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克橋21(1 / 2)

遷墳大隊 朝邶 11848 字 3個月前

很快, 吳偉偉也趕了過來。

兩人你一下我一下輪番用力攻擊一個點, 在兩人合作下堅實的牆壁上多了一個洞。

範小舟眼裡的血淚越流越多,掙紮也越發激烈,尖利的指甲拚了命的攻擊困住他的符籙, 一次比一次凶狠。

隨著牆壁上的洞越來越大, 她的情緒徹底失控了。

在她看來,這兩個人是來對她不利的, 尋找她的屍體無非是想要鉗製她。這個認知讓她心中的恨意加深, 周身暗色的陰氣暴漲而起,終於破開圍困, 衝了出去。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牆壁因為連續的劈砍裂開了幾條縫,水泥牆塊啪嗒啪嗒往地上掉,露出其中已經乾癟的屍體。

那是一個女人, 乾癟的皮肉緊緊黏在她的骨骼上,四肢被鐵絲緊緊捆綁,如同一具木乃伊僵硬的站在牆壁中。

水泥灰布滿了她的臉,遮住了她到死都仍舊睜開的眼睛。

她的嘴長得很大, 裡麵塞滿了水泥,眼眶下方有兩行黑色的痕跡,那是她生前用鮮血和眼淚凝結出的求救和呼喊。

瘋狂的範小舟突然停一切動作,她像是不認識一般,困惑的看向那具乾屍。

陳嶺將屍體從牆壁中抱出來,放到地上, 輕輕揩掉上麵沾著的水泥渣。

德牧眼神沉靜地趴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青年看,絲毫不為人類的情緒所動。

相比起這隻大狗,吳偉偉再看向那張麵容凶戾的女鬼時,多了幾分憐憫。

他低頭在身上一番翻找,遞給陳嶺一包紙巾,隨後看向範小舟:“我們是來幫你的,不會傷害你。”

範小舟那雙如黑水一般的眼睛動了下,湧動在眼眶中的血淚突然消失了。

她心裡仍舊戒備,隔著遠遠的距離不肯過去。

陳嶺將屍體的臉擦拭乾淨,從骨相看,當年也是個美人,可惜她信錯了人,付錯了情。

他從地上站起來,看向範小舟:“還記得自己因為什麼被殺嗎?”

範小舟望著自己的屍體不說話。

陳嶺:“你死的那天,應該是要去和陶誌勇約會的吧?你提前抵達,想要給他一個驚喜,卻意外聽見了他和校長之間的不法勾當。範小舟,你是個善良的人,無法容忍自己的男朋友是個為了利益不顧他人死活的壞蛋,你痛苦,糾結,最後決定報警,告發他們。”

“但是離開的時候,因為太過驚慌,我不小心撞到了垃圾桶……”範小舟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枯敗感,沙啞,粗噶,全然沒有生前的悅耳。

陳嶺不再出聲,安靜的等她說完。

“陶誌勇衝出來抓住了我,他掐著我的脖子,逼問我到底聽見了多少。我當時非常害怕,也非常痛苦,我希望他主動去自首,結果他卻狠狠扇了我一耳光,說我想要害他……”

範小舟低低笑起來,眼角的筋脈重新隱沒進皮肉中,不再那麼猙獰。

“他異常憤怒,抓著我的頭發逼迫我,讓我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她閉上空蕩的黑色眼睛,聲音在走廊中飄動著,“他見我不答應,就抓著我的腦袋往牆上撞擊,根本不顧舊情。”

“我太疼了,我不想死……我,我開始反抗他……”

範小舟對那天的記憶非常深刻。

她被困在這所學校中,年複一年的被回憶折磨,痛苦,也後悔著,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相信陶誌勇的花言巧語,為什麼沒有聽父母的話,離那個男人遠一點。

這樣的想法,在她被暴怒的陶誌勇掐得暈過去,被對方心狠手辣的封入牆壁的時候就曾浮現過。

“他將我封進牆壁的時候,我還活著,我真的還活著……”範小舟痛苦的哀嚎,尖利的指甲死死扣著自己的胳膊,“我從缺氧的昏迷中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把水泥灌到了我的脖子下方,我當時好害怕,我的身體動不了,而我的呼喊聲沒有人應答。”

她一頓,眼神變得陰狠,“不,有人,金校長當時也在,他說我太吵了,會把巡邏的保安引過來……”

於是下一秒,陶誌勇傾倒水泥的動作加快,不到十分鐘,水泥已經蔓過她的半張臉。

口鼻裡堵塞的水泥奪走了她的呼吸,窒息感讓她恐懼,隻能靠眼睛求救。

她太天真了,一個沒有心的人怎麼可能會放過她呢?當血淚留下來的時候,陶誌勇在她頭頂澆了一大桶水泥。

世界被黑暗吞噬,她的呼吸停止了。

這些回憶除了激發恨意,對範小舟不會再有彆的影響。

“你們放過我,讓我去找陶誌勇,否則……”範小舟露出森然的牙齒,陰冷的笑讓她的臉看上去有些扭曲。

“我已經向陰差通報了你的冤屈,掌索命司批準你向陶誌勇報仇,但有一點,你不能讓自己的雙手沾血,身上若是有了血煞,誰也救不了你。”

範小舟眼裡的情緒有了變化:“你不殺我?”

