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 135 章(2 / 2)

穆武沒有得逞,所以穆明珠隻是當時嚇唬了他一番。設若穆武果真得逞,穆明珠也絕不會讓自己遭受社會文化的二次“強|奸”,而是會尋機會斷了穆武的子孫根。瘋狗咬了你一口,自然是打死完事兒。難道還要耿耿於懷,思考自己為什麼會被瘋狗咬嗎?

蕭淵愣住,明白過來之後,握著那沾血的軟鞭,望著穆明珠歎息道:“枉我自負瀟灑,竟還不如你通透。”

穆明珠瞪起眼睛,道:“你這個‘竟’字是瞧不起誰?”

蕭淵笑起來,果真不再追問書院之事,與她禦馬同行,轉而問道:“聽說虞岱虞遠山先生,這次隨你一同來雍州了?”

穆明珠點頭,道:“母皇授意他來的。”她看了一眼蕭淵,見他躍躍欲試,抿了抿唇,含蓄道:“虞先生久經風霜,早已不是舊時模樣。你若去見他,莫要驚愕,反而失禮。”

蕭淵微微一愣,思量著道:“他被流放十餘年,自然飽受歲月摧殘……”

穆明珠索性直言道:“他已身體殘損。”

“啊……”蕭淵愣住,坐在馬上,與穆明珠並行於遠離雲夢澤的土路上,望著好似掛在樹梢上的淡白月亮,輕聲感慨道:“這雲夢澤,我十五歲那年跑往邊境的時候,也曾見來過一次。那時候的林木格外新,月亮也格外圓……現下再看……”他低頭看著路上被馬蹄濺起的塵土,“什麼都舊了。我不過隔了五年,又一向錦衣玉食,尚且有此感慨。更何況是虞先生呢?”

穆明珠這一瞬與他感觸相通,樹木紮根於地下,長成後甚至數百年看不出變化;月亮掛在天邊,從古至今。可是人的心,永遠無法從成熟退回稚嫩。

她也低頭看向路上的塵土,輕聲道:“從前我覺得你像俠士,如今看來……”她歪頭看向蕭淵,玩笑道:“你合該是個詩人。”

蕭淵微微一笑,卻沒有像從前那樣與她玩笑下去,低聲道:“昔日太|祖有雲‘國家不幸詩家幸’,若作詩人,我也寧願做一個不入流的詩人。”

穆明珠暗中腹誹,這位太|祖未免也太愛引用旁人的詩詞。

她看一眼蕭淵的麵色,見青年去了一趟上庸郡,經了一場貨真價實的大戰之後,眉宇間原本的飛揚意氣,好似沉澱下來。

“也好。”穆明珠含笑道:“待到來日海清河宴,盛世再臨,你滿可以堆砌辭藻寫許多阿諛奉承的文章。”

蕭淵被她逗得一笑,抬眸向她看來,忽然目光一凝,以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悄聲道:“我等著為你寫詩那一日。”

海清河宴,盛世再臨,需要一位英主在位。

穆明珠與他目光一觸,深知他這一語底下的期盼與熱望,為那宏大的願景所刺激,一顆心不禁激烈跳動起來。

“嗯,”她壓下那股不可抑製的熱切情緒,目視前方,亦悄聲道:“等著吧。”

是夜一行人歇在荊州南郡外的驛站。

蕭淵與林然所領的五千兵馬,驛站中自然是住不下的,仍舊按照在外行兵的章程,由林然領著安營紮寨。

穆明珠與虞岱、蕭淵等人入住驛舍。

晚間,眾人都在驛舍的大廳用餐。

穆明珠坐在居中的桌子旁,看蕭淵跑到角落的矮案幾去與虞岱聊得火熱。

蕭淵雖然出身相府,但是素來跟什麼三教九流都打交道,一方麵是俊美多才的高門郎君;另一方麵卻又是親和力很強的人。這段同行的路上,穆明珠與虞岱也遠遠打過照麵。但是一來是因為虞岱是母皇指派過來的人,穆明珠雖然曾施援手救出他,但也不好上來就交淺言深;二來是因為虞岱過於跌宕的經曆,穆明珠在沒有找到好的切入點之前,並不想無意中冒犯於他。但是這些顯然對蕭淵來說都不是問題,他捧著一本隨身攜帶的詩集——昔日虞岱所作的詩集,跑到人家的飯桌上,單方麵跟人家聊得火熱,既沒有打擾對方用餐的自省,也沒有對虞岱身體殘疾的關注。

自然而然的,他就在虞岱身邊坐下去了。

穆明珠從蕭淵身上收回目光,可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天賦,正所謂“明主知人,而不使人知己”。她想到這裡,忽然記起這一句乃是蕭負雪所教,不禁微微一愣,回過神來,卻見自己所在的主桌氣氛有些詭異。

