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2 / 2)

西方的天狼星隱藏入漸漸明亮的天色中,一夜鏖戰過後,天終於要亮了。

穆明珠下令,要山腳原本為中軍的三支千人隊,與山頂留守的三支千人隊互換。如此後隊變前隊,要相對來說保存了體力的山頂隊伍,在林然的帶領下,帶著新的任務從盤雲山腳下出發——那就是入城搜捕焦道成。

正如穆明珠所說,眼下五箱金磚與焦家巨大的財富相比,隻是九牛一毛。

穆明珠也確信,隻要能捉到焦道成、撬開他的嘴,從中得到的消息足以在建業城掀起再一股風浪。

此時天色漸明,原本被焦家家丁驅趕上山的幾千隻羊,也都給穆明珠的士兵捉了起來。

“殿下,這近五千隻羊要怎麼安置?”負責捉羊的千夫長跑來彙報,來不及擦洗的臉上灰黑交加,隻是眼中流露出期盼來。

穆明珠笑道:“不是說了要請大家吃烤羊肉?現下有五千隻羊,咱們有五萬人。那便是十人一隊,一隊分一隻羊。”

“是!殿下!”那千夫長叫得震天響,似乎生怕多留一刻穆明珠便改了主意,幾乎是飛跑著去傳播這一則好消息。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就算是歲和年豐的時候,普通百姓家也隻有過年的時候能見到真正的肉。

更不用說經曆了水患的揚州城,這些走投無路自賣為奴、又或是跟著穆明珠做事的青壯,本來是連糙米粗麵都吃不起的人。他們生活的環境裡,隻有紅白喜事的時候,一個村子裡、幾百號人聚在一起,一人才能分得一口葷腥。現下竟是十人分一隻活羊,烤著吃!

這甚至比說起五箱金磚,更能叫這些廝殺一夜過後、饑腸轆轆的年輕人激動。

分羊、剝皮、在山腳下的河邊給它開膛破肚……

一夜大戰過後,享受勝利的大餐,每個士卒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渴盼的笑容。

穆明珠已經轉身進了給她布置好的帳篷,接了櫻紅遞來的濕帕子,還有些不明白。

櫻紅抿嘴笑道:“殿下擦把臉。”

“怎麼了?”穆明珠要她取了鏡子來,對鏡一望,才見自己臉頰上有一抹灰痕,不知是在哪裡染上的。她沒有在意,便拿著那濕帕子輕輕抹去了臉上灰痕,自己小心避開了臉上擦傷處,忽然想起大樹下齊雲那張潔淨的臉來,隨口同櫻紅道:“你說奇不奇怪,同樣是從山上下來,那齊雲還是衝在前麵廝殺的,怎得一張臉比我還要乾淨?”

櫻紅也不明白,想了一想,道:“大約是齊都督武藝高強吧。”

穆明珠聳聳肩膀,這隻是許多正事之間的一則小閒談,她不過隨口一說,也不是真要問出個答案。

她卻不知,齊雲早已遠遠望見她慰問傷兵,他便自行先往河邊洗淨了臉,而後坐到了她最後必經的樹下石板上。

“殿下,孟郎君來了。”外麵侍從通報。

穆明珠將一縷沾濕的發絲捋到耳後,道:“快請進來。”聽到門簾響動,便回身笑迎上來道:“非白來了?可曾分得一隻羊?”

孟非白含笑道:“羊分到在下這裡,在下也隻好放生。還是由殿下的士卒享用吧。”

穆明珠倒是忘了他還在居喪,笑道:“是本殿說錯了話,非白勿怪。”

孟非白笑道:“在下此來,一是賀殿下之勝;二是來同殿下辭行。”他緩緩道:“如今殿下儘得揚州城之兵,那焦道成已是喪家之犬,殿下收拾餘孽、手中五萬大軍足堪用了。在下久留無益,便來同殿下辭行。”

穆明珠清楚他雖然口中隻是說辭行,其實是要帶那鮮卑奴走了。

她點一點頭,歎道:“非白好生無情,這便要走了嗎?”又道:“該帶的人,非白自然已經帶上了?”

留在山頂的三支千人隊,主要是看守趙洋、鎮守高處;而自從來到盤雲山之後,看守那鮮卑奴的主要人手,其實已經換成了孟羽執掌的府兵。

隻是昨夜大戰在即,穆明珠與孟非白都是理智而又大局為重之人,謹守著友好的界限,沒有起摩擦而已。

孟非白莞爾,輕輕撥動手中碧玉佛珠,柔聲道:“若是有緣,自會再相見。”他避而不談那鮮卑奴,正說明他已經要把人帶走了。

穆明珠沒有攔著,她其實是扣住鮮卑奴,半是脅迫半是誘哄,要孟非白留在了這一局中。此時大戰過後,她已然獲勝,若是再強行留人,便要留成仇家了。

她舒出一口氣來,道:“好吧,既然非白執意求去,本殿也不好攔著。我派一隊人馬,送非白出城——你們要走哪條路線?”

