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聖人下旨冊封的世子,便再不是她一個內宅婦人可以輕易質疑的了。
“母親。”賈政也很是無措。
史氏不止一次暗中向賈政抱怨過,說賈赦被那個老虔婆給養歪了,不僅和親娘不貼心,還不學無術。也不止一次埋怨過:怎麼就讓他生在了政兒前頭?以我們政兒的學問人品,才合該是這榮國府未來的主人。
謊言說上一千遍,就成了真理。有些話,聽得得多了,自然而然也就會信以為真。
慢慢的,史氏與賈政二人,就真的把榮國府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而將賈赦這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視作了絆腳石。
而今這一道聖旨,就像是一個響亮的巴掌,一下子便將這兩個人從美夢裡給打醒了。
可是,無論是史氏還是賈政,都不甘心。
“政兒彆急,我去尋你父親問問。”史氏安撫了賈政幾句,就去尋賈代善了。
“老爺,聖人怎麼會突然下旨冊封世子,還是單單給咱們家下了旨?”史氏有些焦急地問,眼中還有隱隱的驚怒之色。
賈代善靜靜地看著她,將她的神色儘收眼底,不由心頭冷笑:枉我自詡治家嚴謹,妻賢子孝,原來眼睛竟是叫糨糊給糊住了!
若說原本他還對賈代化臨終前的提醒存疑,認為堂兄可能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小題大做了。如今他卻是信了,更是羞愧不已:他都這麼大個人了,還要讓堂兄幫著操心家裡的事。
“老爺!”見他不說話,史氏更是著急。
賈代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是我向聖人請旨,冊立赦兒為世子的。”
史氏一怔:“老爺怎麼會突然想起這回事?”她有些不敢相信,賈代善往日裡從來都不曾跟她提過。
到底是自己的嫡妻,而且史家的子弟也都還爭氣,賈代善還是想要給史氏留幾分顏麵,便避重就輕地說:“赦兒也大了,處事也有了幾分章法,他本就是你我的長子,請立為世子,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老爺說的是。”史氏訕訕地應了,手裡的帕子卻恨不得攪成麻花,心裡更是恨的不成:嫡長子,嫡長子,又是嫡長子!為什麼我的政兒就不是嫡長子?
若說一開始的時候,史氏隻是對賈赦有些芥蒂,這麼多年日積月累下來,她簡直是有些魔怔了,固執地認為,若是賈赦襲了爵,一定沒有她的好日子過。
見她這副樣子,賈代善心中有氣,語氣難免就有些不好:“說起來,四王八公裡和我一輩的,都已經立了世子了,若非是我得子晚,赦兒早就教出來了。”
史氏聞言,麵色一變,有些心虛,又有些委屈憤懣。
不錯,她是弄死了幾個賈代善未出世的孩子。但她也是沒辦法,哪家有規矩的,會讓個妾室在主母前頭生下子嗣?
都怪那個老虔婆,她才剛入門不到一年,就往賈代善房裡塞了兩個通房!
她恨呐,賈代善那時候時常出征,在家的時候本來就不多,再有那兩個狐媚子在側,她一年又能得夫君多少憐惜?他們就隻會怨她的肚皮不爭氣,卻也不想想,沒有個男人,她自己生得出來嘛!
然後,她腦子也不知道怎麼轉彎的,就又怨上了賈赦:這個孽障,既然非要占了這嫡長子的位置,為什麼不早點兒來?你要是來的早了,何用臟了我的手?
對於此事,賈代善卻是另一種想法了。而他的想法,也是時下世人的普遍想法。
——他是個武將,還是常年出征在外的那種,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在戰場上了。若是不早早留一條血脈,他斷子絕孫了不要緊,家裡的老母妻妾,日後又該指望誰?
畢竟,不是誰都像賈代化那般,學了幾分內宅之事,知曉何為亂家之源,寧願日後過繼,也不願意要庶出子的。
這邊夫妻二人可謂是不歡而散,寧國府那邊,母子夫妻依依惜彆。賈敬再三叮囑了一家子閉門守孝,又和蘇長楓說定了,這兩年多他雖不便上門教學,但他每年的束修照給,隻盼他能等上一兩年,還到寧國府來教導賈珍。
蘇長楓很喜歡活潑機靈的賈珍,賈珍也很喜歡這個願意和他講道理,而不是一句“你還小”就把他打發了的先生。
因此,師徒二人也是一番惜彆。兩人說著說著,蘇長楓越發舍不得他,就又和賈敬商量:“國公爺,府上沒有男丁,我是不好登門,不如每日裡讓小公子到我家裡去?”
因著賈敬是打定了主意要長久地留下蘇長楓的,便送了他一處寧榮街後街的宅子,就在詹舉人的隔壁。若是從寧國府的後門出去,也就幾十步的距離。
“先生不棄,自然是這孽障的福氣。”賈敬對他拱了拱手,又冷著臉叮囑賈珍,“到了先生家裡,不可淘氣,要去拜見師母,記住了嗎?”
“是。”賈珍恭恭敬敬地應了。
安置好了家裡,賈敬便帶著賈赦,乘風楊帆而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