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十七)(1 / 2)

這種事,一時半會兒也查不出來。鳳姐兒不欲自己顯得太過咄咄逼人,在賀氏讓人去拿葡萄之後,便表示了此事全賴王妃做主。然後,便嘲諷地衝吳側妃一笑,帶著自己的人走了。

吳側妃已經炸了:“賤人,賤人!”

這邊鳳姐兒帶著人回到了明輝院,安兒終於忍不住了,問道:“主子,咱們就不管了?”

鳳姐兒道:“有王妃在上頭坐著呢,哪裡輪得到我伸手?”

“可若是王妃不肯儘力,太太的苦,不就白受了?”

鳳姐兒歎了一聲,心裡也是憋屈得緊。陸嬤嬤趕緊給她順氣,聲音和緩地解釋道:“太太畢竟的虛驚一場,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先前主子鬨那一場,還可以說是關心則亂、年輕沒經過事兒。若是再不依不饒的,就顯得咄咄逼人了。”

安兒嘟囔道:“這……哪有受了害,還得忍氣吞聲的道理?”

“哪裡就忍氣吞聲了?”陸嬤嬤笑道,“這府裡畢竟是王妃當家,出了這種事,打的是王妃的臉。王妃膝下隻有一女,沒有兒子傍身,自然就更看重這府中的權柄。主子又大張旗鼓的鬨了一場,便是為著自己的威望,王妃也不會糊塗了事的。”

聽了這話,鳳姐兒的氣才順了些:“那咱們就安心等著吧。”

待到晚間,六皇子來明輝院用膳,順口就問了一句。鳳姐兒給他斟了杯桂花酒,笑道:“這事有王妃操心呢,且就隻安心等著便是了。”

六皇子見她說的誠心,並無勉強之色,心裡覺得她懂事,又難得性情爛漫,更是心向往之,來她這兒也比往日更勤了。

這就是人之常情了。

人總是向往自己得不到的東西,總是喜愛自己成不了的人。

六皇子自由失母,若不是他還算機靈,抱住了太子的大腿,一個十歲的孩子,還是個被宮妃們惡意地傳命硬克母的孩子,究竟能不能在那吃人的皇宮裡存活下來,還是兩說。

長在這樣的環境裡,六皇子難免就謹小慎微,遇事再四思慮,並萬事信不過旁人,非得自己親眼看著解決了,才會真正放心。

就比如史氏這件事,如果換成六皇子是鳳姐兒,他是絕對不會大張旗鼓地鬨出來的。他隻會裝作若無其事,暗地裡偷偷查出凶手,並找準機會,對凶手一擊必殺!

若是萬一被賀氏發覺了,不得不交給賀氏解決,他也絕對做不到像鳳姐兒這樣,完全撂開手,全權托付給賀氏。哪怕他也知道,賀氏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挑戰她權威的人的。

鳳姐兒的行事風格卻與他完全相反。

仔細想想,鳳姐兒這樣做,既能達到目的,還不得罪賀氏,也不必動用自己的人手,也是聰明人的做法。

但敢用這種法子的人,隻能是自小生活在光明之中,雖知曉黑暗,卻並不覺得黑暗能浸染到自己世界的人。

比如,他的太子哥哥。

對於太子,六皇子是羨慕的,向往的。他小的時候,曾不止一次幻想過:他與太子同樣是沒了母親的,聖人會不會有一天突然發現了他的處境?他求得不多,聖人能向關懷太子的一半……不,一半的一半關懷他,他就心滿意足了。

可多後來,現實就叫他明白了,什麼叫做同人不同命。

他也曾妒忌過太子,雖然他心裡也清楚,受著太子庇佑的自己,妒忌太子是很卑鄙、很不該的事。可妒忌這種事情,就像愛情和咳嗽一樣,都不受自己的控製。

再後來,他更大了些,出了閣、入了朝,許多事情看的都更明白了,才明白了太子的悲哀,那種妒忌也就慢慢消失了。

三皇子、九皇子他們是一葉障目,不願意看清事實。那是因為,他們要為自己的野心找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

——他們爭的不是權,而是父親的關注。

可實際上,太子受到的種種優待,說到底,不過是聖人對“正統”的維護而已。

太子乃是元後嫡子,是大夏儲君。聖人維護太子,又何嘗不是在維護他自己?

隻可歎,太子卻是被聖人帶的入了戲,一心隻把聖人當個慈父,卻忘了他先是一國之君。

他幫不了太子,也不敢去提醒他,心頭又何嘗不愧疚?

如今,遇見了在某種程度上與太子極像的鳳姐兒,讓他不知不覺,便有了些移情的作用。

——我無法給太子大哥一個真正的慈父,卻能給懷裡這姑娘一個真正的好夫君。

莫說鳳姐兒本身就不是個蠢人,就是她真的不開竅,陸嬤嬤也會叫她開竅。

這穩重、懂事、委曲求全難忍,快快活活地過日子還不簡單嗎?對鳳姐兒來說,她的要求也不高,隻要六皇子能護著她娘家,她就再沒有不順心的了。至於子嗣,乃至日後的皇位什麼的,如今談這些,也嫌太早了些。

那她索性想都不想,隻看當下。

******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