孟非白撥動佛珠的手指輕輕一頓,悄悄鬆了口氣,其實他並不需要穆明珠派人護送,有孟羽的一萬府兵,隻要沒有穆明珠阻攔,他在現下的揚州城中完全是來去自由的。但這是必須要接受的好意,他也不願節外生枝,便道:“在下欲走南徐州,再往北境去。勞煩殿下。”

穆明珠道:“好。”便點了一支千人隊,親手寫了一封文書,因現下城門上都是她的人,而她此前下了命令是死守城門,不許開啟。

她把那手書遞給孟非白,道:“山高水長,那咱們後會有期了。”行事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既沒有要留那鮮卑奴的意思,也沒有太過不舍。

孟非白伸手欲接那手書,忽然輕輕抬眸看向穆明珠,茶色溫柔的眸中隱有不解。

“怎麼?”穆明珠含笑看他。

孟非白接了手書過來,見她如此痛快,反倒心底有些隱隱的不安。他說不清緣由,但這份直覺曾幫助他在商場中免除好幾次重大的損失。他垂眸,輕聲道:“沒什麼,隻是殿下前番用在下之時,言辭懇切,口口聲聲引在下為知己。如今與在下作彆,殿下神情淡然,難免叫人覺得……從前的話都是殿下哄人的手段罷了。”

穆明珠眨眨眼睛,一臉無辜道:“可這是非白主動求去,本殿若是強行留你,豈不是更愧對知己之情?”

孟非白從她麵上看不出更多的內容來,無奈一歎,仔細收起她寫的手書,道:“殿下言之有理。”

此時外麵數千隻烤羊已經漸漸熟了,焦香的肉味傳了進來。

穆明珠不再與孟非白繼續對談,而是先一步出了帳篷,笑歎道:“好香的羊肉味。”

見她出了帳篷,近處正分肉的士卒忽然自發開始喊,一開始還是雜亂的,有的喊“公主殿下是神仙!”,有的喊“多謝殿下的羊肉”,有的則喊“帝女戰無不勝”,那聲浪越來越高,後來不知怎得,漸漸統一了稱呼,大約是“帝女”這個喚法呐喊出來比“公主殿下”更有氣勢;再後來,不知哪一個淘氣的領頭,眾人開始齊呼“帝女萬歲”。

萬歲顯然是皇帝才能有的待遇。

但這些平素從未跟達官貴人有過交集的力夫,顯然並不在意其中的區彆。在這一刻吃著烤肉的他們看來,穆明珠就應該有皇帝的待遇,甚至是天神的待遇。

終於那呼喊聲彙聚成席卷的海嘯,在盤雲山下震天響起。

“帝女萬歲!帝女萬歲!”

穆明珠站在帳篷外,望著那一張張染著油脂的年輕的臉,聽著那一聲聲震動四野的呐喊,垂在身側的雙手漸漸緊握成拳,她想要壓住心中湧起來的激動之情,最後卻脹紅了一張臉。

在這種的激越情緒之中,穆明珠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力量,從那些聲震四野的喊聲中,充盈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清楚,當麵對下一次的戰鬥,她一定會更有信心。

因為堅實的信心,正是從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中汲取的。

“恭喜帝女。”孟非白站在穆明珠身後,也覺震撼,默然看了半響,終是行禮作彆。

櫻紅擦著眼角激動的淚花道:“奴婢也不知怎得,竟有些忍不住想哭……”她頗有些不好意思,有意轉移話題,道:“殿下就這麼放孟郎君走了嗎?那鮮卑奴的身份咱們還沒問出來呢。”

穆明珠望著孟非白遠去的背影,淡聲道:“無妨。他走不出揚州城的。”

櫻紅一愣,望著穆明珠冷靜的側臉,卻不敢再問下去。

王長壽送了一整隻烤得流油的羊過來,笑道:“殿下,這是您那一份。”

穆明珠知這是眾人的好意,便以小銀刀割了一小片肉,送到口中,含笑咽下,道:“說好的十人一份,本殿已經用過了,便給櫻紅等人分了吧。”其實她自幼飲食都在宮中,出來之後用度也與宮中一樣,羊肉雖然焦香,但卻有股未處理得當的腥膻味,她受不住。

她擱下小銀刀,才要往帳內去,忽然覺得好似有人在暗中看她,下意識一抬頭,就見齊雲在不遠處的樹下抱臂望著這邊。

穆明珠微微一愣,想到方才眾人呼喊“帝女萬歲”的場景,當時不好製止,可是這事兒傳到建業城中,必然要招致母皇猜忌。她重又撿起那小銀刀來,在烤羊背上劃了幾道,選出了羊身上最肥美的部位,淡聲道:“這些給齊都督送去——勞他受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齊小雲:我有一個請求,我想要殿下對我醬醬和釀釀。

女鵝:也不是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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