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鎮11(1 / 2)

遷墳大隊 朝邶 10350 字 3個月前

老太太又溫和的叮囑了許久, 最後,她摸了摸兒子的臉,笑得開心滿足。

“能在走前見一麵, 媽已經很滿足了。”她用力握了握兒子的手,“好好的, 我在下麵才能放心。“

她回頭看了眼遠處,新死時沒來及踏上的路,已經出現在遠方,路的儘頭還站著兩名陰差。

袁永祥開了天眼, 自然也看見了那兩道模糊的身形,他心頭一顫, 壓著嗓子喊了一聲:“媽。”

老太太拍拍兒子的手:“要是有緣分, 咱們來世還做母子。”

袁永祥心頭一梗, 疼得他險些彎下腰, 腦海中浮現出太多往日與母親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想, 若有來世他一定不會再犯今世的錯, 好好保護和照顧母親,讓她一世無憂,不必再像這一生為了他吹風淋雨,操碎了心。

陳嶺衝遠處的陰差招了招手, 示意他們能不能等一會兒,他還有話想問老太太。

隔得太遠, 陰差還以為青年在叫他們過去, 瞬間從由遠處拉近,憑空出現一般立在陳嶺麵前。

陳嶺以為兩人是來跟江域打招呼的,禮貌的問候一句後,說:“你們三個聊吧, 我跟老太太單獨聊聊。”

兩個陰差的臉已經很白了,聞言又白了幾個度,活像是在臉皮上刷了一層僵白的膩子。

兩人誠惶誠恐地鞠躬:“先生。”

江域頷首,揮手示意他們去旁邊待著,隔著幾步遠光明正大的聽陳嶺跟老太太說話。

陳嶺:“老太太,我先問您一句,申家兄妹是怎麼給你喝的湖水,是直接讓你喝下,還是摻雜其他東西裡的?”

“是摻在正常的飲用水裡的。”老太太經曆過不少起落,一眼就知道青年在想什麼,她道:“你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小時候我家裡窮,家裡沒有井,也沒有自來水管,我父母就去河邊打水回來。”

她眯了眯眼睛,緩慢道:“那水有一股子土腥味,有時候入口還能感覺到泥沙。他們第一次給我喝水我就感覺到不對勁,但申明月說家裡的淨水器壞了,我就沒有多想。直到後來快要不行了,我才知道,我這是被人害了。”

談及往事,老太太的話就關不住了。

一個好好的大活人生生的被人給害死了,再豁達心中也不可能沒有怨氣,陳嶺安靜等她接下來的話。

老太太歎了口氣,眼底流露出一絲失望,“明月平日裡對我的確不錯,但從一個多月前開始,她就開始疏遠我,好多時候我甚至能感覺到,她在防備我。”

“記得那天,我不大舒服,頭昏犯困,直犯惡心,就想下樓去找阿姨,讓她幫我給醫院打個電話。卻無意中發現,申明亮和申明月竟然摟摟抱抱坐在我兒子的書房裡。”

這件事直到現在仍舊帶給老太太極大的震動。

在她看來,無論有沒有血緣,兩人既然在一個戶口本上,隻要有逾越那就是背德,是令人不齒的行為。

陳嶺看她氣得厲害,抬手替她拍背順氣。

老太太緩了幾口氣,繼續道:“我沒有進去,就一直站在門外偷聽,聽他們兩人之間是如何的情深,聽他們是如何聯合公司裡的人坑我兒子。最後的時候,他們說起了我,說我每天都在家呆著,妨礙他們姐弟倆約會。”

那天的事情如同被畫在了一張畫布上,分毫畢現,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十分清楚。

老太太:“原來,他們敢那麼大膽的在家裡私會,是因為他們以為我會下不了床,是因為他們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在飯菜裡給我下了安眠藥!”

“我氣得失去了理智,忍不住衝了進去……申明月當時嚇壞了,很快就跪在地上,抱著我的腿求我不要把事情告訴永祥。”

“這樣一個女人,我自然不可能讓她留在家裡。”老太天漆黑的眼睛閃了閃,聲音變得悠遠,輕飄飄的,“我讓她跟申明亮去自首,然後主動跟我兒子提出離婚,作為交換,我可以不把她的醜事說出去。”

能夠猜到,後來申家兄妹起了殺心,申明亮回藍湖鎮取了湖水,然後由申明月將其混進飲用水中讓老太太喝下。

倘若當初老太太沒有心軟,沒有信了那對男女的緩兵之計,很多事情都將會不一樣。

訴說完往事,袁老太太身上彌留的最後一點怨氣也消失了。

陳嶺忙問:“冒昧的問一句,臨死之前,您有感覺到什麼,看到什麼嗎?”

