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五十六)(1 / 2)

當今聖人勤政,登基之後,便改五日一朝為三日一朝。

大夏朝的早朝,五更天便開始了,那些住的離禁宮比較遠的大臣們,幾乎是三、四更天就得起床洗漱,一路催促著轎夫快走。若是路上順利的,他們說不得還能在班房眯一會兒。若是遇上天氣不好,路滑難走的,能不遲到就不錯了。

今兒是個大晴天,一大早,班房裡就坐滿了撐著下巴打盹的朝臣。

一旁的角落裡,幾個言官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商議些什麼。

已經是刑部郎中的賈珍恰好坐的離他們比較近,隱隱約約地聽見一次片語,似乎是說什麼:

“……過於苛刻……”

“……屬國……”

“……急功近利……”

賈珍微微瞌著眸子,看起來就如睡著了一般。可是他的心思卻在飛快的運轉。

——若是最近,關於屬國的事情,隻有一件,那就是前天交趾送來的急報,說是暹羅聯合七個邊境小國叛亂的事。

嘖,這些言官果然不愧是乾風聞奏事的勾當的,這事兒聖人從來沒有對外提過他這個武將之後消息靈通也就罷了,他們這些文官倒是風聞的夠快!

提到這個,賈珍也有些擔憂。

畢竟,他叔父和姑父都在交趾為官,兩年前交趾布政使王琦被調入戶部做天官之後,他姑父林如海更是接替了王琦,成了新的交趾布政使。這交趾出了這樣的亂子,他是無論如何都脫不了乾係的。

就在這時,那幾個嘀嘀咕咕的言官突然就安靜了下來。賈珍心生疑惑,睜開了一隻眼往門口一看,便見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官員走了進來。他不禁睜開了雙眼,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因為,來的不是彆人,正是新上任的左都禦史——連聞聲。

——他怎麼就差點兒忘了呢?這位連禦史和林姑父可是至交好友,每次林姑父入京述職,兩人都要把酒言歡。

這些年,隨著林如海在交趾越做越風生水起,朝中也有不少人起過半路摘桃子的心思。

既然他們想摘桃子,自然得先把林如海從交趾弄回來。

因此,林如海雖然不在朝中,朝中彈劾他的奏折卻幾乎沒斷過。隻不過,聖人心裡自然有杆秤,再加上有連聞聲和一乾同年的聲援,林如海才一直有驚無險罷了。

想想連聞聲那犀利的口才,賈珍的心登時就放回了肚子裡。

——就方才那幾個跳梁小醜,不足為懼!

因著連聞聲自做了言官之後戰績卓著,有許多人畏懼他、許多人暗中恨他恨的牙癢癢,但他的簇擁也不少,多是些清正的翰林和言官們。

在有聖人支持的情況下,這是一股很了不得的力量了。

當然,他們沒有兵權,聖人若是想要收拾他們,也是很容易的。

連聞聲一到,就有好些人圍攏了過去寒暄。他雖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但卻並不傲慢,在他不特意懟人的時候,說話還是很讓人舒心的。

因此,一群人也是相談甚歡。

那邊賈珍安了心,就真的眯了過去。直到上朝的時辰到了,他才睜開眼,飲了半杯冷茶,拿著朝笏隨群臣入了乾清宮。

果然不出賈珍所料,在商議了幾年無關緊要的事之後,便有言官出列,彈劾交趾布政使林海,濫用職權,對屬國逼迫過甚,以至於屬國忍無可忍,聯合謀反。

賈珍認得,這就是方才湊在一起的幾個言官之一,時任禮科給事中的王寧。

王寧舉著朝笏,那叫一個慷慨陳詞。賈珍覺得,要不是有朝笏擋著,他的吐沫星子恨不得能噴到聖人臉上去!

嘖,仔細一瞅,他朝笏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蠅頭小楷。看來,為了彈劾林姑父,還準備的挺充分!

隻是,他說完之後,不經意地瞟了連聞聲一眼的動作,無形中就把他的氣勢給折了大半。

但連聞聲卻是眼觀鼻,鼻觀心,好似根本就沒有聽見他雜雜拉拉的一大堆,就更顯得王寧示弱了。

不過,連聞聲看起來沒有開口的意思,那幾個聯合彈劾林如海的言官還是鬆了一口氣的。

——既然王大人奏的事,連禦史都沒反應,那他們接下來說的,就更不會引起這位的不滿了。

然後,他們一個接著一個的出列,從各個角度闡述了將林海一直放在交趾的害處,又變著花樣的把林海的功績誇了一通,提議聖人將他調入六部。總結起來就一個意思:聖人,交趾該換人當家了!

賈珍訝異地挑了挑眉:這幾個人是學聰明了呀!

以往但凡彈劾林如海的,無不是逮著他的黑點使勁兒攻訐,恨不得讓聖人立刻將他鎖拿問罪。

但他們的立場根本就站不住腳,聖人又不傻,怎麼會因為莫須有的罪名就自斷臂膀?

可是,如今他們建議將林如海調入六部,以林如海這些年的功績,自然是夠格的,聖人也不能不考慮群臣的想法。

聖人高居金座之上,神色半絲不變,唇角甚至噙著隱隱的笑意,看起來心情大好。而他看這幾個的眼神,就如在看大街上刷猴戲的。

隻是,階上階下,君臣有彆,玉階之下的臣子不敢也不能直視天顏,唯有伺候在一旁的王柱王公公暗暗搖頭,歎息這幾個言官作死。

幾位天官對聖人的情緒還是很敏感的,他們雖然看不見聖人的神情,但卻直覺這幾人討不了好。雖然,他們也覺得林如海在交趾作威作福太過,可聖人願意保著,他們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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