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 132 章(1 / 2)

《駙馬如手足, 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穆明珠伸出手指,輕輕戳在少年後腰,疑惑道:“你睡著了嗎?”

齊雲原本正不知所措, 怕給她發現自己的異狀,聽了她這一句問話, 卻像是找到了解救之法,索性便不言不語、閉目假寐起來。

穆明珠悄聲道:“要不要出去到府中走走啊?”她身體上的確是很困了, 但是精神上卻還有些興奮, 又因為知曉天亮就要離彆,愈發珍惜這片刻相聚。

齊雲背對著她, 黑暗中弓成一隻蝦米, 讓沉默平息一切悸動。

“其實這座公主府自建成以來,我自己也沒好好看過……”穆明珠小聲嘀咕著, 對著少年無言的背影,眼皮已經漸漸撐不起來, 終於打了個小小的嗬欠, “我好像真的有點困……等我睡醒再跟你說話……”她的話說到半截, 呼吸勻停, 其實人已經睡了過去。

齊雲聽到背後女孩均勻悠長的呼吸聲,又等了片刻, 才大著膽子翻過身來。

穆明珠原本就靠在他後背極近處, 此時他翻身回來,兩人相對側臥, 臉與臉之間距離極近。

齊雲借著手中夜明珠柔和的光,深深凝望著女孩恬靜的睡顏。

她的眉目如畫,臉頰上有淺而細小的絨毛,使人想起水潤粉白的蜜桃, 紅唇半啟,仿佛醒時的話還沒有說完,唇角微勾,好似即將綻放一個甜笑。

齊雲望著這張就在自己身邊的美麗臉龐,不禁想到過去這三四個月光景中經曆的廝殺危機。曾經有三兩次,他若不是命大幸運,多半便再見不到她。那些冷霜映月的邊關寒夜,那些兵戈烽火的激戰時刻,他的胸中固然藏著一縷不絕柔情,但在當時當刻,死亡的陰影壓倒一切,求生、求勝占據了全部的腦海,是無暇去思量這柔情的。可是此刻,他安然躺在公主府中,與公主殿下同在一榻,帳頂繡著紅鴛鴦,室內燃著馥鬱香,而他心愛之人,就在觸手可及的眼前。於是那些經曆過的危險,都成了沉澱下去的背景,愈發襯托出了這一刻的寧靜與無邊喜樂。

他在那明珠柔光下,凝望著心愛之人,不曾有一瞬移開目光,直到窗外天光漸亮。

第一縷晨光透過窗紙,灑落室內,映入床帳。

熟睡中的穆明珠忽然輕輕一動,睫毛微動,似乎要醒來。

齊雲本可以在她醒來之前挪開視線,卻選擇了繼續凝望。

穆明珠熟睡一夜過後,醒來第一眼就望入了齊雲黑嗔嗔的眸中。

她初醒來有些迷糊,看了他一眼,不自覺漾出笑容來,在他的凝望下,重又閉上眼睛,身子在錦被下輕輕扭動,仿佛重溫著醒來前的美夢。

她喜歡醒來時被齊雲凝望的感覺,像是沐浴在充滿愛意的陽光中。

“幾時了?”穆明珠輕聲問,聲音好似呢喃,還帶著初醒來時微微的沙啞。

“五更剛過。”齊雲柔聲道:“殿下還可再小睡片刻。”

穆明珠“唔”了一聲,透過朦朧的床帳,看向將明未明的天光,正是秋寒初冬時節,跟齊雲之間的低語,有種在被窩裡說話的快樂。

忽然之間,外麵世界的紛擾離她好似有一光年那麼遠。

與喜歡的人窩在被子底下說話的清晨,似乎比一個人在書房奮戰的清晨更有溫度一些。

“你睡了多久?”穆明珠慢慢想起昨夜的事情來,埋怨道:“我還跟你說話呢,你就睡著了。”

齊雲含糊應了一聲,不知該怎麼回答。

穆明珠也沒有在意,又問道:“你餓不餓?”

齊雲道:“殿下要傳膳嗎?”

穆明珠的確有一點餓了,但是並不想跟齊雲離開床帳內的小世界。她伸出在被子底下捂得發燙的手,自然而然搭在齊雲手臂上,低聲道:“你彆走。”尾音拖長,帶了點不自覺的撒嬌。

齊雲喉頭微動,低聲道:“臣在。”

床帳內流淌著一種親密依戀的氛圍。

齊雲低聲又道:“讓底下人送吃食進來,在床上吃如何?”

穆明珠笑道:“這辦法好。”

齊雲身形微動,似乎要去門邊傳話。

穆明珠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卻紋絲不動,不費多少力氣,便把他按在床上,壞笑道:“你在這裡傳話。”

齊雲麵頰微紅,抿唇羞窘。

穆明珠知外麵大約有他帶來的兵,還有公主府的侍從侍女。

“怎麼?”穆明珠趴在他頸窩,笑道:“當著你手下的人,不好意思麼?”

