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 160 章(1 / 2)

《駙馬如手足, 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第一百六十章

如願拿到了鄧玦貼身收藏的鑰匙,接下來便是尋出仆從口中“鄧都督從不離身”的寶匣。

這事兒卻遇上了阻礙。

鄧玦那日湖中落水、泡過溫泉回去後,便報了風寒, 關起門在客房中,已經數日不往外麵走動。

穆明珠總不好強行叫“病人”出門, 隻好暫且按下此事,再尋時機。

既然鄧玦報的是“風寒”, 穆明珠也就不必登門拜訪。

按道理來說, 沒有把這等染了風寒的“客人”挪到行宮之外,已經是恩遇了。

但若是毫無反應, 也未免有些奇怪。

所以落到最後, 還是寫信一途最省事兒。

穆明珠寫了一封慰問信,又派了兩個醫官去看診, 就算是儘了心。

而當初救下柳原真,穆明珠有意讓齊雲在人前現身, 一來是方便齊雲在雍州行事;二來也是想要試探皇帝的態度。

如今建業城中傳來的兩則大消息, 一則乃是侍君楊虎的侄子楊雪也入了宮;另一則卻是皇帝近兩個月從馬球隊中遴選了十幾名勇健男兒, 使之操練兵馬。

前者倒也罷了, 這後者從馬球隊中選人才,乃是穆明珠用過的辦法。

當初從馬球隊中躍然而出的林然, 現在已經稱得上是穆明珠的左膀右臂。

如今皇帝選人, 那是缺將才了,現放著的齊雲、鄧玦等人, 都已經不符合皇帝心中那個“孤臣”的標準。

在這種時候,皇帝想起她嫡親的侄子穆武來。

雖然從前皇帝不許穆武往前線去,因這孩子是皇帝長兄唯一的兒子,更因為那時候皇帝在前線有更合心意的人要栽培。

現在麼……

穆明珠摩挲著手中那薄薄一頁紙, 信中是母皇親自問她穆武的情形。

穆明珠作為一個人,厭惡穆武已久。

去歲見穆武又威逼於李思清,她便借機向母皇建議,要穆武同來雍州。

一路至於雲夢澤畔,穆武見勢不對、妄想逃跑,給她狠狠抽了六鞭子在臉上,跟隨他的家丁也或死或傷、還活著的都給送到了孟非白名下的礦井中。

此後穆武便給看管著,每日帶著口|塞眼罩在荒地上勞作,比起那等最悲慘的奴隸,雖然還算吃得飽飯、不至於餓死,但因為他是從金尊玉貴的郎君一步跌下來的、更不知穆明珠還有什麼毒辣手段等著他,所以他更有一等心理上的煎熬痛苦。

除了新年時節,穆明珠派人盯著穆武寫了一封平安信給建業,這幾個月來,穆武與建業根本上是斷了音信。

皇帝萬事纏身,也不過偶爾問起穆武;穆國公花天酒地,也無一字來問。

如今,若不是皇帝手頭缺自己人用,大約也不會寫信問起。

穆明珠想到此處,忽然扯了扯嘴角。

雖然母皇喜歡穆武的性情,但跟旁的比起來,這個侄子仍是無關緊要的;在眼前的時候,還會誇上幾句,若是不在眼前,除非要用到才會想起來。

哐啷哐啷的腳鐐聲中,頭戴黑布罩的男子被押送進來。

侍從護著那人在穆明珠麵前的椅子上坐下來,而後摘去了黑布罩,露出了他麵色饑黃的臉,正是在荒地苦苦勞作三個月的穆武。

他臉上那六道鞭子留下的疤痕,還沒有完全消除,那樣鋥亮的明疤,也許永遠不會消除了。

他眼睛上綁著厚重的黑布條,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隻是畏懼地縮著肩膀,仿佛在警惕隨時可能出現的攻擊。他的口中被木球塞住,從腦後綁住,使得他除了嗓子中意味不明的呻|吟,根本發不出任何清晰的音節。

