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克橋25(1 / 2)

遷墳大隊 朝邶 15356 字 3個月前

符紙團飛射出去, 恰好擦過周原鑫的麵頰,留下一條血色紅痕。

魂魄被灼燒的疼痛讓他暴怒,但理智尚存,知道自己鬥不過陳嶺,便將矛頭再次對準了在地上翻滾的何家俊。

何家俊還沉浸在被鬼怪撕咬的痛苦中, 那種疼痛難以形容, 是從皮肉抵達靈魂的撕扯, 尖銳的鈍痛折磨得他頭痛欲裂,又沒有力氣掙紮。

周原鑫心裡的快意不斷加深, 這讓他想起從前被燃燒煙頭燙傷的場景。

他瘋了似的撲向何家俊, 伸長雙臂,想要將他活活勒死。

陳嶺再次彈出一張符紙,這次找到了準頭, 恰好打中對方的後背正中。

周原鑫頓住, 猛地回頭, 眼裡充斥著仇恨和殺戮,很明顯,等他解決了何家俊, 剩下的就該是陳嶺和吳偉偉了。

陳嶺沒有給他報複的機會, 緊接著迅速甩出咒鞭, 朝著厲鬼的後背又是一鞭子,新死不久的魂魄險些被打散了。

他頭也不回的對吳偉偉說:“用墨鬥線把他綁起來!”

吳偉偉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慌張從地上撿起來被撕成兩半的墨鬥網,麻利的衝上去, 將魂魄不穩的周原鑫兜住。

墨鬥網破了一次,已經沒那麼結實,陳嶺走上前去又往周原鑫額頭上貼了一張破邪符。

破邪符破邪,不殺邪,周原鑫身上那股在外麵沾染上的戾氣很快迅速衰減。

陳嶺看著他逐漸趨於平靜的臉,問:“你還想殺何家俊嗎?如果想,我現在就能放了你。但你要想清楚,沾了血煞,下到地獄你將經受刀削之苦。”

周原鑫看了眼地上的何家俊,暗色的嘴唇死死抿成一條線,眼神在掙紮。

“周原鑫,我知道你不是狠心的人,否則不會提醒我和季楠離開學校,也不會隻對何婉婉施以一個小小的教訓。”陳嶺停了下來,等待對方的情緒再平複些。

周原鑫沒有說話,隻是眨了眨眼。

就在陳嶺打算繼續遊說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說:“那你有沒有聽見聲音?”

陳嶺沒明白:“什麼聲音?”

“學校裡的聲音,從我第一次有自殺的念頭起,那個聲音就一直蠱惑我,讓我去死,死了就可以報仇了,死了就能讓傷害我的人得到報應。”

陳嶺一直以為,周原鑫的死另有原因,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所以你真的是自殺的,而且並不單單是因為遭受校園暴力?”

除了外部施加在他身上的傷害,還有彆的東西在促使他結束自己的生命。

“是,也不是……如果沒有他們侮辱我折磨我,我又怎麼會想要自殺,又怎麼會受到蠱惑……”周原鑫忘不掉自己爬上那顆大樹,縱身往下跳的絕望和屈辱。

放月假前的那天,他不僅僅隻是被關在地下室那麼簡單。

他們扒了他的衣服,說要確定他是不是真的男人!不但如此,他們還在他身上撒尿!

周原鑫一想起這些遭遇,胸口的怨氣就止不住的暴漲。

陳嶺等了片刻,見對方身上騰起的怨氣消散一些後,他手腕一動,將墨鬥線鬆開:“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留下,或者跟我們走。”他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十二點還差十幾分鐘,午夜一到,鬼門正式打開,榮莘那塊地界不知道會吸引多少鬼怪前去。

周原鑫從來就膽小,做了鬼也好不到哪裡去,如今該報複的人已經報複了,他心裡雖然舊怒難消,卻也不敢再繼續殺人。

“我跟你們走。”他看了陳嶺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我會受到懲罰嗎?”

陳嶺:“七十二司自會判斷你的功過。”

陳嶺無法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倒是能滿足他的其他願望:“周原鑫,你想見見你弟弟嗎?”

周原鑫愣了下,心裡的怨憤被茫然的情緒替代:“我不知道……他,他還記得我嗎?”

