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沸01(1 / 2)

遷墳大隊 朝邶 16524 字 3個月前

陶誌勇並不知道,死亡並不是終結, 而是他遭受懲戒的開始。

陰差將他的魂魄直接從肉|體中抽了出來, 用鎖鏈拒上, 隨後向剛從暗處走了出來的青年說:“範小舟的仇已經報了,我這就帶陶誌勇下去受審。”

陳嶺:“陰差大哥稍等一下,還有一個周原鑫。”

周原鑫在口香糖盒子裡待得並不好過,外麵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盒子東倒西歪的來回晃動。即便是當了鬼,仍舊擺脫不了那種難受的暈車感。

他難受的敲了敲盒子, 扯著嗓子喊:“外麵出什麼事了嗎?”

吳偉偉聽見褲子口袋裡微弱的聲音,手裡的動作一頓,“沒事。”

他語氣平穩,動作很急。

零點剛到,鬼門便開了, 大概是受至陰之地的影響, 四周的遊魂全都聚集了過來。

虧得他陳哥臨走前留了一遝符,否則這會兒他怕是已經被鬼怪啃得隻剩骨頭架子了!

吳偉偉將最後一張符攥在手裡, 戒備的盯著麵前企圖強行上身的厲鬼。

厲鬼大概是在幽冥受夠了折磨, 渾身戾氣彌漫,怨氣盤旋在他的臉上,使得原本該是青白色的臉血肉模糊, 像是有一根根的蟲子在下方蠕|動。

吳偉偉打了個哆嗦,強裝鎮定地威脅道:“七月十四是東嶽大帝仁慈,命幽冥大開鬼門放你們出來享受人間血食的, 而不是讓你們到陽間為非作歹。你最好馬上離開,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厲鬼尖聲笑起來,視線在活人身上打了個轉,貪婪地伸出猩紅的舌頭。

若是能奪舍,這身體就是他的了,換而言之,他將擁有幾十年的陽壽!就是地獄也奈他不何。

吳偉偉心頭一驚,立刻明白過來對方的打算,心裡罵聲娘。

真他媽的倒黴,好死不死碰見這麼一隻貪婪的東西!他深吸了口氣,鼓足勇氣,大喝一聲將符紙飛了出去。

符紙所展現出的威懾力,與施術人的能力和靈氣相關聯。吳偉偉道行低微,符紙也就輕飄飄的,還沒落到厲鬼臉上就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吳偉偉:“……”

厲鬼笑得更狂了,他舔了一圈潰爛的嘴唇,舌頭沾上的碎肉也不在乎,猛地朝著目標衝了過去。

活人的氣息離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心裡喜悅到了極點,隻要一想到能擺脫令他生不如死的地獄牢籠,他就止不住的激動。

指尖觸上活人的身體,穿透衣服,碰到了溫柔的皮膚……突然,他腰上一緊,被什麼東西給卷了起來!

厲鬼低頭一看,那是一條布滿了暗紅色咒文的黑色長鞭!

還沒反應過來是誰攻擊了自己,灼燒般的疼痛襲來,按程度,不亞於地獄烈火的焚燒!

吳偉偉抬頭一看,驚喜道:“陳哥!”

陳嶺點了個頭,胳膊往後使勁兒,厲鬼直接被拖著往後走。

他忍痛掙紮,翻身想去抓鞭子,卻感覺到腳下一陣劇痛。

一條德牧咬住了他的小腿,嘴裡低吼的聲音令鬼毛骨悚然,他腦海中空白一瞬,嗓子幾乎破音:“獄,獄犬!”

沒人發現德牧眼底一閃而過的紅光,隻見它收緊嘴,厲鬼那條腿上立刻湧出黑濃的血。

陳嶺趁著對方愣神的功夫,掏出符紙丟了過去,將他穩穩定在原地,留給跟上來的陰差。

他收起鞭子,揪住德牧後頸厚實的皮毛質問:“咽下去沒有?多臟啊,吐出來。”

德牧準備舔嘴的動作一頓,正想耍賴皮,突然蹲坐的筆直。

陳嶺皺了皺眉,湊近,從大狗圓溜溜的眼睛裡看見了一道影子。

江域也不知道在遠處站了多久,見青年看見自己才施施然走過來,目光帶著幾分嚴肅,對德牧說:“放你上來之前我怎麼說的。”

德牧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腦袋垂了下去,也不知道用了辦法,把那惡心的黑血真給吐出來了。

陳嶺看它吐舌頭怪可憐的,瞪了男人一眼:“你凶它乾什麼。”

德牧很會順著杆往上爬,眼神可憐巴巴地往青年懷裡蹭。

江域薄唇一抿,白皙的指尖重力摩擦,打了個響指。德牧像是收到指令,一下子退回到之前的位置上坐得筆直。

服從性太高了,看得陳嶺目瞪口呆。

他摸了摸狗頭,好奇地湊到男人跟前:“放它上來前,你跟它說什麼了?”