陳嶺搖了搖頭,“你依幽冥法度為自己尋仇,我為什麼要殺你?隻是陶誌勇身上的千手千眼觀音圖不破,你貿然靠近隻會為自己帶來危險。”

“我知道……”範小舟不是沒吃過千手千眼觀音圖的苦頭,當陶誌勇第一次踏入這所學校的時候,她就想過把他殺了,像當年對待自己那樣,將他拉入冰冷的牆壁,永久的封存在裡麵。

她想得太簡單,如同飛蛾撲火,險些被觀音刺青所散發出的無邊法力燒死。

“我會自己想辦法。”範小舟不發瘋的時候,除了臉色白一點,紅裙襯得麵容詭異以外,與普通的年輕姑娘似乎沒有太大不同。

陳嶺:“外界龐雜的陰氣對你沒有好處,我勸你留在學校,相信我,陶誌勇一定會再來榮莘的。”

興許是青年的語氣太肯定,太誠懇,範小舟動搖了。

陳嶺:“我會把你的屍體帶回去安葬。”

雖是陳述句,目光卻詢問的望向範小舟。

範小舟走到自己的屍體前,臉上還沾著擦不掉的水泥,有些地方卻已經被擦拭的乾乾淨淨,顯露出下麵脫水的乾癟皮膚。

她伸手摸摸了自己的眼眶,嵌在裡麵的眼球變得灰撲撲的,像是破舊的揉爛了的草紙。眼球和眼白都變成了暗淡的灰白,再也不會轉動。

記得陶誌勇曾經說過,他最愛的就是她這雙眼睛。

範小舟無聲的笑起來,眼睛裡的仇恨像是出籠的毒蛇,吐著信子朝向在場的其餘兩人。

她盯著陳嶺的眼睛看了許久,突然苦笑。

生前她就辨不了善惡,更何況是現在。

“好。”範小舟閉了閉眼睛,“要是讓我發現你在搗鬼,我不會放過你。”

陳嶺很會氣人,“你打不過我。”

吳偉偉側目看過去,肅然起敬,陳哥就是勇猛,就不怕激怒對方再乾一架嗎?

範小舟瞪了他一眼,深灰色的嘴唇抿了抿,用漆黑的眼睛看了眼自己的屍體,她低聲問:“你們準備把我埋到哪裡?”

陳嶺說:“昱和山,風水寶地,躺進去不虧。”

吳偉偉補上一句:“山清水秀,還有珍稀鳥類和黃大仙陪玩。”

嗷嗚:“嗷嗚!”

範小舟:“……”

陳嶺忽然轉頭,衝向窗口。

樓下,有個麵色蒼白的人正仰頭望著自己。

是周原鑫。

周原鑫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眼睛睜得很大,他嘴裡不停地翕動。

照理說,距離那麼遠,他說話的聲音應該聽不到才對,陳嶺卻清晰地聽見他說:“還差四個。”

陳嶺轉身往樓下跑去,等從沉舟樓出去的時候,周原鑫已經不在了。

吳偉偉氣喘籲籲地停在後麵,斷斷續續地說:“陳,陳哥,他,他會不會已經離開學校了?”

周原鑫死的時候才十五歲,人生剛剛起步的時候,內心的期盼,對未來的向往太多太多了。如今禁錮的牢籠破了,他必定會第一時間離開這裡。

茫茫人海,要找一個新死一個月,陰氣還不太深重的鬼魂太難了。

他低頭,德牧不知什麼時候從沉舟樓裡跟出來,不停地用它濕漉漉的鼻子去頂青年的手心。

陳嶺曲指在它鼻尖上彈了一下,“彆鬨。”

它往後縮了縮,轉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扭頭衝後方叫。

狗鼻子可比人的靈敏多了,陳嶺很快明白過來,衝吳偉偉喊道:“跟上!”

德牧跑得很快,每過一個街口,它就停下來蹲在街沿上等待,瞅見青年快到了,它才慢悠悠的抬起屁股往前繼續跑。

“陳哥它這是要帶我們去哪兒啊?”吳偉偉一口氣說完,差點背過氣去。

陳嶺抬手指了指中間大馬路上豎起的標識牌,“距離榮祥醫院還有500米……何家俊應該就在那個醫院裡。”

周原鑫的思維不難猜測,他讓向勇將撲克牌帶給何家俊,是沒辦法中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