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 160 章(2 / 2)

穆明珠冷聲道:“若有一句謊話,菩薩都就救不得你。”

穆武的心理防線,已經被這三個月的折磨擊潰,此時聽了穆明珠這一句,在恐懼與希望之間,更是徹底投了降。

“我不是人!我真不是東西!”穆武連聲道:“當初我犯了糊塗,竟然叫蔡攀去害你,好在你沒出事兒……”他又連連求饒,“從前我做的錯事,你罰也罰過了。如今你好端端做你的公主,又何必……何必跟我這樣的東西計較……”

“你跟蔡攀怎麼認識的?”穆明珠徑直問道。

穆武又愣了一愣,倒不是在思考謊言,而是的確有些記不清楚了,“忘了在誰家吃酒就遇上了……大約是一年前的事情……”

一年前,正是廢太子周瞻出事兒的時候。

穆明珠又問道:“那揚州城黑刀衛的丁校尉,與已經死了的焦道成,你又是怎麼認識的?”

她在揚州查陳倫案件時,後來通過崔塵崔彆駕的招供,判斷出揚州城黑刀衛丁校尉與焦道成兩人,原本是支持穆武奪嫡的。

當初她入揚州查陳倫的案件,結果證據全部被黑刀衛丁校尉摧毀。得知齊雲將來審查之後,那丁校尉清楚黑刀衛內部審理叛徒的厲害手段,早已懸梁自儘。

後來崔塵為了求一條生路,把自己從前在焦道成府中所見,一五一十都告訴了穆明珠。

穆明珠敏感地從中捕捉到了與丁校尉有關的消息。

按照崔塵的說法,那一日焦道成府中宴客,崔塵出來更衣,正遇上丁校尉與焦道成發生爭執。

丁校尉因為支持的人發生了變故,而對焦道成大為光火,認為已經完全沒有了機會。

焦道成反過來安慰他,說是禍福相依,又豈知不是好事。

結合時間與兩人的對話,所有有資格奪嫡的人之中,唯一符合的便是穆武——那時候他被齊雲射瞎了一隻眼睛,符合發生了變故;這樣的變故在丁校尉看來是喪失了奪嫡的資格,在焦道成看來卻是禍福相依、也許可以暫避風頭以待時機。

而後來蔡攀死前的話,也旁證了穆武與黑刀衛這一脈的關係。

隻是穆明珠想不通,穆武若果真有實力奪嫡,怎麼會手中隻有蔡攀這一脈勢力。若穆武沒有這樣的實力,又怎麼能招攬到蔡攀,又怎麼能贏取焦道成、丁校尉等人的支持。

如果說蔡攀還有他的心病,因為本以為要熬到都督之位了,卻被齊雲空降給奪了去。

那焦道成與丁校尉可沒有這等心病,怎麼也願意支持穆武?難道是因為支持穆武的人極少,既然下注的人少,一旦贏了,也就贏得愈發多?

穆明珠總覺得在這些似是而非的解釋背後,還應該有一個更清晰明確的邏輯。

考慮到當初那焦道成是佯裝支持廢太子周瞻,其實支持穆武;而焦道成臨死前指認是謝鈞的人滅了他的口。

穆明珠有一個大膽的猜想——也許穆武與廢太子周瞻一樣,都是謝鈞的障眼法。

謝鈞要的正是廢太子周瞻、穆武一個個消亡,最後推他掌握的周睿繼位。

上一世,謝鈞正是這麼做的,隻是不曾給人識破。

如今穆武斷絕音訊三個月,而沒有彆的勢力來接觸他,按照穆明珠的猜想,這應該說明謝鈞已經放棄了穆武——又或者說穆武已經退出了奪嫡之列,不配再叫謝鈞花費心神了。

那麼現在的謝鈞是專心要運作周睿了嗎?還是又盯上了最近大動作不斷的她這個四公主呢?

穆明珠眯起眼睛,眸光發冷。

穆武伏在地上,此時隻求活命,隻求能回到建業城中,連聲道:“那底下的人,我其實見都沒有見過,都是門上清客聯係往來的。他們說地方上的官員富戶,與我這等人求來往,是很正常的事情。為的也不過是以後一點方便而已。對於那樣的富戶來說,給我府中送來的金銀布帛不過九牛一毛。他們既然真心願意獻給我,門上清客也已經做主留下了,我怎麼還好給人家送回去?”

又是清客。

慫恿廢太子周瞻動兵,也是謝鈞通過焦道成,提前在周瞻身邊安排下的清客。

這些清客沒有慫恿穆武動兵,看來是因為穆武的威脅還不夠大——他隻是皇帝的侄子,朝中大臣的反對聲,就注定他難以登上最高處。如果說謝鈞在廢太子周瞻身上花了兩分力氣,那麼在穆武身上簡直連一絲力氣都沒出,隻是捎帶手、同樣的陷阱也給他做了一份,卻不曾真正拉動機關過。

穆武對於背後這些盤根錯節的關係,顯然一無所知,此時隻是趴在穆明珠腳邊,又哭又求肯,又認罪又賠罪。

穆明珠被他哭得心中煩躁,皺眉一瞬,淡聲道:“我若是放過你,你臉上的傷怎麼解釋?你這幾個月來在雍州又都做了何事?”

穆武微微一愣,好歹是在宮廷間長大的,這點機靈勁還是有的,忙道:“我臉上的傷,是自己吃醉了酒胡亂拿鞭子甩的。我在雍州……這個……這個……”他到了雍州之後,就是當了三個月的奴隸,比耕地的牛還要辛苦,對於雍州的情形更是一問三不知,要憑空編造也有點難度,最終道:“這個……我久在建業,奢靡無度,如今既然來了雍州,就想著感受百姓之苦,於是自己找了一處荒地,每日耕作……”

穆明珠忍不住嘴角一扯,慢悠悠又道:“三個月,就給母皇寫了一封平安信,合適嗎?”