這的確跟齊雲平時在手下麵前的形象大相徑庭。

穆明珠笑道:“那我說一句,你跟我學一句。”

齊雲麵頰已然紅透,靜了一瞬,卻是輕聲道:“你說。”

穆明珠無聲笑倒,望著他紅透的臉頰,笑道:“說什麼?本殿也是要臉麵的。”便推著他起身去傳話。

花閣之外,白馳與櫻紅等人已經守了一夜,閣內燈熄之後,眾侍從便轉移到了近旁的小亭子內。

將軍白馳原本是最不服氣齊雲的一眾老將之一,從前也沒少奚落嘲諷於齊雲。直到吐穀渾雄領重騎兵攻上庸城那一夜,劉肆不聽齊雲命令慘死,白馳本人也是為齊雲所救,自此白馳為齊雲能力所折服,又有救命之恩,自此便鞍前馬後、再無怨言。這一趟齊雲入建業送信,白馳也是主動跟來的。

昨夜白馳跟隨齊雲入公主府,一來就撞上這一出鬨劇。

白馳本是個粗人,更不識得櫻紅等人。昨夜一到這花閣門前,他就見自家齊中郎將攔了一位大長公主殿下,那架勢很像是從前兩軍對壘要開乾了。等到那大長公主“不敵”敗退,齊中郎將入內,白馳黑夜裡也分不清誰是誰,領兵把外麵的人一律攔下來,猜測多半是那大長公主的“餘孽”。等到紛亂過後,彼此通了姓名,白馳才知自己攔錯了了人,竟然把裡麵公主殿下的貼身侍女也給攔下來了。

其實不管是寶華大長公主,還是明珠公主,對於白馳來說,都是很遙遠縹緲的人物。

他草莽出身,對這些殿下並沒有天然的敬重。

但是他這一趟跟著齊中郎將入公主府,長了眼睛便能看出齊中郎將對這位準未婚妻的在意。

人都說愛屋及烏,他這是“敬烏及烏”,雖然素未謀麵,也不願得罪了公主殿下跟前的貼身侍女。

因此這一晚上,齊雲與穆明珠在花閣內廝守,白馳就追著櫻紅在花閣外賠罪。

“不知者不罪。”櫻紅常在外麵走動,情商敷衍白馳足夠了,“況且駙馬與殿下相見,咱們本當回避。殿下既然不曾喚我,我也不好擅自入內。”

兩人各有差事在身,便一同守在花閣外,

後來花閣內燭光熄滅後,櫻紅察覺再守在外麵不合適,便帶著底下人到了近旁小亭子內。

因離得花閣遠些了,白馳便好開口說話了。

櫻紅也有意多了解一些準駙馬身邊的情況,回去好叫公主殿下知曉,因此一直遞話讓他繼續說下去。

白馳一開始還記得要文雅些、規矩些,但隨著越說越多,一個人的底色終究是會露出來的。

“說實話,我當初一點都不看好咱們中郎將——你們都喚他都督。”白馳喝著公主府侍女送上來的熱茶,雖然沒有飲酒,但是被那茶香一蒸,竟也有些熏熏然,“我當時覺得齊中郎將裝腔作勢,為什麼呢?他一不喝酒,二不玩女人,還長成這模樣……”

櫻紅聽到第二點,眉眼微微一動。她陪伴在公主殿下身邊八年,對於公主殿下某些異於時人的癖好還是很清楚的。

若齊駙馬果真做了第二點,那這樁婚事就算皇帝賜下來的,公主殿下也必然要給拆嘍。

屆時必然又是一場大風波。

“那麼,白將軍後來因何又敬服於齊中郎將了呢?”櫻紅神色不動,也不嫌棄白馳用詞粗俗,淺笑道:“難道說齊中郎將後來跟你們混在一處了?”

“哪裡能呢?”白馳歎了口氣,忽然擼起袖口來,給櫻紅看他手臂上還未消退的腫痕,道:“我敬服齊中郎將,跟那些沒關係,是他會打仗,又救了我性命。嗐,我後來也是想孝敬他,想著都是男人,在外麵沒個發泄處,聖人也憋不住呐。大約是從前那些女人,齊中郎將都看不上。我那日特意請了城裡最有名樓裡的新姑娘,哎唷,那叫一個漂亮……”

櫻紅忍著厭煩,仍笑著聽他往下講。

白馳最開始在美貌侍女麵前說這些,還是有些猶豫的,因為櫻紅毫不介懷的態度,這才漸漸放開了,此時自然看不出櫻紅真實的態度,一徑說下去,“花了我好大一筆銀子,我自己都不舍得……送到齊中郎將帳中去,你猜怎麼著?”他指著自己手臂上斑駁的腫痕,“換來一百軍棍。”

櫻紅微微一笑,道:“那姑娘呢?”

“姑娘?”白馳重重喘了口氣,道:“齊中郎將沒看上那姑娘,那姑娘倒是看上齊中郎將了。她回了花樓,也不肯出來接客了。惹得那花樓的老鴇又來找我的不是,我恐怕給齊中郎將知曉,平白又掏了一筆銀子——你說說,我冤不冤呐!”

櫻紅笑道:“白將軍果然冤枉。”又道:“不過說來也奇怪,咱們見了齊都督,都覺駭人不敢近前。怎麼白將軍請來的那位姑娘,還偏就中意了齊都督呢?”

白馳搖頭道:“哎呀,這都是那花樓裡姑娘們的套路,說什麼情啊愛啊都是虛的,能套住一個是一個嘛。”

櫻紅故意笑道:“說不得是齊都督跟那姑娘見麵時說了什麼,隻白將軍你不知道。”

白馳斷然道:“能說什麼?那姑娘從送進去到被趕出來,前後沒有一眨眼。”他雖然是誇張,但足見並沒有說話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