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第 186 章(1 / 2)

《駙馬如手足, 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第一百八十六章

窗外一夜寒冬,室內卻滿是春|情。

穆明珠撫著齊雲勁瘦的腰,想到方才所見, 忽然感到奇怪,低聲問道:“我記得你左腿受過傷……”

當初在從揚州歸來的船上, 黑刀衛副使蔡攀為野心驅使、又受了穆武唆使,在船艙中布置下火油。那時她逃生在先, 齊雲為了保護她, 情急之下曾飛起左腿、迎向燒斷的火梁。

在那無人的小島上,她親手給他上得藥, 親眼看過他被火灼傷的左邊小腿。

距今不過兩三年光景, 就算他再怎麼體質好,也不至於疤痕全消, 撫觸時仿佛從未燒傷過。

錦被之下,她伸腳過去, 輕輕摩挲著他完好的左腿, 好像當初他在船上受的傷、並非這一世的事情。

她一時有些恍惚, 思量著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齊雲輕聲道:“殿下賜的藥……”

穆明珠微微一愣, 她此前唯一一次給齊雲送藥,就是齊雲在上庸郡的時候。當時她不方便與齊雲直接聯係, 得知他在上庸郡守城之戰受了傷, 所以便假借賜藥給蕭淵的名義,又向蕭淵問他的傷情。蕭淵果然會意, 分了一部分傷藥給齊雲。這麼說來,是後來齊雲領會過其中的意思來,知道這是賜給他的?可是她給的傷藥,也並不足夠完全治愈揚州船上那次的燒傷吧?

反正是快活過後, 並頭躺著密語閒談,穆明珠便隨口道:“那批傷藥中,雖然也有祛疤的,卻隻有一瓶。可是你自己後來又配了?”

齊雲垂眸不語,相當於是默認了。

穆明珠略有些詫異,想了一想,明白過來,湊上來笑道:“原來你打從那時候起,就想著這一日……”說著,腳背輕輕蹭過他溫熱緊實的小腿。

如同一點朱砂落在玉色的水中,豔豔的紅色從少年臉龐向耳根、脖頸蔓延開去。

這是一種不同於情|動的羞澀。

窗外更鼓聲響起,齊雲掙紮著坐起身來,垂手往小榻旁的地上撿拾方才散落一地的衣裳。

穆明珠訝然道:“你不睡嗎?”

齊雲行動間略有不便,腰下似有沉滯,半身藏在錦被下,自行穿衣,不敢看公主殿下,低聲解釋道:“待過三更,宿衛換防,臣便不好離開了。”

換防時不好離開,等到天明更是難行。

因而不得不於三更之前,中斷良宵。

穆明珠探身出去,抬手幫他撿起外裳,將那被她割斷的係帶重又栓在一起,見他要走,便問了一句正事,“上庸郡都安排妥當了?”

齊雲既然見她之後,沒有主動提起上庸郡的事情,便是一切順利的意思。

果然,齊雲接過她手中宿衛的銀白色製服,一麵合攏衣襟,一麵低聲道:“是,皆如殿下所言。”

“那就好。”穆明珠坐起身來,低聲又道:“城門上的人呢?”

齊雲輕聲道:“蕭郎君說,真到危急關頭,可以一用。”

穆明珠伸手向案幾上那柄寒光閃閃的匕首,以拇指輕輕擦過劍麵,沉思著。

齊雲站在地下,望著她,輕聲道:“殿下明日關窗嗎?”

穆明珠抬眸一笑,劍刃反射的光映在她臉上,有種燦爛奪目的美,“明日便能尋到烏沉如墨的匕首嗎?”

偶爾私會,是一種快樂的發泄。

可是在建業城中,理應處處小心,如今她“養病”在公主府中,周圍不知有多少雙眼睛。齊雲身手雖好,也不應屢次冒此奇險。

雖然她的話沒有說死,齊雲眸色一黯,已經明白過來,情知公主殿下所言,才是理智該行的路,係著衣帶的手卻不由慢下來。

哪怕在一城之中,哪怕大殿上四目相接,能如此親近的時刻,又不知在哪一日了。

“怎麼?”穆明珠迎上齊雲的目光,微微一愣。

齊雲手指係著衣領,緩緩彎腰下來,試探著,在穆明珠默許的眼神下,在她唇上印下溫柔一吻。

穆明珠笑起來,連眼睛也彎彎的,仿佛白日在朝中蒙上的陰翳全然消散了。

齊雲望著她的笑容,慢慢也笑了。

他盼著公主殿下能多笑一笑。

齊雲像他來時一樣,如風離去。

穆明珠在猶散發著少年身上清遠氣息的小榻上,一夜好眠。

接下來兩日,穆明珠都在公主府中“養病”。

第三日公主府中來了一位客人,卻是小郡主牛乃棠。

皇宮的宿衛守住了朱雀大街的兩端,公主府中的人來往出入都要檢查,雖然並不禁止外人前來,但在這樣的非常時期,少有人願意往風口浪尖的公主府來。

牛乃棠卻是全然不管這些的,跑到公主府中來,老遠便叫道:“表姐!表姐你病好些了嗎?”

穆明珠示意櫻紅收起案上輿圖,負手而出,在門外迎到她,道:“你怎得來了?”

“我來探病呀!”牛乃棠瞪著圓圓的眼睛,上下打量穆明珠,道:“你是天冷受了風嗎?怎麼轉過年來,一直生病呀?”

