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五十二)(1 / 2)

今日的主角小公子素節被奶媽抱了出來,史鼐伸手接過,俯身將兒子送到太孫麵前。

出生三天的孩子,臉上的水痘印記已經褪得差不多了,顯出了白嫩的本質。

太孫雖然不是第一回見到這麼小的孩子,但以前見到的,都是和他同父異母的庶出弟妹。太子妃不喜歡那些庶出的,自然也不會讓兒子親近,那些庶出弟妹的母親,也不愛讓自己的孩子親近太子妃,親近他這個嫡長子。

儘管這種情況,自太子去世之後就有所改變,但變的隻是太子的側妃和庶妃們,太子妃從來沒有變過。

因為,東宮的所有人都知道,隻有太孫順利登基,對整個東宮才是最好的。

如果太孫出了什麼意外,聖人是絕對不會為了太子的庶子,而放棄諸位皇子的。

若是太孫登基,那側妃、庶妃們的兒女才是名正言順的公主與皇弟;若登基的是其他皇子,那他們有沒有命在,還是兩說。

所以,太子薨逝之後,以往和太子妃爭寵的那些女人,反而沒了他往日的膽氣,在太子妃麵前越發恭敬了。

但太子妃對她們的厭惡卻是絲毫不減。甚至比之以往,還更多了一份有恃無恐。

太孫在太子和聖人接連教導之後,其實對太子妃這種行為很有些看不上。但太子妃畢竟是他的親娘,也在他年幼時庇佑他長大,他還不至於為了那些庶出的弟妹,惹得親娘傷心。

因此,他看那些庶出的弟妹,總是少了幾分喜愛。

但史鼐的兒子不同。

這個孩子,和他沒有任何的利益衝突。甚至隻要不出意外,他們還會是利益共同體。

因此,他是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孩子可愛。

“少保,小公子有名字嗎?”

這語氣,與聖人想要給某物賜名時好像啊。

史鼐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隻做未覺,笑著說:“有了,臣為他取名素節。”

太孫明顯地露出失望之色,卻還能笑著稱讚:“好名字。”

他從袖袋裡掏出一塊兒輕巧的金鎖,塞進了素節的繈褓,“這是孤剛出生的時候,皇祖父賞賜的。如今孤將他轉贈給小公子,希望能保佑小公子平安長大。”

史鼐連忙推辭,“殿下不可,這太貴重了。”

太孫急忙攔住他欲取出的手,正色道:“這是孤的一片心意,還望少保莫要拒絕。”

史鼐僵持了片刻,終是妥協了,“如此,臣便代犬子多謝殿下了。”

太孫這才露出了笑容。

然後,他就在周圍賓朋失望的目光下提出了告辭:“時候也不早了,孤這就回宮了。”

史鼐暗暗鬆了口氣,“殿下早些回去也好,免得聖人擔心。”

******

太孫回到乾清宮的時候,教坊司正編排了一出新的歌舞,聖人難得有空閒,正歪在榻上賞舞。

太孫繞過一眾舞姬,滿臉興奮地給聖人行了禮。

聖人右手打著拍子,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起身坐到一邊去。

太孫今年不過十一歲,隻朦朦朧朧有了些男女之彆的意識,還不怎麼懂得女子陰柔之美。

因此,麵對一群翩翩起舞的妖嬈舞姬,他卻沒心思看,滿心都是想著和皇祖父分享今日在史家的事情。

他坐在榻上,蹭來蹭去的,簡直一刻也安靜不下來。

聖人瞥了他好幾眼,終是暗暗搖了搖頭,揮手示意那些舞姬下去。

一眾舞姬在領舞那女子的帶領下,無聲地行了個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今日出宮,玩兒的高興嗎?”

“高興。”太孫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興奮地和聖人邊說邊比劃,“我見到了少保家的小公子,在繈褓裡,就這麼長,白白的,胖胖的,臉上還有點兒紅點點。”

聖人笑著說:“那是水痘印還沒褪乾淨呢,小孩子剛出生的時候,臉上都有。”

“昂?”太孫驚了,“我剛出生的時候,也有嗎?”

