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 96 章(1 / 2)

(駙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駙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第九十六章

穆明珠與齊雲走出秘庫溶洞,走過正廳之時,隻見裡麵的慶功宴已經散了,燈燭黯淡,隻有侍從婢女列隊而出、撤下杯盞。

櫻紅候在廳外,遙遙見了穆明珠,鬆了口氣,方才公主殿下不許從人跟隨,一入秘庫便許久未歸,沒想到竟然會與齊都督一同歸來。

她忽然想到那一日大軍攻破焦家老宅,在望火樓上,公主殿下忽然傾身去吻齊都督……

公主殿下原是極討厭齊都督的,可是這一趟來揚州,不知怎麼回事兒,竟然變成了這樣的關係。

櫻紅白天黑夜都跟隨在穆明珠身邊,可是也瞧不透這位公主殿下的心思,隻是好在齊都督乃是皇帝禦賜的駙馬,公主殿下喜歡齊都督,總比討厭齊都督要好些……

穆明珠走到近前來,笑問道:“怎麼還在這裡等著?不是說要你們先回去嗎?”又問道:“蕭淵呢?”

櫻紅垂眸道:“殿下走後,慶功宴過半,諸人也都散去,蕭郎君興致未儘,邀了幾位投緣的郎君,往宿處小院續杯談天去了。”

“哦?”穆明珠笑問道:“他邀了哪幾家的郎君?”

櫻紅想了一想,道:“這奴婢卻不知,不過那些郎君之間彼此都相熟,像是揚州城中的大族子弟。”

穆明珠便知道,這是那些在守城之時捐出物資米糧的有功之臣子弟,因此能被邀請來這慶功宴。當她在揚州城中,與鄂州、南徐州兩處兵馬對峙之時,勝負未分,又需調集守城所需的物資,雖然在雙倍返還的鼓動之下,百姓們的支援是很踴躍的,但還是需要城中大族的支持。經由揚州刺史李慶的遊說,揚州城中有七八家能夠審時度勢的大族,便在大戰之前投向了穆明珠這一方。蕭淵與這些揚州大族的子弟交好,不但是他自己投緣玩樂,對她在揚州城中的根基也有所穩固。

櫻紅看了一眼穆明珠,似乎欲言又止。

穆明珠瞧出來了,笑道:“怎麼跟本殿還吞吞吐吐的?”

櫻紅瞄了一眼跟在後麵的齊都督,湊到穆明珠耳邊,低聲道:“蕭郎君走之前,命人把那侍君送到內院去了。”

穆明珠微微一愣,這才想起自己離開慶功宴的時候,身邊那學蕭負雪做派的侍君還沒離開。

櫻紅的聲音雖然很低,但齊雲跟在後麵仍是聽到了。

他眉棱骨一動,於夜色中沉沉望向眼前的公主殿下。

穆明珠清楚以齊雲的耳力,這個距離足夠他聽清櫻紅的話,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人哪裡來的,再送回哪裡去。”

“是。”櫻紅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那賞賜還給嗎?”

穆明珠雖然沒有給過這樣的“賞賜”,但她倒是也明白櫻紅在問什麼,大約花樓裡的侍君出來一趟,總要得點什麼東西回去,因笑罵道:“要本殿給?把人送到蕭淵那裡去,叫他出!”

櫻紅抿唇一笑,應了下來。她是極有眼色的,見公主殿下與齊都督一前一後走過去,而公主殿下並沒有要她跟著,便等了一等,落在後麵,才帶著眾從人遠遠跟上去。

穆明珠轉向往內院走的路,緩步走著,微微仰頭望向浩瀚無垠的星空。

卻聽齊雲在後麵,忽然輕聲道:“殿下這樣做,豈不是辜負了蕭郎君一番好意?”

穆明珠微微一愣,轉頭看向他。

一見她回頭,齊雲便輕輕偏過臉去,避開了她的視線,掩下眸中的不安之色。

他已經清楚了她要走的路。

哪怕她不走這條通往權力巔峰的路,以她公主之尊的身份,隻要她想,招招手,便會有無數個肖似蕭負雪的青年才俊湧上來。

今夜是他在慶功宴上,而剛巧在揚州城中這一個多月,他跟在她身邊、形影不離;又剛巧他作為黑刀衛的都督,對她來說還有用處。

所以她願意下溶洞來哄他。

可如果他今夜沒有來這慶功宴呢?

