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沸23(1 / 2)

遷墳大隊 朝邶 11514 字 3個月前

陳嶺看著地上的女人,喊了一聲:“學姐。”

女人緩慢坐起來, 突然仰頭將臉靠近, 從鼻子裡噴出的氣息儘數打在青年臉上,然後慢慢張開帶著詭異弧度的嘴唇。

那張嘴張得很大, 唇角已經咧到了耳根,露出臉頰上血糊糊的麵部肌肉。

陳嶺看見她嘴裡空蕩蕩的,濃黑到看不見牙齒舌頭的口腔,一點也不害怕,因為他知道,學姐已經魂飛魄散了。

被江域手裡的地獄之火焚燒過的邪祟, 怎麼可能還留有餘魄?

眼前的要麼是幻覺, 要麼, 是他在做夢。

陳嶺沒去搭理地板上的東西,他仰躺回去,用兩根手指捏住自己手背的皮膚, 正要用力, 臉上突然被輕輕拍了一下。

那力道不疼不癢, 生怕他被拍碎了似的。

緊跟著, 他聽見有人在耳邊叫他的名字, 一下接著一下, 一聲接著一聲,不知疲倦,帶著一點著急。

陳嶺聽出是江域在叫他,連忙閉上眼睛, 心想再睜開可能就從夢境或者環境中出去了。

可預想的事情並沒有發聲,他發現自己的意識不受控製了,猛地下沉,像是沉入水中後,有人拉著他的腳往下拖拽。

陳嶺忽然意識到,他好像真的在水裡。

這個認知一出現,四周變得冰涼,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拚了命的往他嘴裡鑽,湧進嗓子眼兒,將他剛提起來的一口氣給結結實實壓下去。

窒息感撲來,陳嶺越發用力地掙紮,可四肢就像是被困住了似的,動彈不得。

低頭一看,隔著不太清澈的水,他發現自己的腳竟然真的被一隻青白的手用力抓住。那隻手略微浮腫,脈絡藏在臃腫的表皮下,指甲因為長期浸泡已經脫落。

陳嶺隻覺得這一幕眼熟,但此時的境況容不得他去細想。

呼吸越來越困難,一串串的泡泡從他嘴裡冒出去,隨著水流往上漂浮。

漸漸地,他感覺越來越沒有力氣,身體不受控製的隨著那隻手開始下沉……就在他以為,自己會在夢裡被活活溺死的時候,有雙手突然從上方伸下來,將他拉了上去。

嘴唇被堵住,腥甜的味道從唇齒間傳遞過來,讓他冰冷的身體瞬間被溫暖充盈。

陳嶺睜開眼睛,對上一雙淡色的瞳孔。

那雙眼睛長得很漂亮,由窗外淡色的月光點綴著,像最純淨的琥珀。

他抬起無力的雙手,輕輕推了推對方的胸口,江域這才起身,拇指揩過青年帶著水光的嘴唇。

“你被夢魘纏住了。”江域聲音低啞,視線停在青年的眼睛上,試圖從中窺探出什麼。

陳嶺感覺身上黏答答的,如果不是眼前多了個活生生的人,如果不是觸摸到身下結實的床板,他會以為自己剛剛真的去水裡淌過。

剛剛的確是在做夢。

隻是在夢裡的時候一切體驗過於真實,仿佛身臨其境。

他擰著眉頭,努力回憶起剛剛的細節,隨即猛地坐直,他伸手抓住江域的胳膊,疾聲說:“我剛剛做了個夢,先是夢到學姐,然後是十九歲時去海邊遊泳被水鬼抓住,差點拖下去的事。”

陳嶺是個心大的人,過去的事情,如果不去刻意回憶,他根本不會將他們翻出來。

如果說關於學姐的夢是因為傍晚的事,那遭遇水鬼的夢又是怎麼回事?

江域溫暖的掌心貼在青年的額頭上,乾燥的皮膚將濕冷的汗漬輕輕擦掉,“我來的時候,你正處在夢中,怎麼叫都不醒。剛才是讓你吞了我的舌尖血才將你從夢魘中拉出來。”

男人聲音輕緩,眼簾低垂著,將他眼底的戾氣遮去了大半:“房間裡沒有邪氣,是有人用了其他辦法,讓你在神不知鬼不覺間陷入噩夢。”

陳嶺覺得不可思議,“讓人墜入噩夢可不是正派法術,怎麼會沒有邪氣?”

