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五十三)(1 / 2)

賈璉今日正好忙完了賈赦交代的事,難得的悠閒,就歪在榻上看鳳姐兒見管事媳婦兒,處理家事。他是越看就越覺得自家媳婦好看,恨不得立馬抱在懷裡親香一番。

但不知從何時起,鳳姐兒待他開始淡淡的,也不再管他在外麵鬼混了。

更可怕的是,前些日子,她忍不住勾搭了一個二等丫鬟,正好被鳳姐兒撞見了。

當時,無論是賈璉還是那個丫鬟,都驚得魂飛魄散。賈璉好懸沒嚇得萎了過去,冷汗出了一身。

——王熙鳳是什麼人?了那是出了名的眼裡不揉沙子。她嫁過來時帶的陪嫁丫鬟,除了平兒小心謹慎,又不愛讓賈璉進身以外,餘下的早不知到哪裡自生自滅去了。

“二奶奶饒命,二奶奶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再不敢了!”那丫頭也是機靈,知道賈璉靠不住,“噗通”一聲就跪在了鳳姐兒腳前,不住地磕頭求饒。

而賈璉在最初的尷尬過後,已經能強撐著麵子,若無其事地把方才扯開的衣裳係了回去。

他已經做好了這丫鬟會被鳳姐兒處置了的準備。

可誰知道,鳳姐兒卻是半點兒怒色都沒有,隻是問那個丫鬟:“你叫他得手了沒?”

那丫鬟白著臉,輕輕點了點頭。

“既然二爺已經收用了你,待會兒就收拾收拾,搬到西廂房去住吧。”鳳姐兒淡淡地說完,又嗤笑了一聲,對那丫鬟道,“原本我還想著,若是你沒被他得手,就給你找個好婆家。如今看來,你是沒這個命了。你看看,出了事,他連一句保你的話都不肯說,你跟著他,圖什麼?”

那丫鬟低著頭,咬著唇,低聲道:“謝謝二奶奶。”

賈璉卻是調笑道:“小的又是哪裡惹了二奶奶了,值得奶奶這樣埋汰我。這前麵的事,歸爺們兒管,後宅的事,歸奶奶管。這丫頭,自然也是任憑奶奶處置。”

鳳姐兒瞥了一眼方才喜色外露,這會兒卻一下子又白了臉的丫頭,對著賈璉笑道:“既然二爺喜歡她,直接開了臉做通房就是來。何必這麼偷偷摸摸的,倒顯得我多不容人似的。”

賈璉見她不似作假,不由詫異:“奶奶怎麼突然就賢惠了起來?”

鳳姐兒嗔道:“這些年,二爺家裡家外的招惹了多少?我要是真個愛撚酸兒,早氣死了。”

賈璉急忙賠笑:“是我說錯話了,奶奶大人大量,彆和我計較。”

鳳姐兒嗆了一句:“我哪裡計較得過來。”她轉而拉著平兒的手,笑著說,“二爺要立新人也行,但我這裡,卻是要給平兒討個名分。”

平兒心頭一驚,急忙道:“奶奶,我……”

鳳姐兒伸手掩住了她的嘴,斜睨著賈璉,聲音婉轉!“這名分,二爺到底是給,還是不給呢?”

她眸光瀲灩,潺潺如水波蕩漾。賈璉被她這麼瞧著,隻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輕了二兩,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都聽奶奶的,奶奶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好,”鳳姐兒道,“待會兒我就去回了太太,回頭正式擺了酒,立平兒做個姨娘。”

“好好,都聽奶奶的。”賈璉饞著臉湊上來,“奶奶……”

誰知,鳳姐兒閃身就避開了,揚聲道:“二爺還是留下來安撫新人吧,我和平兒呀,這就給二爺騰地方。”

說著,當真拉著平兒就走了。

“誒,奶奶!”賈璉氣急敗壞,甩袖罵道,“這蹄子,把人的性兒勾起來了,她卻走了!”

先前那丫鬟見鳳姐兒走了,鬆了口氣,站起身來,媚眼如絲地往賈璉身上蹭,嬌滴滴地道:“二爺,二奶奶走了,奴婢不還在這兒的嘛。”

“去去去,爺煩著呢!”

“二爺~”那丫鬟被推了個踉蹌,不甘地喊了一聲。

賈璉擺了擺手,趕蒼蠅似的:“快走,快走,彆讓爺再說第三遍。”

這鳳姐兒突然賢惠起來了,賈璉非但不高興,反而怵得慌。試想:這老虎突然改吃素了,擱誰也得仔細掂量掂量啊。

不但賈璉怵得慌,平兒心裡也毛毛的。

跟著鳳姐兒出來之後,走了不到百步,她已經悄悄覷了鳳姐兒七八回了。

鳳姐兒又不是個瞎子,如何會察覺不到?

