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二十九)(2 / 2)

“伺候孤去書房吧,反正孤也不累。”

他身為儲君,十歲出頭,就跟著聖人乾清宮聽政,到如今也有七八年了。

但獨立監國,還是頭一次。

太子也是摩拳擦掌,想做出個樣子,想讓聖人和朝中重臣刮目相看。

因此,他很是勤奮。每日裡除了吃飯睡覺,剩下的時候不是在看折子,就是在看書。

說是讓他監國,但他畢竟是第一次乾這事,聖人再寵他,也不敢拿國家大事開玩笑。

因此,留了張太傅等好幾個重臣輔佐他。

各地呈上來的折子,大部分都是由這幾個重臣幫著處理,隻留些簡單的給太子練手。

太子自幼就比同齡人沉穩些,知曉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滿。這些小事,他也都認真處理了。

幾日下來,張太傅等人都對太子讚譽有加,稱讚他寬宏謙遜,沉穩有度。

太子到底年少,縱臉上不顯,心裡也十分喜悅。

但過了大約七八天,太子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由張太傅他們處理的那些重要的奏折,大部分都是封存之後,撿著要緊的,快馬加鞭送到西山去,讓聖人處理。

而那些不是很要緊的,就堆在乾清宮裡,等聖人回來處理。

太子很是不解,就私下裡請教張太傅。

因著張太傅的大孫女已經由聖人栓婚給了太子,隻等太子到了及冠之年就大婚。

而且,張太傅還是太子的老師,可以說是綁死在太子這條船上了。

許多比較隱秘的話,彆人不敢或不願對太子說,張太傅就敢說。

他是巴不得太子懂得更多一點兒,將來成功繼位的可能性就更大一點兒。

對於這件事,張太傅隻有一句話:“聖人才是這天下之主。我等,終究是臣子。”

這是太子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不由有些錯亂。

但錯亂歸錯亂,這麼多年來,他與聖人相依為命,感情之深厚,不可以常理度之。

再說了,他是儲君。儲君也是君嘛。

如今,張太傅之所以把這些折子都送給聖人處理,那都是因為他還太年輕的緣故。

這時候的太子,雖然學了一肚子的學問,本質上,卻還是個傻白甜。

用不了多少年,他就會知道:對他來說,與聖人是相依為命;對聖人來說,他不過是眾多兒子中的一個。

哪怕,最寵愛、報的期望最大的那一個,也隻是其中一個而已。

哪怕十個手指頭有長短,但哪怕是最短的那個手指,也沒人舍得斬去了。

用不了多少年,他就會明白:他這個儲君,在朝臣麵前是君,但在聖人眼裡,也終究是臣。這天下,從來都隻需要一個做主的聲音。

對聖人來說,不覬覦他江山的兒子,才是最好的兒子。

成長的代價總是殘酷的,賈政活了兩輩子,總算是體會到了成長的疼痛。

孫氏歿了。

就在太子來過之後第三天的夜裡,孫氏永遠閉上了眼睛。

臨終之前,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大孫子賈政。

在回光返照的時候,她撐著一口氣把自己的私房,越過兒子,分給了兩個孫子。

大孫子得了八成,小孫子隻得了兩成。

為此,史氏心裡為小兒子不平。但礙於孫氏將逝,她隻能將不滿壓了下去,隻想著日後再圖。

而賈政,這一次卻難得的沒有計較自己得到的財產的多少。

他很茫然。

在過去的很多年,先是有母親史氏處處為他打算,後又有祖母孫氏時時偏心於他。

猛然之間,母親偏心的對象換了一個,祖母也仙去,他才突然意識到,他似乎並不具備在這大宅門裡獨自求生的能力。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賈赦是怎麼熬過去的呢?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去搜尋賈赦,卻看見賈赦正依偎在母親史氏的懷裡,撅著嘴小聲說著什麼。

而史氏則是滿臉的憐愛地揉了揉他的腦門兒,低聲哄著他。

妒忌這種情緒,不可遏製地從心底湧起。伴隨而來的,還有屬於自己的東西被搶走的憤怒。

是的,母親的愛曾經是他的,也該一直是他的。

憑什麼,賈赦他憑什麼呢?

前世祖母一心為他,今生母親滿眼都是他。

如果沒有賈赦就好了。

他想:如果沒有賈赦該有多好?這個家裡的所有,祖母的憐愛,母親的疼愛,父親的期許……這些,就都是屬於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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