江域看了眼四周,屋子裡隻有簡單的幾件擺設,讓人一目了然,彆說是邪氣,就連一絲一毫的晦氣也沒有。

沒有人或者鬼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的。

除非這根本就不是人鬼為之。

說不定,始作俑者本身就是夢魘呢。

“還睡嗎?”江域斂下思緒,哄小孩兒似的側躺在床,大手把人攬入懷中,掌心一下一下的拍打著。

“暫時睡不著了。”陳嶺說完就打了個哈欠。

江域抬手幫他擦掉眼角的濕潤,“那就先躺一會兒,聊聊天,等想睡了再睡。”

“嗯。”陳嶺伸手抱住男人的腰,仰頭,下巴抵在下麵堅硬的胸膛上,“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江域渾身一僵,沒吭聲。

陳嶺故意收緊胳膊,用力勒他,“嗯?”

“沒你在我睡不著。”江域低頭嗅了嗅青年身上的味道,雖然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和平日不太相同,但他還是能精準的從中剝離出屬於青年獨有的氣息。

陳嶺笑了笑,含著下巴,額頭在男人胸口蹭了蹭。

他舒服的喟歎一聲,覺得心裡有種異樣的溫暖,讓踏實又安心,真想就這麼一直抱著。

“對了。”想起明天的安排,他道,“我明天一早就要跟李鴻羽去特調部。”

江域一隻手落在青年頭頂,撥弄著烏黑的頭發,“去做什麼?”

“去問問青曇子的天魂,到底為什麼要專程把學姐弄到鳳嶺山來。”陳嶺也想越奇怪,傍晚才遇到學姐,晚上就有人故意使計謀讓他再次夢到。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還是在道觀裡。

他睜大眼睛,警惕的看向四周,手指抓著男人胸口平展的襯衣扯了兩下:“你說,不會是觀裡有人想害我吧。或者背後主使神不知鬼不覺得跟著摸進來了?”

“都有可能。”說起觀裡,江域想起了李道玄,他眉頭微蹙,“離開鳳嶺山之後,你見過李道玄嗎?”

陳嶺搖頭:“沒見過,晚上跟李鴻羽回來好像也沒看見他。”想起男人之前對李道玄突如其來的警惕,他急忙坐起來,認真問道,“你那時候為什麼不讓我把三屍蠱的事說出來?”

話音剛落,就看見有東西在男人的袖子裡蠕動。

陳嶺:“……什麼鬼!”

江域:“三屍蠱。”

這東西屬於超高危物種,江域不可能將他隨便放生或者給彆人,陳嶺離開前將三屍蠱給他以後,他就一直放在袖子裡。

三屍蠱接連兩次聽到有人叫自己,探出腦袋。

大概是多看幾眼吧,陳嶺覺得這玩意兒也沒那麼惡心,就是一條通體漆黑的小蛇,還是能聽懂人話的那種。

陳嶺還沒上手,三屍蠱就自己從男人的袖子裡爬出來,順著床爬到了陳嶺的膝蓋前,抬起身體,仰著腦袋看他。

看著看著,蛇信子吐了出來。

陳嶺:“……”

江域把它撈回來,隨手丟去桌子上。

陳嶺沉默片刻,問:“這東西怎麼辦?”

江域道:“隨你處置。”

陳嶺想起昱和山,一隻黃大仙,未來還會有兩隻鸚鵡,還有一隻德牧,哦,他房間門上還掛著一個五銖錢。

他問:“它以前乾過壞事嗎?”

江域掃了三屍蠱一眼,語氣肯定:“沒有,它身上幾乎沒有沾染血腥味,應該是剛養成不久。倘若你不喜歡,我便把它殺了……”

“算了算了。”陳嶺從最後幾個字聽出幾分冷厲,知道老祖宗是真的對三屍蠱沒有憐憫之心。

他想,既然三屍蠱既然長得像蛇,是不是習性也和蛇差不多了?

“它打地洞嗎?”陳嶺問。

江域:“你問它。”

“……”陳嶺還真轉頭問了一句。

三屍蠱連忙沿著桌腿爬到地上,類似飯團一樣的三角腦袋立刻懟到了地上,還沒看清是如何操作的,三屍蠱已經沒了,隻剩下一小堆土和一個小小的圓形洞孔。

陳嶺:“……那把他暫時留在昱和山吧,讓他擔當蚯蚓的角色,幫忙鬆鬆土什麼的。”

三屍蠱:“……”

江域笑著摸摸青年的頭,再無禮的要求在他這裡都會得到同一個答複:“好。”

三屍蠱的去留問題被暫時決定下來,言歸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