也是她往日待平兒太過嚴苛了。

她歎了一聲,和聲對平兒道:“你也不用擔驚受怕,你奶奶我是想通了。我這裡整日喊打喊殺的,弄得名聲也壞了,卻也擋不住你二爺偷腥,何苦來哉?從今往後,我就撂開了手,隨他去吧。左右這府裡也不缺那一個月的幾兩銀子。”

平兒仔細看了看她的神色,見當真沒有半點兒勉強,這才鬆了口氣,卻又期期艾艾地說:“那也不用提了我呀。我寧願一輩子給奶奶做丫頭。”

鳳姐兒瞭了她一眼,笑道:“傻丫頭,你想啊,反正你二爺往後也是要帶新人的,我可舍不得將來讓旁人越過了你。”

平兒的臉頰當時就紅得跟抹了胭脂似的,呐呐地喊了聲:“奶奶”羞羞怯怯的,多餘的一句話也不會說了。

鳳姐兒見狀,“噗嗤”一笑,伸手拉了她一把:“好了,走啦。趁這會兒去回了太太,明兒就替你擺酒。往後啊,這府裡的人見了你,也得稱一聲平姨娘了。”

“奶奶,您就彆取笑我了,沒影的事兒呢。”

“怎麼就沒影了?你家奶奶我這不就給你恩典了嗎?”

這話落在平兒耳中,滿腦子就隻剩下了“你家奶奶“這四個字。

她抬頭看了一眼鳳姐兒窈窕的背影,忽而抿唇一笑,小跑追了上去。

“奶奶且等等我。”

她雖然不知道奶奶怎麼就忽然想通了,但奶奶能不再因著二爺葷素不忌而傷心惱怒,她就覺得高興。

賈璉一直在等鳳姐兒發難。

可一直等到平兒成了姨娘,彩屏也正式成了通房,鳳姐兒那邊也沒個動靜,每日裡該乾啥乾啥,好像不知道賈璉招惹了丫頭似的。

哦,彩屏就是那天那個丫頭。

賈璉所有的提心吊膽,仿佛都是他自己想太多了,自作自受。

他終於相信了,鳳姐兒是真的學得賢惠了。

但賈璉卻發現,對於這件期盼已久的事變成了事實,他並不如想象中的高興。

鳳姐兒不愛管著他了,他自己反而不自在,再看見那些俏麗的丫鬟,風騷的婦人,也不覺得心裡癢癢了。

這可真是……他自己都想罵自己,真是賤的慌!

就比如這會兒,鳳姐兒一心一意地處理家事,他卻總想撩撥撩撥她。鳳姐兒被他騷擾地不耐煩了,蹙眉道:“我這兒正忙著呢,二爺若是沒事,就找彩屏玩兒去吧。”

賈璉臉色一沉,片刻後,壓著怒氣嬉笑道:“奶奶這是攆我呢。”

鳳姐兒瞭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意思很明顯:既然看出來了,你還不快滾?

賈璉心裡一惱,甩袖就要走,卻又不甘心,重新坐了回去:“你忙你的,我等一會兒就是了。”

鳳姐兒蹙了蹙眉,當真不再搭理他了。

兩個月前,鳳姐兒做了個夢,一個很真實的夢。

在夢裡,賈璉不但背著她在外麵偷娶了二房,還和那二房商量著要等她死了,把那二房扶正。

這是有多盼著她死呢!

夢境的最後,她也的確是死了。在被賈璉休了之後,又逢賈家事敗,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了獄神廟裡,臨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巧姐兒有沒有脫離苦海。

她是真喜歡賈璉,從小的時候第一次來賈家見到這個哥哥,她就喜歡。

要不然,她何至於連一個人都容不下?

可正因為喜歡,她才更接受不了賈璉對她的絕情。

夢醒了,她自己偷偷哭了一場,決心要把心思從賈璉身上收回來。

夢裡,也隻有平兒一心想著她。可是平兒是個丫頭,早被拉出去發賣了。到最後,也不知道怎麼著了。

她恨,恨自己怎麼不早些做了這個夢?

要是早些做了這夢,她定然給平兒找個好婆家去,怎麼會讓她再被賈璉那殺才給糟蹋了?

鴛鴦就是在這時候找過來的。

“給二爺二奶奶請安。”她直覺這氛圍有點兒莫名的緊張,又認清了榮國府如今的形勢,不敢造次,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請安。

“是鴛鴦姐姐來啦。”鳳姐兒示意正回事的婆子先等一等,笑眯眯地問,“可是老太太有什麼吩咐?”

鴛鴦亦是笑得跟喝了兩斤蜜水似的:“老太太叫二爺和二奶奶過去呢。”她頓了頓,又主動說,“大老爺和二老爺也在。”

夫妻二人都有些詫異:這鴛鴦往日裡在他們麵前,可不是這個態度呀。看來,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對他們大房來說,還是好事。

兩人心裡有了底,便不遲疑。鳳姐兒把平兒留下,讓那些管事媳婦兒有急事的都先回了平兒,沒急事的就先散了。

兩人跟著鴛鴦到了春熙堂,給各位長輩請了安,便聽見老太太道:“璉兒,我有件事需要你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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