齊雲一想到這種可能,原本滿腔的甜蜜便化為了酸楚與恐懼。

穆明珠歪頭審視著他的側臉,看不清他眉眼的神色,便伸手去牽他,笑道:“原本想著你這一個月來辛苦了,今夜要你睡個好覺。如今看來都督倒是頗有閒心,今夜便彆回去了……”

齊雲心中一跳,猛地轉過臉來看她,又慌忙垂下眼睛去,因見她笑得促狹,大約又是玩笑話。

穆明珠才不管自己的話多麼讓人誤會,一路與他牽著手,回到了內院書房中。

齊雲這一路上,好似飄在雲彩上一樣,心裡有兩個小人在交戰,一個說怎麼可能,一個說公主殿下行事從來出人意料——可是他真的沒有準備好。

直到穆明珠轉向書房,齊雲激烈的心跳才漸漸平複下來,為自己會錯意而羞紅了臉,好在夜色中難以察覺。

書房內,沿著牆根擺著兩口極深的紅皮包金箱子。

那兩口箱子打開來,裡麵竟都是一摞摞的賬簿與往來信件。

“先拿左邊這口箱子的出來,擺到書桌上去。”穆明珠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告訴你,這是比焦府秘庫中的寶物還要貴重的東西。”

原來焦家在揚州為豪族,一路野蠻生長的過程中,不免有需要上下打點的地方。而焦道成既然會作出留下趙洋當把柄的事情,對於他送出的這一筆筆財物,又怎麼會不留後手呢?這兩口箱子裡麵的賬簿與往來信件,便是這近二十年來,與焦家有過往來的官員罪證。

焦道成之所以能夠在揚州城中肆無忌憚,不隻是因為他的豪富,更因為他手中的這些“鐵證”。

這兩口箱子,原本收在焦道成臥房的暗室之中,焦家老宅被攻破之後,林然帶兵搜尋,便給尋了出來。

齊雲見是正事,稍微鬆了口氣,麵色也緩和過來,照著穆明珠的吩咐,依次把兩口箱子中的賬簿與信件都倒出來。

這些賬簿與信件,三七分開,七分是與揚州城本地的官員往來,剩下的三分則是與建業城中的高官往來。

穆明珠與齊雲平分了來看,先看建業城相關的,再看揚州城本地的,直看到旭日東升、兩人的眼睛都熬紅了。

穆明珠合攏了與建業城高官來往的最後一本賬簿,揉著發痛的眼窩,歎氣道:“穆國公可真是貪……”她口中的穆國公,便是她的大舅舅,她母皇的長兄。

要知道皇帝穆楨乃是庶民出身,隻是生得實在美麗,一心要離開故土往高處走,在她十四歲那年離家前往建業城謀機會的時候,大約闔家的人都不看好,隻有她的長兄湊錢雇了驢車,一路把她送到了建業城中,又想方設法把她送到了宮中為侍女。誰都沒有想到穆楨的造化會這樣大,十五歲偶遇世宗皇帝,從侍女成了妃嬪,為妃嬪幾度起伏,在世宗皇帝龍歸大海後,竟自己做了皇帝。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因為從前長兄的幫扶,皇帝穆楨也有報恩的心,因此待長兄尤為親厚,連番封賞,最後封為穆國公。

穆國公年輕時候對妹子的幫襯,並不意味著他就是一個好的官員。他早年生活清貧,中年喪妻後,恰逢穆楨開始得勢,於是漸漸在男女之事上把持不住、人也越來越貪婪。待到穆楨做了皇帝之後,他貴為穆國公,底下人送上來的財物美人,更是不計其數。這些事情皇帝穆楨也並非不知,隻是就這麼一個親哥哥,又在當年她最難的時候鼎力相助過,況且穆國公年紀也大了,所以不鬨得太過分,皇帝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從前在建業城中,穆明珠對於她這個大舅舅的作風也略有耳聞。

穆武雖然猥瑣陰險,但是在這些臟亂的事情,比之穆國公還要弱上幾分。

隻是從前關於穆國公的事情都是耳聞,不像此刻一本本賬簿清晰擺在眼前衝擊力那麼強。

穆明珠眯了眯眼睛,道:“若是抄了穆國公的家,朝廷怕是三年都不用動賦稅了。”

齊雲從賬簿中抬起頭來,看向穆明珠,道:“殿下要動穆家?”

穆明珠沒有回答,問道:“都督以為如何?”

齊雲抿唇沉吟,低聲道:“很危險。”他的手壓在賬簿之上,不知是說動穆家很危險,還是說這些賬簿代表的意義很危險。

穆明珠點頭,道:“你知道嗎?現下建業城中最不希望我回去的,就是賬簿中有記錄的人。”因為她占據了揚州城,那就意味著很可能她拿到了焦家的賬簿,哪怕在這個刑不上大夫的時代,貪腐也隻是奪官吃粥而已,但已經嘗過了權力滋味的官員們,誰又甘心因為幾本賬簿淪為普通人呢?隻要讓穆明珠回不了建業城,他們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她彈指叩擊在揚州城內相關的賬簿與書信上,道:“還有揚州城中也是一樣的道理。昨日慶功宴上,那幾家有功大族的子弟其實也是來探風向的。他們在本殿與鄂州、南徐州兵馬對戰的時候,選擇了押注在本殿身上,固然是判斷本殿能贏的緣故,但也是因為本殿要李慶重新做了刺史。”

李慶是因為**,被焦家拿住把柄,在關鍵時刻搞倒了。

她寬恕李慶,倒是給這些大族看到了“改過自新”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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