“記得,你弟弟很想你。”陳嶺低聲說,“如果你想,我能帶你去看他。”

周原鑫心裡燃起一絲熱切:“好,謝謝。”

陳嶺沒把他腦門上的破邪符撕掉,十分放心的說:“跟上,我們得先回學校。”

話音剛落,停屍房的門被一隻狗頭給頂開。

見到主人,德牧兩眼發光,興奮地將嘴裡的東西叼到陳嶺腳邊放下。

那是一隻還剩下半截的鬼手。

手上布滿了屍斑,指甲有十幾厘米那麼長,即便是斷了,手指頭還在一彈一彈的。

陳嶺無語:“剛剛跑著跑著你就不見了,是去找這東西了?”

醫院裡陰氣重,時常有遊魂飄蕩,加之又是七月十四,不少平日裡龜縮在陰暗角落裡的惡鬼按捺不住寂寞就跑了出來。

德牧嗷嗚嗷嗚的叫了兩聲,仰著腦袋求撫摸。

陳嶺的手指在它頭上摩|挲兩下,正準備拿開的時候,指尖被濡|濕的舌頭給卷住了。

他微微眯起眼,跟德牧那雙陡然變幻了的眼睛對視,手指動了動,精準的夾住狗舌頭,然後將身體往前靠,對著一隻毛茸茸的耳朵說:“江域,我知道是你。”

德牧腦袋一晃,耳朵怕癢似的抖了抖,歪著腦袋露出疑惑的表情。

陳嶺在它腦袋上曲指一彈,直起身對吳偉偉說:“收工,換場地。”

吳偉偉看了眼地上的人,“何家俊怎麼辦?”

“他隻是被鬼迷了眼,產生了幻覺,撐死到天亮就好了。”陳嶺說完,便邁出了停屍間。

大概是知道今天日子敏感,停屍間外沒有任何留守值班的人,除了每層樓的護士台和躺在病房裡的病人,這家私立醫院內再沒有彆的人了。

大街上這個點更是很難找到一輛出租車。

兩人兩鬼在大街上站了許久,終於攔下一輛出租車。

司機將車停下,沒有立刻打開後座的車鎖,而是打量幾下車外的人,確定是活人後才敢放心讓人上車。

“去哪兒?”司機問完打了個激靈,覺得有點冷。

他抬眸,通過後視鏡看向後麵,一個穿校服的高中生,一個穿製服的保安,眼神清澈,麵容紅潤,不是鬼……吧?

陳嶺也怕太板著臉給人造成誤會,笑著說:“去榮莘中學。”

司機:“好嘞。”

抵達榮莘中學時間不偏不倚,恰好十二點,一下車,陳嶺就在門口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李鴻羽。

陳嶺帶著吳偉偉疾步走過去,“你怎麼在這兒?”

李鴻羽依舊背著自己的銅錢劍,小段時日不見,人似乎比之前更為利落了,“是組長派我來的,說著榮莘中學陰氣湧動,怕今晚發生異狀。”

陳嶺點點頭,思索著曾經看過的簡介,李鴻羽的組長名為李道玄,也是青玄觀的人,算是李鴻羽的小師叔。

他問:“你們一組的組長怎麼說的?”

李鴻羽抿了下唇,看了眼跟在陳嶺背後的周原鑫,說:“他說這裡本是九陰之地,如今不知為什麼與外界的壁障被打破了。內外至純和龐雜的兩種陰氣相互衝撞,今晚這一帶都會很不太平。”

話音剛落,一名陰差出現在學校門口。

陳嶺急忙跑過去詢問範小舟的情況。

籠罩在陰差四周的陰氣散去,露出一張麵容清晰的臉。陰差先是朝陳嶺作揖,看了眼跟在對方腳邊的德牧時,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和難以置信。

他彆開眼,忍住心頭的洶湧的情緒,恭恭敬敬地說:“範小舟的魂魄被拘在沉舟樓內,一直沒有出來過。”

陳嶺鬆了口氣,“那有彆的人來嗎?”