自新年第一日的大朝會上,趙誠一封石破天驚的請立公主為儲君表奏,穆明珠便應聲“病倒”了,此前病了十五日,往思政殿對質了一回,又繼續回來休養。

穆明珠看一眼牛乃棠天真的神色,無從跟她解釋,隻含糊應了一聲,道:“大約是吹了冷風的緣故。”

牛乃棠“哦”了一聲,歎氣道:“我本來還盼著你回來之後,能多聽聽外麵的故事。”她捧著臉在穆明珠腿邊蹲下來,毫無形象望著廊前養錦鯉的水缸,喃喃道:“這陣子爹爹也忙壞了,整日見不到他……”

穆明珠眉心一動,牛乃棠的父親牛劍乃是執金吾,什麼事情要他如此繁忙?母皇要做什麼?

她不動聲色試探道:“姨丈忙著公務,不是還有那日的陳校尉嗎?你與他既然情同兄妹,你央他帶你玩樂,他應當也不會拒絕。”

“你是說陳爵陳大哥嗎?”牛乃棠沉沉歎了口氣,道:“他也不見人影呢。”

陳爵乃是宮中監門衛,守宮門出入。

母皇是加強警戒了嗎?考慮到近日朝中風起雲湧的情況,母皇有所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

穆明珠正在思考牛乃棠帶來的消息,忽然聽到蹲在地上的女孩幽幽歎了口氣,問道:“他們說你想做太子,是真的嗎?”

穆明珠一愣,環顧四周,見從人都在遠處,這才低頭問道:“‘他們’是誰?”

牛乃棠揚起臉來看著她,道:“就是書院裡的人……”

她還在南山書院讀書,難免會聽到書院中學生們的交談。

“書院裡的人怎麼說?”

牛乃棠竟然也會看眼色了,猶豫著道:“也有誇你好的……”

穆明珠忍不住笑,道:“有幾個誇我好的?”

牛乃棠比著手指想了想,停在了“三”,她似乎怕穆明珠傷心,忙又道:“我跟書院中的學生們也並不親近,隻是偶爾聽到他們閒聊,一共也不記得幾個人……”

“竟然有三個。”穆明珠淡淡一笑,倒是超出她的預期了。

牛乃棠卻像是有些氣鼓鼓的,道:“我看朝中那些大臣都糊塗得很。憑什麼從前二表哥做得太子,表姐你便做不得了?”她有理有據道:“我聽他們說的,你做的事情比那幾個表哥可厲害多了。”

穆明珠不意她如此憤恨,擔心她在外麵不留神、禍從口出,便淡淡道:“世道如此,你在外麵仔細說話。”

牛乃棠卻更生氣了,道:“世道如此,便是對的嗎?我看女子也可以做大商人、做大官嘛!而且能做得很好呢!”

穆明珠頗有些詫異,打量著牛乃棠的麵色,覺得這番話不太像她。因為從前的牛乃棠,絕不會關心這些事情。

牛乃棠還在滔滔不絕講著女子如何經商、如何為官斷案。

穆明珠漸漸聽出點意思來了,冷不丁問道:“表妹近日在看什麼話本?”

“《行商遍天下》、《滿朝文武皆服我》,同一人寫的,裡麵的女主可厲害啦。”牛乃棠話比腦子快,脫口而出後,略有些尷尬地看著穆明珠,怕她責備,起身退開了一步。

穆明珠忍笑,道:“難怪不見你功課進益。”

這看話本的習慣看來是改不了的,不過隻聽書名,倒是摒棄了從前看的那等外室文學,轉而喜看女子自立自強的話本了。

牛乃棠小心覷著穆明珠,小聲道:“這兩本書可不能燒。比我從前那些話本貴多了……”

世情如此,愛看才子佳人相會的人多,故付印之後一本也便宜;愛看女子自立自強的人少,店家隻得一本裡價格定得高些,才能敷衍用度。若非有牛乃棠這等願意高價支持小眾話本的貴女在,似這等女子自強的話本在市麵上是活不下去的。

“我都是寫完課業,再看的……”牛乃棠還在小聲辯解,做著最後的掙紮。

穆明珠一笑,道:“既然這麼好看,怎能不給我也買一份?”

牛乃棠一愣,有些不敢置信。

穆明珠笑道:“走的時候,記得從櫻紅那裡取銀子。”

牛乃棠立時興奮起來,又湊到穆明珠麵前來,大講她近來喜歡的話本是多麼好看。

穆明珠含笑聽著,心裡卻轉著與話本全然無關的事情。

母皇與執金吾牛劍之間,因姻親而生的信任深重。前世執金吾牛劍倒戈,歸向謝鈞的勢力,使得周睿在建業平穩登基;而西府軍在荊州節製豫州武王、雍州英王等兵馬,東揚州誠王也在世家籠絡下、不曾興兵。母皇對執金吾牛劍有多麼信任?如果她能讓母皇對執金吾牛劍產生一絲懷疑……

蕭淵在城門上的人,是危急關頭最後的辦法。

如果母皇對牛劍起了疑心……會不會嘗試把執金吾的職責,稍微分給旁人一些呢?

穆明珠眯了眯眼睛,她期盼著和平繼位,卻也絕不會困守公主府中、坐以待斃,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飄忽不定的“聖心”之上。

“姨丈近日這般辛苦,”穆明珠悠然道:“你可有什麼準備?”

牛乃棠懵懂抬頭,道:“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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