老道說過,湖水能了結人的性命,能讓人含笑離開。

笑是個很微妙的詞語,開心可以笑,不開心也可以笑。

而對於死人來說,如若笑容猙獰邪惡,陰森恐怖,便是不好的預示,但凡有點腦子的人不敢給將死之人喝那湖水。

唯一說得過去的解釋便是——死者笑容寧靜,不會讓人覺得太害怕。

都說人死前腦海會走馬觀花自己的一生,既然是寧靜安和的笑容,相比看到的會是美好的東西。

果然,老太太說:“我一生都在擔憂我的兒子,兒時怕他摔倒,被同學欺負;長大一些後,我又怕他成績不好,將來會像我這樣隻能乾苦力,靠雙手吃飯……後來他畢業,成家立業了,我又怕他因為應酬搞垮了身體。”

“大概是老天爺想彌補我的冤死,在徹底離開這個世界前,我看到我兒子平順的走過了這一生,家庭美滿,闔家歡樂。”

她衝著袁永祥的方向笑,麵容仿若一下子年輕了十歲,和藹可親的慈善麵容,令人心安。

見母親要走,袁永祥追著她跑過去,最後停在路邊,安靜地看著母親離開。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袁永祥用力呼吸幾下,抬手抹了把眼,仿佛所有的悲痛都隨著母親的離開而被帶走了。

他看向陳嶺,聲音嘶啞:“陳先生,你看什麼時候遷墳好,咱們先定個時間。”

陳嶺拿出手機看了眼農曆時間,又在手機上的記事本上寫寫畫畫推算最佳時辰。

一刻鐘後,他鄭重道:“七天後的下午三點是吉時。”

“那就照你說的時間來,其他東西我會自己備齊。”袁永祥衝陳嶺笑了下,“那就麻煩陳先生了。”

陳嶺搖了搖頭,表示不用謝,“七天後我給你打電話。”

“好。”袁永祥捏了捏手指,糾結幾瞬還是忍不住問道,“陳先生,不知道申明亮和申明月會被怎麼處置。”

老太太原本可以自己把人殺了的,但她沒有,不但如此,還勸袁永祥放下仇恨,不要刻意尋仇。

陳嶺:“袁先生,善惡有報,申明亮不但經濟犯罪,還用邪術害死了你的母親,兩罪並罰,他下半輩子不會好過。”

相比起當場了斷,連綿幾十年的關押和困苦才是最令人痛苦的吧。

至於申明月。

從眼下來看,她的精神狀況已經很遭,後半生隻怕會在精神病院度過了。

袁永祥點點頭,苦笑道:“說句實話,陳先生,若不是我母親讓我彆過分追究,我真恨不得親自持刀將那對狗男女給殺了。”

“至親的離彆如同剔骨刮肉,換做是誰都會和你有一樣的想法。隻是袁先生,仇恨的可怕在於它能迷人心智,彆讓仇恨徹底困縛住你的心。”

陳嶺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重重往下一壓:“你母親在天有靈,會保佑你的。若是想她念她,可以去墳前拜拜,她能感覺到。”

袁永祥:“謝謝。”

此時,天色已經很晚,整片天空都呈現出一種深沉的藍色。

陳嶺一行人慢慢走出陵園,袁永祥跟助理上一起離開,陳嶺三人則打算趕往藍湖鎮。

吳偉偉負責開車,他摸出手機用導航搜索,發現藍湖鎮居然在幾百公裡之外。

陳嶺:“這麼遠?要不我們坐車或者飛機?”

吳偉偉低頭在手機上按了幾下,苦惱道:“倒是有飛機,但機場距離藍湖鎮還有一百多公裡,而且沒有直達的大巴,必須倒三趟車才行。”

“這麼算還不如開車呢。”陳嶺道。

江域雙手抱胸,微微抬了著下巴,替兩人做了決定:“出發吧,到休息站換我開。”

藍湖鎮屬於臨安市的管轄範圍,是有名的困難鎮,年輕人覺得留在家裡沒有前景,不少人離開了家鄉。留下來的一小部分要麼在鎮上做點小生意,要麼在鄉下種地,陪伴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