穆明珠輕輕頷首,示意那兩名侍從退下。

門扉從外麵掩上。

穆明珠自己親自動手,給穆武解開了綁在腦後的布條。

他的眼睛得以重見光明,他的舌頭得以再度自由活動。

可是穆武卻像是陰溝中的老鼠,在眼睛上布條脫落的一瞬間,嗚咽著把臉往胳膊底下躲藏去,像是春日明媚的光會刺傷他的眼睛。

也許真的會刺傷。

畢竟他已經三個月不曾看到過光線。

他用手臂擋著頭,縮在椅子一角,像是精神不正常的人那樣,渾身抽動著,恐懼而又無助,像是虛空中有無數看不見的鞭子不斷揮落在他身上。

由此可見,他在荒地上的三個月勞作,一點都不輕鬆。

靜玉本就是個會刁難人的,又知這人是公主殿下特意關照過的,豈能不儘心?

穆明珠緩緩坐回對麵去,望著穆武從恐懼到疑惑到漸漸平靜下來,手指壓在建業城皇宮發來的那封信上不曾挪動。

穆武終於稍微鎮定了些,從胳膊間抬起頭來,眯縫著眼睛向穆明珠看來。

當光線再度進入穆武的眼睛,當他認清了穆明珠的麵容,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然後,穆武起身便要奪門而逃,卻被腳鐐絆倒,摔下去、撲倒在穆明珠腳下。

穆明珠低頭,冷漠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穆武。

他看起來跟從前國公府中高高在上的郎君全然不同了。

他身上再沒有熏人的名貴香氣,取而代之的是三個月不曾洗漱的酸餿味。

他瘦得幾乎是皮包著骨頭,更沒有了養尊處優的白皙。

“你……你又要如何折磨我?”穆武大約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這簡單的一句話,說得七零八碎,字音含糊。

若不是室內隻有兩人,距離又足夠近,穆明珠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起來。”穆明珠冷淡道。

穆武趴在地上沒有動,忽然泣道:“彆殺我……求你!彆殺我!從前都是我做錯了,求求你,抬抬手,饒我一命……”

他被摧殘了三個月,每日都在黑暗中恐懼,生怕哪一日穆明珠發瘋要了他的性命。

當初離開建業的時候,他沒想到穆明珠可以這樣瘋。

如果她真的發瘋,他身邊什麼人都沒有,等到他死了,就算皇帝會懲罰穆明珠,有還有什麼用呢?

不管怎麼樣,他總要先活著回到建業。

“饒你一命?”穆明珠眯眼看著他,從她俯視的角度看下去,隻能望見穆武亂蓬蓬、乾草一樣的頭發,她慢悠悠道:“你當真想活下去?”

她當初鞭打穆武,又讓人看管著他、要他去荒地開墾,固然有要教訓穆武的意思,可是卻也是為了盤清穆武的勢力。

當初回揚州的路上,原本的黑刀衛副使蔡攀忽然發難,被她與齊雲製服之後,承認了幕後主使乃是穆武。

換句話來說,穆武在建業已經暗中與當時的黑刀衛副使勾了手。

黑刀衛,乃是皇帝的爪牙。

穆武既然能策動黑刀衛副使,那麼他身邊是否還有彆的勢力呢?很可能是有的。

穆明珠要他隔絕音訊這三個月,正是為了引出他手上彆的勢力。

畢竟不管是什麼來往,三個月的時間沒有消息,對方怎麼都該著急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三個月中除了現在皇帝這封信,沒有一個人來找過穆武——明麵上、暗地裡,都沒有。

穆武手中的勢力,竟出乎意料地乾淨——或者說簡陋。

就好像他原本手中唯一的勢力,就是與黑刀衛副使蔡攀的那點勾連。

穆武在穆明珠腳邊,磕頭如搗蒜,“嗚嗚嗚,我真的想活下去!求你放過我!”

穆明珠淡聲道:“那麼蔡攀是怎麼回事兒?”

穆武愣一愣,仿佛遲了一息才從這三個月無止休的勞作中回過神來,想起了蔡攀究竟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