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三十二)(1 / 2)

等出了乾清宮,戶部步尚書便抱怨道:“兩個皇子置氣,你又何必摻合?這下可好,七爺怕是惦記上咱們戶部了,日後少不了的麻煩!”

右侍郎本就是三皇子的人,史鼐得罪了七皇子,就是得罪了三皇子。他本就看史鼐不順眼,這會兒更是冷嘲熱諷:“史大人好大的威風,連皇子都不看在眼裡。”

史鼐無視了左侍郎,對步尚書道:“大人莫不是忘了?七爺就算要找戶部的麻煩,那也是日後的事了。可是,六爺今兒下午就會到戶部辦差。”

步尚書眼皮子一跳,閉口不言,就連右侍郎也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譏諷之言給咽了回去。

不管他們是三皇子的人也好,九皇子的人也罷,如何可都在六皇子手底下乾活兒呢。

所謂“縣官不如縣官”,就是這個道理。

史鼐暗暗冷笑了兩聲,抬腳就走。

——且不論日後是不是六皇子繼位,就七皇子這連自己的哥哥都敢辱罵的貨色,便是聖人腦子突然抽大了,真的把皇位給了三皇子,他也落不著什麼好。

所以,他怕個毛哇!

史鼐回了戶部之後,就和往常一樣,看積年的卷宗。步尚書和右侍郎幾乎和他前後腳回來,但兩人卻是一個招呼都沒跟他打,直接就回了各自的班房。

胡詹眼睜睜地看著他倆從史鼐的門口過去,動了動眉毛,轉頭問史鼐:“您這是又得罪了他兩位?”

“什麼叫又?”史鼐覺得自己很冤枉,“我以往隻是不耐煩替他們二人和稀泥而已。如果這就叫得罪,那隻能怪他們小心眼兒。”

胡詹嘿嘿一笑:“這麼說來,這回您是真得罪他們了?來,給下官說說,下官也還幫你出個主意。”說著,還朝他擠了擠眼。

一個長須飄飄,仙風道骨的先生,做出這麼猥瑣的動作,簡直辣眼睛!

史鼐渾身一抖,雞皮疙瘩已經掉了一地。他隨手扒拉開了胡詹的臉,一臉不忍直視地扭過了頭,“去,去,去,去!老子信了你的邪,你就是個八卦男!”

曾經,他也為胡詹外表所期,以為他就是一個傲氣十足的如玉君子。

可現實很快就教會了他: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史鼐:再也不相信臉了!

胡詹也不在意。他這人,在不熟悉的和不如他的人麵前,傲得很;可在有真本事,又混熟了的人麵前,卻隨性的很。

“究竟怎麼回事?這一大早的,您就一下子得罪了倆。”

“還能怎麼回事?”史鼐不屑地笑了一聲,“不就是兩位皇子起了爭執,七皇子出言不遜,我幫著六皇子仗義執言了一回嗎?他們怕七皇子報複我的時候牽連到他們,當然得躲著點兒了。”

胡詹不禁皺眉:“大人,不是下官要說你。你說你好好的,乾嘛要和七皇子過不去?他可是三皇子黨的中堅力量。”

史鼐彆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直看得他自己都繃不住了,這才反問:“你覺得,三皇子有那個大福氣?”

胡詹露出個心照不宣地笑容,低聲道:“這種事情,咱們自己明白就好。畢竟,聖人想讓他以為他有,那他就是有。”

他又往左右看了看,確定這會兒沒人從門口過,這才把聲音壓得更低,“況且,如今太子這個情況……嗯?”他衝史鼐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知道吧?

史鼐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所以說嘛,”胡詹道,“這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你看看這朝堂上,但凡聰明點兒的,哪一個不是龜縮在後頭,明哲保身呢?”

“你說的不錯。”史鼐點了點頭,臉上卻不禁露出了苦澀,“可是,我跟你們,不一樣。”

確切地說,是他們幾個勳貴之家,跟其他太子-黨的人,都不一樣。

說起這個,胡詹也納悶兒,“下官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史鼐看了他一眼,直接就替他說了:“你是想問,我們家為啥那麼早就投了太子吧?”

胡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還是點了點頭。這問人家的私事,的確是有些冒昧。但他又實在是好奇,這幾家勳貴的前一代家主,都不是蠢人,怎麼就投了當時乳臭未乾的太子呢?

史鼐長歎一聲,伸手朝上指了指,“天命難違呀!”

他這麼一說,胡詹一下子就明白了。明白了之後,他就不免覺得,這聖人對太子的確是個慈父,但對史家、賈家等勳貴,也未免太不厚道了。

如今太子眼見得是要不好了,其他人抽身還來得及,史鼐、賈敬等人,可是在聖人心裡掛了號的太子-黨,跑都跑不了的那種。

“所以說仲卿啊,你沒事的話,還是少我這邊兒貼。”

胡詹,字仲卿。

他一聽這話,就有些惱了,“大人這是什麼意思?下官是那種人嗎?再說了,下官本就與大人交好,這會兒就算是斷交,有心人該咬我的時候,下嘴也絕對不會牙軟的。”

這倒是實情。畢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史鼐沉默了片刻,狐忽而道:“罷了,不說這個了。”他拿出一份卷宗,“你看這個江南的鹽稅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覺著,這幾年是一年比一年少呢?”

不但一年比一年少錢,而且是每年少的都極有規律。去年比前年少了一成半,前年比大前年少了一成半。以此類推,一直推到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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