“有,怎麼沒有?”聖人露出懷念的神色,“那個時候啊,你剛生出來,朕抱著一瞧,喲,紅彤彤的,跟個小豬仔似的。朕當時就說,這孩子呀,長大之後,必是又白又嫩的。”

聖人哈哈笑著捏了一把太孫的臉蛋兒,“看,如今可不就是又白又嫩嗎?”

“唔?”太孫不樂意地捂住臉,抗議道,“孫兒已經長大了,不能捏臉。”

“好、好、好,不捏,不捏了。”

太孫懷疑地看了他一陣,見他的確沒有再伸手的意思,這才把手放了下來。

聖人暗暗搖了搖頭,轉而問起了孫兒一定會感興趣的話題:“你不是要替史鼐的兒子取名字嗎?怎麼,取了嗎?”

太孫露出失落之色,“少保早就準備好名字了,叫素節。”

“素節?”聖人隔著殿門看了一眼秋高氣爽的天氣,失笑道,“這個史鼐,給兒子取名字也這麼投機取巧。”

太孫原隻覺得這名字挺好聽的,聽聖人這麼一說,才反應過來,所謂“素節”,不就是秋令時節嗎?

秋天出生的,就叫“秋天”,那要是冬天出生的,就叫“冬天”?

這麼一想,太孫也不禁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他便從榻上跳了下來,一邊往自己的書案走,一邊說:“少保留的功課,我還沒算完呢,明日少保還要檢查呢。”

聖人道:“彆的夫子留的功課,也沒見你這麼積極的。”

“他們留的……不是背就是寫,沒什麼挑戰性。”太孫找出史鼐給他留的兩道數學應用題,津津有味兒地研究了起來。

聖人聽了他的話,也來了興致,慢慢度步到孫兒身後,戴上玳瑁的眼鏡,去看那白紙上的題。

數學是一門精確學科,為了避免歧義,史鼐出應用題,用的都是大白話。聖人仔細一看,隻見太孫正在審題的那一道,寫著:

今有宮娥若乾共餐,一人分一碗飯,兩人分一碗菜,三人分一碗湯,共用碗五十五隻。

問:共有宮娥幾許?

有點兒意思。

聖人饒有興致地看著太孫拿著一根特製的炭筆,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儘是些他不認識的符號。

但看太孫時而皺眉,時而展演的顯然這些符號並不是亂寫亂畫的,而是含著某種規律的。

然後,聖人就見不到一盞茶的時候,太孫便得出了答案。

——共有宮娥三十人。

這麼快就算出來了?

聖人有些驚奇,“你是怎麼算的?”

“啊?”

太孫正專心致誌地算第二題呢,唄他突然出聲給嚇了一跳,急忙拍了拍胸脯,給自己順氣。

聖人見狀,有些懊惱,“怎麼樣,還好吧?”

——他怎麼忘了,小孩子的魂兒輕,不禁嚇。

“孫兒沒事了。”太孫笑了笑,臉卻還有些白。

聖人蹙眉道:“哪裡就沒事了?”轉頭吩咐戴權,“去取碗安神湯來。”

如今聖人養孫子,可是比那時候養太子還要精心。

他實在是沒有心力再培養第三個繼承人了。要是太孫再有個萬一,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受的住打擊。

“孫兒真的沒事。”太孫據理力爭。

一聽說要喝安神湯,他就苦了臉。那湯的滋味兒,實在不怎麼好。

聖人唬了臉,“不行,你看你臉現在還白著呢。”

一句話出口,他又覺得自己太嚴厲了,忙柔和了神色和聲音,哄道,“聽話,隻喝一碗,啊?”

太孫便知道,是躲不過去了,隻得在戴權端過來之後,自己一飲而儘。

聖人這才露出了放心的神色,指著那一堆自己看不懂的符號問:“這些東西,都是史鼐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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