“讓它聽你的話。”江域聲音冷淡,手裡的小動作卻不少,手伸過去攥住青年的手不放,大拇指也不老實地,摩挲著青年的指腹。

陳嶺看了一圈四周,沒有掙開,抿著嘴唇低了低頭。

耳後傳來輕咳一聲,李鴻羽慢悠悠地從學校裡走出來,“打擾一下二位。”

陳嶺慌忙抽回手,臉上有點紅。

他吸了口氣,扭頭看向斜後方,“怎麼了?”

李鴻羽指了指學校的東北方向,“我剛剛去那邊查看了下,那地方有兩股不同的陰氣在對撞,街上不少遊魂都在往就那地方去。不過好在,有陰差大哥在附近,他們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陳嶺知道他的話還沒說完,安靜等著。

李鴻羽接著說:“七月十四鬼魂太多,光靠你我幾人根本不可能擺平,所以我已經通知了局裡派人增員。”

怕陳嶺以為自己是想搶生意,他急忙補充一句:“你放心,單子還是你的,我們不會插手。”

陳嶺:“可以。”

榮莘這塊地非同一般,後續工作繁瑣。

除了要守住九陰之地通往外界的洞口,還要在七月十四後對這裡進行全麵驅邪,那些被困在九陰之地中,沒有冒過頭的遊魂也得一並超度才行。

李鴻羽和陳嶺達成了一致,唇角不自覺的勾出笑意,想起剛剛看到那一幕,他難得露出幾分真摯,溫聲說:“我剛剛其實已經看見了,你不撒手也沒關係。”

想了想,他又說了一句:“你說的男朋友就是江先生吧?他的道行我看不出,但肯定不是一般人,你跟他在一起一定受益匪淺。恭喜恭喜。”

陳嶺被恭喜二字臊得臉上更紅了,硬著頭皮說:“謝謝。”

吳偉偉將貼得滿身的符紙終於撕了下來,他一邊疊符紙,打算二次利用,一邊問:“謝謝什麼?”

陳嶺想,既然人已經收了,若是還讓老祖宗這麼一個金大腿沒名沒分的跟著自己,也太委屈了。

他說:“明天你就知道了。”

看陳哥這架勢,是有大事要宣布啊,吳偉偉識趣的不再多問,而是珍惜的把符紙揣進兜裡,然後將口香糖盒子遞了過去。

周原鑫沒被放出來,落入陳嶺手中的下一秒,就被拋給了陰差。

範小舟不是新死,早沒了回魂夜到家探親的待遇,她哭哭啼啼的跟陰差說,能不能在去地府之前,回家看看父母。陰差生前也是有爹媽的,立即答應下來。

陳嶺就想著,一個是送,兩個也是送,不如讓陰差大哥幫忙也帶周原鑫回家一趟。

隻有心願徹底了了,他的怨氣才能消除,安心去地府等待投胎。

彆說是江域在場,就是江域不在場,青年的話也是聖旨,必須答應。

他將口香糖盒子捏在手裡,像是拖豬狗那樣拖著陶誌勇還有些懵懂的魂魄,招呼著範小舟一起消失在了薄霧中。

陰差一走,圍繞在校園四周的陰魂越來越多。

保安室裡今天沒有人,保安們也知道今晚日子不好,全都縮進了臨時的宿舍裡,隻偶爾才輪流著派人出來巡邏。

陳嶺跟李鴻羽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去,跑向當初周原鑫上吊的位置。

那地方被火和濃煙烘烤成了黑色的,一片枯敗,耳邊是嗚嗚的類似於大風刮過的聲音。

李鴻羽皺了皺眉:“這地方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陰氣好像很濃,可是又沒有太強烈的負麵氣息。”

“因為這裡是九陰之地。”陳嶺低聲說。

李鴻羽愣住了:“你確定?”