陰差們早在接到任務的時候,就已經了解過範小舟的生平,很快就明白青年指的是誰。

“沒有,但金校長已經給陶誌勇打了電話,告訴他屍體不見了。”

陳嶺衝著陰差也作了個揖,“謝謝陰差大哥。”

陰差受寵若驚:“陳先生太折煞我了,陰陽兩界偶爾有工作來往都是正常的,也是我們應該履行的職責,你可千萬不要跟我們客氣。”

原本還想說一句有活兒隨便使喚我們,想想還是算了,太諂媚了,怕引起青年懷疑,露了餡兒。

李鴻羽和吳偉偉雖然看不見陰差,可也能從字裡行間知道與陳嶺對話的是誰,心裡皆是佩服。

吳偉偉就不用說了,是他陳哥的腦殘粉,李鴻羽則是對陳嶺能力的飛漲非常羨慕,同時還有一點疑惑。

青玄觀是當今第一大道觀,內裡的藏書閣,專門有一格書架是用來囤放曆朝曆代道教的發展史的。

哪年出了有天賦的弟子,哪年誰誰又道術飛漲……全都有詳細記載。

像陳嶺這樣,不過二十就能使用五雷靈符,能用一條鞭子就將鬼怪抽得魂不附體的前所未有。

這樣的苗子,若是放在青玄觀,不,放在整個道術界都是被爭搶的對象。但也有不好的一麵,天賦加高之人往往心氣也高,心氣一高就容易鑽牛角尖,李鴻羽有點擔心陳嶺一念之差,踏上歪路。

吳偉偉哪裡知道李鴻羽心裡想什麼,嘴裡誇張地描述道:“陳哥雖然抽人的時候很凶殘,但說教起來頭頭是道,你是沒聽見,就兩句話的功夫,就把周原鑫說得痛哭流涕……”

周原鑫:“……”我沒有!

那頭,陳嶺跟陰差交換完畢信息,跑了回來。

“陶誌勇已經被放出來了,金校長還等在學校裡沒有離開,我覺得他今晚應該會過來,你帶周原鑫找個地方待著,我去沉舟樓。”

吳偉偉仰頭看天:“這麼晚還來?”

李鴻羽:“你剛剛不是說他背上有千手千眼觀音圖?他心裡有底,不忌諱半夜出行。而且,尋找屍體這種事情,他大概也不敢在白天進行吧。”

陳嶺知道李鴻羽有任務在身,大概率是跟自己一起行動,走之前,將兜裡的大半符紙都塞給了吳偉偉,“今晚特殊,找地方待著,彆到處亂走,小心衝撞到不乾淨的東西。”

完了不大放心,又從兜裡掏了掏,摸出一個裝著口香糖的盒子。

他將盒子裡剩下的口香糖倒出來,對周原鑫說:“進去。”

周原鑫:“太小了……”

“不要懷疑自己的能力。”陳嶺回頭看向榮莘中學的方向,不知何時已經多了薄霧,他催促道:“快點!”

周原鑫被低吼聲嚇得瑟縮一下,兩眼一閉,真的鑽了進去。

陳嶺拿了張符封住口香糖盒子,連口香糖一起丟給吳偉偉:“注意安全。”

榮莘中學內四處彌漫著霧氣,略一呼吸,粘稠的水霧一股勁兒的往口鼻裡鑽,令人憋氣。

學生們早已經下了晚自習,乖乖留在宿舍裡,如今宿舍樓早已熄燈,每個窗口都像是張開的,等待吞噬獵物的漆黑大口。

陰差徹底顯出身形在前方帶路,陳嶺和李鴻羽跟在後麵。

一踏入沉舟樓的,四周的空氣明顯變得更加冷冽,屍氣彌漫。兩人一鬼一狗上到三樓的時候,走廊裡響起怪聲。

這聲音陳嶺上次跟吳偉偉一起潛入時就聽到過。

陰差見兩人露出戒備的表情,解釋道:“是範小舟藏在牆壁裡弄出來的聲響,不用擔心。”

大多數時候,範小舟都會附著在自己的屍體上。

她出不了學校,歸不了家,便隻能從身體上汲取一點歸屬感。稍微一動,嵌入牆壁的屍體帶動了周圍的鋼筋,便發除了那種清脆的碰撞聲。

範小舟等在六樓,她仰著頭,焦躁地望著通往上方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