因出行在外,萬事以方便為先,所以穆明珠要隨行緊要幾人都一同坐下用餐。

此時從她左手邊往下,依次是櫻紅、翠鴿、靜玉、柳耀。

因為柳耀的女子身份,穆明珠一直將她帶在身邊,免得她跟眾監理在一處多有不便。

此時柳耀伸筷去挾眼前碟子裡的一片臘肉,筷子剛伸過去,那落點的肉便已經給靜玉搶先挾走了。

如此幾次,柳耀便不再動菜,隻低頭默默喝粥。

靜玉這才像是出了口氣,瞪了柳耀一眼,也放下筷子來。

穆明珠看在眼裡,心中好笑,淡聲道:“不許浪費。”她食指叩擊在桌板上,盯著靜玉碗裡堆成小山的飯菜,道:“吃不完不許離桌。”

靜玉一噎,抬眸看一眼公主殿下,委委屈屈答應下來。

這一餐飯用完,除了角落裡還纏著虞岱說話的蕭淵,便隻有靜玉一個人坐在主桌艱難吃飯。

過了片刻,翠鴿從二層輕手輕腳下來,手中罩著一個空碟子,到靜玉身邊,輕聲笑道:“就知道你吃不完。我空了一半肚子,幫你吃一點吧。”

靜玉如聞大赦,忙分了她一半飯食,嘀咕道:“那柳監理什麼來頭?怎麼殿下走到哪裡都帶著?該不會是那個愛吃醋的準駙馬送來的?就防著我呢。”他也看出了柳耀與那黑麵都督有幾分相像。

翠鴿悄聲道:“你跟柳監理對著乾,要惹殿下不高興的。”她在揚州時,跟靜玉、靜念接觸比較多,算是有交情的朋友了,便提點道:“柳監理是做正事兒的人,幫著殿下查賬呢。南山書院許多人算賬,都不及他一個。我這段時日來,跟著柳監理學算經,也大有長進,以後幫殿下做事就更方便了。我看你呀,與其跟柳監理對著乾,倒不如也拜他做師父,要他教你一點算經……”

“拜他做師父?”靜玉冷嗤道:“做夢!”他最討厭像準駙馬那樣冷冰冰又高傲的人,那齊都督至少還有個駙馬的身份,這柳監理又算什麼東西?憑什麼便能要殿下日日帶在身邊?獨一份的馬車,獨一份的吃食,連宿處都緊挨著公主殿下!

翠鴿不語,低頭吃著飯菜。

靜玉默然片刻,忽然又道:“那柳監理果真是算經好,才入了公主殿下的眼?”

翠鴿道:“我騙你作甚?”

靜玉轉頭看向她,道:“你學算經的書本呢?借我一份看看。我改日打個大金鐲子送你。”

翠鴿笑道:“我要大金鐲子做什麼?戴上做事都不方便。”又笑道:“你要看,我明日取了給你。”

靜玉忙滿口謝她。

穆明珠在二層房間裡,拆了發髻換了衣裳,正準備睡下,忽然聽得門板一動。

“誰在外麵?”櫻紅揚聲問道。

“是我。”卻是蕭淵的聲音。

穆明珠雖然跟蕭淵一向親近,但畢竟男女有彆,重又撿了外袍披起來,打個嗬欠,道:“進來吧。”

蕭淵卻是站在門外沒動,半響道:“我不好進去,還是你出來說吧。”

穆明珠失笑,開了門板,見他手裡卷著一冊起了毛邊的詩集,無奈道:“你半夜尋來,莫不是要與我論詩?”

“那倒不是。”蕭淵看向自己手中詩集,也是失笑,藏到身後,道:“我本來是要跟你商討雍州之事,方才見你還沒用膳,便先尋了虞先生說話,誰知一說話便忘了時間,待到回過神來,已是一個人都不見……”

穆明珠微笑著,從他身邊走出來,攏緊外裳,輕聲道:“到外麵邊走邊說吧——我正想出去走走。”

若是要論雍州之事,可不適合在耳目眾多的驛舍之中。

“好。”蕭淵會意,隨手接了櫻紅遞來的靴子,彎腰給穆明珠放在腳邊。

穆明珠換了靴子,與他一前一後下了樓梯,往驛舍外的小徑上而去。眾扈從遠遠跟在後麵。

“雍州一事,你有什麼想法?”穆明珠低聲問道。

蕭淵看她一眼,道:“我其實沒有什麼想法,隻是詫異於你的鎮定。咱們已經到了荊州,馬上就要進入英王的地盤了,你沒有什麼想法嗎?”他是想知道穆明珠的安排。

穆明珠輕聲道:“襄陽郡、義陽郡、南陽郡——這三郡之中,你說咱們落腳在哪裡最合適?”

蕭淵道:“不如留在南郡。”

穆明珠輕輕一笑,看著他,玩笑道:“蕭淵,你是不是有點怕英王?”

蕭淵卻沒有玩笑回去,而是認真道:“揚州那次很危險。荊州這次,你不要再冒險了。咱們商量個穩妥些的辦法出來。”

穆明珠望月一歎,輕聲道:“正如火中取栗,何嘗有穩妥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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