陳嶺點頭:“江域說的,不會有錯。”

李鴻羽:“……”為什麼聽起來像在炫耀?

陳嶺沒注意到他臉上古怪的情緒,繼續道:“之前聽周原鑫提起過,說曾聽見有個聲音蠱惑他去自殺。你說,會不會和九陰之地有關?”

“九陰之地隻是陰氣濃重,自稱地界,本身應該沒有蠱惑人心的力量。”李鴻羽對九陰之地的了解十分粗淺,幾乎和陳嶺不相上下。

他皺了皺眉:“會不會是幻覺?或者是被困的其他鬼怪在作祟?”

陳嶺不確定:“難說。”

思索片刻,李鴻羽道:“等特調部的人趕到,我會將這件事報告他們,然後將學校徹底清掃一遍。”

“好。”陳嶺默了默,看著不停往這邊湧來的鬼魂,神色越發凝重,“你用銅錢線把這一圈封起來,我用符紙加持。”

李鴻羽點頭,反手抽出背上的銅錢劍,拆封開後將一頭甩至牆頭。陳嶺則將身上僅剩的七張黃符全掏了出來,清一色全是破邪符。

有話說,“陽始於一,生於三,合於五,小成為七,大成為九,故七為陽數之稚,九為陽數之究”。

七張破邪符剛好可以布下一個北鬥七星形狀的,陽氣豐蘊的小型陣法。

再加上李鴻羽的銅錢陣,應該足夠撐到他的同事們趕來。

兩人動作麻利迅速,李鴻羽的罡步剛踩完,陳嶺的符紙就貼到了牆上,黃色的符紙散發著淡淡金光,襯得上麵的朱砂鮮紅如血。

做完這一切,兩人嚴陣以待的守在陣前,誰也沒說話,專注的眼神仿佛要把牆壁戳出兩個洞來。

李鴻羽到底是在發呆,還是在尋思九陰之地,陳嶺並不知道,他隻知道,這麼大一塊地方,應該不可能隻有江域一個人發現才對。

瞟了眼身旁突然被派來的李鴻羽,他問:“被派來這裡之前,你們組長是怎麼跟你說的?”

李鴻羽沒作他想,實話道:“小師叔,哦,也就是我的頂頭上司,說他感應到西北方向有異常,派我先過來查看一下。然後我就順著陰氣找到了榮莘中學。”

“也就是說,你小師叔並不知道九陰之地?”陳嶺反問。

“應該不知道吧。”意識到陳嶺的態度有些奇怪,李鴻羽問,“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陳嶺說,“我就是隨便問問。”

一牆之隔,江域背著手站在牆頭下,即便收斂了氣息,那些鬼怪仍舊不敢靠近,全都繞著他經過。

這可苦了吳偉偉,他雙手抱著胳膊,被一陣又一陣“涼風”吹得直打噴嚏。

實在忍不住,背過身去擤了把鼻涕。

江域看了他一眼,“這裡陰氣重,身體若是感到不適,可以去其他地方等。”

“不用,我能忍得住。”吳偉偉知道,江域在這兒可不是當背景板的,而是在護法。自己雖然天賦不夠,但學習絕對不能落下,否則會越來越跟不上彆人的步伐,越來越菜。

江域看在陳嶺的麵子上,勉強將吳偉偉劃為了自己人的範圍,掌心翻轉,與掌心上方畫下一道符篆,拍到了吳偉偉肩上。

吳偉偉緊跟著就感覺到一股熱流傳遍全身,那些涼風也開始對他繞道。

他咧嘴傻笑一陣,對江域說:“謝謝江哥。”

江域微微頷首,繼續專注的注視著前方。

大概十二點四十左右,特調部的人終於到了。

清一色的黑色商務車停在校門口,下來的人各個都是西裝領帶。哪怕是到了夜裡,他們也要儀表完美。

陳嶺懷疑這些人是不是都有強迫症。

看著逐漸走來的人,他小聲問李鴻羽:“你們大夏天也西裝領帶,不熱嗎?”

李鴻羽老神在在道:“心靜自然涼。”

陳嶺嘴角一抽:“那你解開西裝外套做什麼?”

李鴻羽:“……”

陳嶺故意逗他:“看來你靜心的本事還不到家。”

“……”李鴻羽嘴角動了動,無奈似的說,“其實著裝是上麵的要求,說我們特調部勉強也算是公務員,必須時刻注意儀容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