穆武忙道:“荒地處少紙筆,往來通信也不便……”總之,他努力圓起所有的不合理之處,隻是為了求一個逃脫的機會。

穆明珠也很清楚,一旦給穆武活著回到建業,他絕對不會放下在此處受過的磋磨,會變本加厲找她討要。

“其實像你我這樣的人,身邊從人多,親近之人卻少。”穆明珠淡聲道:“你沒了音訊三個月,你府中一個著急的人也沒有。不瞞你說,我這三個月命底下人留意,搜羅了兩三個與你相貌體型都頗為相近的人……”

穆武微微一愣,繼而大驚。

“其實若是叫他們穿上你從前的衣裳,再給他們換上你的衣裳,回到建業裝模作樣,再對外說路上跌下馬、傷了頭,導致記憶不清楚了——那麼估計沒有人能識破。”穆明珠冷淡而犀利道:“誰能識破?是你的父親,還是高高在上的陛下?還是你府中那幾個跟你胡鬨過的侍女?”

她每問一句,穆武心中就涼上一分。

父親是從來不正眼看他的,父子雖然在一個府中,卻常常半月都見不上一麵;皇帝雖然喜愛他,但若是有與他相貌相像的人頂替了、又隔了大半年再見,說的又是些尋常逗趣的事情,也未必能分辨出真假;至於府中那幾個跟他胡鬨過的侍女,怕是沒有一個真心在意他的,到時候床上的人究竟是真的他還是假的他又有什麼緊要?

這麼一想,穆武竟覺心灰,流淚嘶聲道:“你是要殺了我,還是要我在這裡做一輩子奴隸?”

穆明珠不答。

穆武拿袖子擦淚,臟袖子擦過眼睛,哭得更凶了,“當初在南山書院,我不該欺辱你;後來你去揚州,我也不該鬼迷心竅,叫底下人殺你……不過那也不能怪我,我本是要殺齊雲的,你跟在他一處,隻好連你也殺了……”他倒是還覺得自己有道理,“我本就給齊雲射瞎了一隻眼睛,如今你叫底下人給我蒙住眼睛,是叫我做個十足的瞎子。你們好狠的心!你大約一定是要殺我了,看在咱們小時候一處玩過幾次的份上,你叫人把我的屍首埋回建業去……”

穆明珠冷聲道:“你就這麼想死?”

穆武一愣,“那……”

“你若想活著回到建業,需答應我一件事情。”穆明珠緩緩道。

穆武仍是趴在地上,卻是第一次抬頭向穆明珠麵上看來,微微眯著流淚的眼睛,灰黑的臉上被淚水衝出一條又一條的痕跡,“什麼?”他驟然生出了希望,原本認命的心情一轉,壓抑著的仇恨又湧出來。

穆明珠淡聲道:“你上下兩個頭,隻能留一個。”

穆武再度一愣,遲疑了半響,才明白過來穆明珠的意思。

她要他選擇,要麼死,要麼做個閹人。

穆武喉結滾動,嘶聲道:“你不如殺了我。”

穆明珠冷淡道:“你跟你父親關起門來在府中做的那些汙穢事,大家礙於陛下的麵子,誰都不曾公然提起過。但是我清楚你做過什麼,從前對我,後來又對李思清,隻是我們兩個身份高、又強硬,你奈何不得我們。可是在我們之外,你自己做過多少醃臢事自己清楚。”她站起身來,卷起了那封皇帝寫來的信,冷聲道:“你要我給你一個生的機會,我給了。”

“至於這機會要不要,你自己選。”

穆武抬起頭來,終於能適應光線的獨眼微微睜開,看向上首正對他俯身微笑的四公主——那是一種森然的、快意的笑,叫人不寒而栗。

“不!不!”穆武像是從一場巨大的噩夢中驚醒過來,顧不得雙足上的腳鐐,也顧不得背後森冷微笑的穆明珠,反身掙紮著往門口的方向爬去,“救救我!救救我!”

他的聲音淒厲而又絕望,然而行宮之中,無人會響應於他。

脫去了國公之子的身份,沒有了綾羅綢緞的裝飾,穆武不過是一個瞎了一隻眼、淫|邪又蠢笨、惡毒又猥瑣的家夥。

可是世上的人很少能看穿這一點,他們見他國公之子的富貴,他們見他步入皇宮的恩寵,於是連他欺男霸女的行徑,仿佛也成了有趣的故事。

穆武從前也這麼認為。

他嘴上說當初意圖欺辱穆明珠是做錯了,可是他後悔的隻是挑選了錯誤的對象。

如今這樣“有趣”的故事,終於發生在了他自己身上。

穆武冷汗涔出,再也體會不到其中妙處。

他勞作三個月、又吃得簡單,此時驚懼掙紮之下,忽然聲音戛然而止,竟是翻著白眼嚇暈過去。

櫻紅與守門的侍從聽得裡麵聲音驟停,都出聲問道:“殿下?”

“進來吧。”穆明珠淡淡一笑,見他們盯著暈過去的穆武看,淡聲道:“暈過去了也好。就趁這會兒把事兒辦了,去請那等騸豬的好手來,給他乾淨利落也做一套。”

櫻紅一愣,不敢質疑。

一旁的侍從更不敢抬頭,一麵把暈厥的穆武抬出去,一麵覺得胯|下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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