛:“榮莘的校長約我們三十一號,下午六點以後在學校後門見。”

吳偉偉:“後門在哪兒?我怎麼沒印象。”

陳嶺就更加不知道了,打開手機地圖,切換到衛星地圖模式,很快就找到了榮莘中學的後門。

那後門應該荒廢許久了,後麵是一條窄小的巷子。

為了不讓事情傳出去,學校可以警告校外的商家,可以刪除論壇的帖子,就連新聞上都沒有報道過。讓他們從後門走,無非是因為校長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請了人到學校驅邪。

陳嶺回複了一個好字,便退出了扣扣。

吳偉偉接過手機塞進兜裡,“校長很謹慎,都到這份上了,還不肯給個電話號碼。”

“他是不想跟我們牽扯太多,也怕暴露更多個人信息。”陳嶺說,“他越是這樣,我越想知道,榮莘中學到底發生過什麼。我總覺得,可能不隻是校園暴力那麼簡單。”

潛水裝備的專賣店在市中心,到了以後,在老板的專業介紹下,陳嶺花重金買了兩套潛水裝備,又在普通麵罩和玻璃頭盔中糾結許久……最終,他還是選了最新款的玻璃頭盔,後方接上氧氣管後,就算腿抽筋在潭底帶上半小時都沒問題。

回到昱和山的下午,他拎著裝備上山找到楊包工頭,讓他幫忙叫來之前說起過的很懂水性的工人。

工人皮膚黝黑,年級三十出頭,性格憨厚。

“小陳老板。”他有些緊張的搓著手,“楊哥說你想讓我現在就下水去看看。”

陳嶺點點頭,“有報酬的,而且裝備我也給你準備好了。”

將腳邊的一個袋子遞給工人,指了指不遠處的工棚,“你先去換上吧,我換上以後會在岸邊等你,如果你在水裡發現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就上來說一聲,然後再把我帶下去。”

陳嶺對遊泳這件事是有些害怕的。

本來技術就不佳,十九歲跟爹媽去海邊度假的時候,又差點被水鬼拖下水溺死,這使得他從此以後一下水就渾身僵硬,止不住的想起腳踝被抓住,往水底拖拽的場景。

工人出生在農村,習慣了赤條條的在水裡遊戲,如今穿上潛水服,背上氧氣瓶,戴上全罩式玻璃頭盔,彆提有多彆扭,走路姿勢都有些順拐了。

陳嶺也換了衣服,拍拍他的肩膀說:“這都是為了保證安全,你就忍一忍吧。”

工人在原地活動幾下,感覺肢體沒那麼僵硬後,便往山腳的水潭走去。

水潭不再那麼臭不可聞,卻跟所謂的觀賞性沾不到邊,那渾濁的黑水光是看著就讓人發怵。

還好身上還穿著那麼一層,要不就太膈應了。

工人心裡慶幸小老板的體貼,接過吳偉偉剛送來的手電,兩腿彎曲,如同一條躍水的魚一般,紮進了潭水中。

因著是白天的緣故,潭水內部並非漆黑一片,水中帶著某種說不出的粘稠感,令人惡心。

工人按照尋找泉眼的指示,打著電筒,沿著潭底一寸寸的尋找,終於在中心位置,找到一團奇怪的東西。

那東西如同一個塞子一樣,堵在了泉眼口。

而被堵住的泉眼竟然是活的,隻是因為被堵塞,吐泉的能力大減,如果細聽就能發現,從泉眼深處有咕嚕咕嚕水聲冒出來。

工人將手電光打到最亮,仔細地觀察。

圓球似的,黑乎乎的像是一團泥土,又像是團軟綿的黑心棉花。

他伸手碰了下,立刻趕到令人驚詫的冰涼感,正想上去彙報,光著的腳丫子被什麼東西纏上了。

岸上,陳嶺突然嗅到不同尋常的氣息。

立刻戴上頭盔,扣上與潛水服相接的安全閥,閉眼跳進了水裡,循著微弱的手電光,很快就找到了已經被纏住四肢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