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十八)(1 / 2)

卻說王子騰四十多歲,才有了這麼一點兒骨血,自然是萬分重視的。賈王氏對自己的骨血心懷惡意,王子騰又豈會不想著弄明白緣由?

要知道,這小孩子不光是從懷上到生下不容易,生下之後再養大也是個磨洋工的事情。這中間要是出了一點兒差錯,就會功虧一簣。而以王子騰的年紀和身體狀況,想再有第二個,幾乎已經是不可能了。

因此,他是說什麼都要查明白的。

之所以先前發現的時候不查,是他不想因小失大,總得先讓妻子平安生產才是。

等史氏出了月子,他就拍出人手,仔細地探查賈王氏最近兩年的交際圈。

就連王子騰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賈王氏心頭總有一股高人一等的傲氣。也因著這股傲氣,她行事素來不怎麼隱秘,很容易就教人給查出來了。

王子騰拿著下麵人遞上來的情報,上麵詳細記錄了,自他拒絕了賈王氏登門之後,賈王氏與金陵王家來往的記錄。

更有甚者,由他們的繼母甄氏牽線,賈璉已經定了甄家旁支的一個女孩兒。而這個女孩兒,就是繼母甄氏娘家侄子的女兒。

原本王子騰還覺得自己當初直接不叫妹妹登門有些過分了,但如今看來,人家心裡說不定根本就看不上自己這個哥哥呢!

“我這個妹妹,還真是個能耐人兒!”這賈王氏分明是想讓王子騰斷子絕孫,拿他拚來的前程朝繼母甄氏遞投名狀呢。

試想:若是王子騰一直沒有兒子,那他所有的一切,將來還不都是王仁的?

王子騰回正院的時候,史氏已經哄睡了兒子王值,叫奶娘抱下去了。他把查到的事情很史氏一說,最後,嘲諷般地來了這麼一個總結。

史氏翻著看了看,很快就明白了賈王氏的心思:“她這是想從甄家那邊借力,把元姐兒送進九皇子府呢。”

王子騰冷笑:“愚蠢!”

史氏笑道:“的確是夠蠢的。”

賈璉是誰?

那是長房嫡子,無論家自己人怎麼看,在外人看來,賈璉就是最能代表榮國府聯姻的人。更彆說,榮國府的這一代,十年以內,也隻有賈璉這麼一個可以聯姻的對象了。

元春進了甄貴妃宮裡,就已經是賈家在求著甄家了。若是賈璉能另結一門有力的姻親,甄家和甄貴妃還會顧忌一二。可賈家偏偏給賈璉定了甄家的女兒!

這樣一來,不管賈家願不願意,都已經把自己坑死在甄家的船上了。

也就是說,九皇子究竟納不納元春,意義已經不大了。以甄貴妃母子那無利不起早的性子,哪裡還會把元春送到九皇子府?

這個道理,不止王子騰明白,道觀裡的賈敬,還有宮裡的元春也都明白。

賈敬得了賈璉定親甄氏女的消息之後,便讓人傳話給賈珍,讓他離西府遠一點兒,彆摻和西府的破事兒。

但他避禍道觀多年,對寧國府的掌控力已經大不如前,賈珍收到消息之後,聽不聽他的,他都管不了了。

而宮裡的元春,在聽到甄貴妃麵帶喜色地告訴她,甄賈兩家已經結親了,對象還是賈璉的時候,腦子裡轉來轉去的隻剩下了兩個字——完了!

賈王氏自以為是,又蠢又毒,生養下的賈珠與元春卻都是實打實的聰明伶俐。

以前養在榮國府的時候,元春並不覺得自己家有什麼不對。因為他們全家上下都習以為常,賈王氏來往的夫人太太們也都不會戳她的痛處。

但自從入宮之後,她才逐漸認清了:她所謂的榮國府嫡長女的身份,有規矩的人家都是不認同的。真說起來,她就隻是個五品官家的女兒而已。

彆說她因種種原因錯過了大選,就是沒有,以她的身份,也不可能會讓聖人費心思指婚。

在她的傲氣被一點點磨平之後,以往被她忽視的東西,就一點點地浮出了水麵,讓她既羞愧又難堪。

長幼無序,嫡庶不分。大伯渾渾噩噩,父親清高無能。

這就是榮國府的現狀。

元春從來沒有這麼深刻的意識到:不是家裡青黃不接,暫時需要她來承上啟下,而是家裡隻剩下拿她博前程這一條路了!

她是個好孩子,是個封建製度教養下合格的貴女。麵對這樣明顯是沒有退路的命運,元春也沒有抱怨什麼,她已經準備為了家族的未來而拚搏,隻希望她的兄長賈珠,能在她油儘燈枯之前,撐起整個家族。

但是後來,賈珠死了。

這個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把元春心裡的最後一點兒曙光劈得分毫不剩。

夜深人靜時,她在心裡歎了一聲:老祖宗,母親,元兒也隻能儘力,能保家裡一時了!

可是,她卻再怎麼也想不到,她的母親非但不體諒她,反而拚命給她扯後腿!

元春再也支撐不住,病倒了。

等宮娥把元春病了的消息報到甄貴妃那裡,甄貴妃賞玩兒著自己新塗的丹蔻,輕笑一聲:“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隻是,可惜了!”

皇子側妃雖說不上皇家玉碟,卻也是有定數的。賈家既然已經失去了應有的籌碼,這側妃之位,又何必浪費在賈元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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