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知道陳萱有身孕的事,很為妯娌高興。
魏年與大哥說起鄉下的日子,說到出國留學的事。魏年道,“我這一走,起碼得三四年才能回來。大哥,兩處衣料鋪子,都是爸爸攢下的家業。你現在好了,還是回北京吧。”
魏時道,“我在老家也挺好。以往都是混混沌沌的過日子,打小兒爸爸讓學做生意就學做生意,到了關外,叫老傅把我往歪裡一帶,我立時就歪了。如今我這才算明白,咱們做生意,終歸是小道。你看如今老家人過的日子,起早貪黑的勞作,仍是食不裹腹。我聽說,今年夏天黃河泛濫,北京到處是逃荒的難民。咱們生意做的再大,救得了咱一家,卻救不了這天底下千千萬萬的人。”
魏年心下一動,他乃機辯之人,立刻與魏年道,“咱們先自救,再救人。若天下皆是如大哥這般的人,則可救千千萬萬人了。”
魏時一笑,“你高看我了。”又對魏年道,“你跟弟妹、阿銀他們出國,好好學習,將來報效國家才好!”
“嗯,我聽大哥的。”魏年道,“爸爸的事辦的差不離了,大哥,這次咱們就一起回北京吧。”
魏時想了想,沒有立刻應魏年。
魏年私下跟大嫂打聽,“大哥回家都跟什麼人在一起。”
李氏道,“經常去村南那裡呆著。”
“村南都是些什麼人?”
“愛往外跑的人,不怎麼正經種地,不是這村兒走,就是那村兒串的。”李氏同小叔子道,“你大哥剛戒煙那會兒,挺沒精神的。倒是往村南跑了這些天,精神就越來越好了。這精神頭兒一好,身子也就跟著好了。”
魏年點點頭,未再多說大哥的事,而是道,“阿銀跟大嫂說了花邊兒廠的事吧?”
都是一家人,李氏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李氏就是有些擔心,“你們在時,我總有個主心骨兒,你們這一走,叫我管著廠裡的事,我也不知道成不成。”
魏年道,“這無妨,大嫂先試著做一做,這幾年,咱們有固定的客戶、訂單,大嫂管事賬目都沒問題。就是一樣,大嫂回北京後學一些洋文比較好,這樣以後做起國外的單子更便宜。”
李氏雖性子柔順,卻是個有主意的,道,“成,你們要都看我成,我就試試。”
“還有件事,想跟大嫂商議。”魏年想著把東單鋪子交給李氏打理的事說了,魏年道,“這是阿萱的主意,我想著,王府井的老鋪還是交給大哥,這東單的鋪子,就交給大嫂。趙掌櫃是咱家的老掌櫃了,為人實誠,衣料的生意,咱家做了多年,都有以往的舊例賬目可依。”
李氏思量片刻方道,“二叔你這要出國留學,是想出國前拉我們一把,你和二弟妹、阿銀的心,我都明白。這兩處鋪子,都是盤給小叔你的,我們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就接過來繼續做生意。有兩樣事,你得依我。”
“大嫂請說。”
“你和二弟妹都是厚道人,這第一樣,當初小叔你是花大價錢盤下王府井鋪子的,這筆錢,我們現在算做欠款,讓你大哥寫借條,什麼時候還清了,王府井的鋪子再算我們這房的。第二樣,東單的鋪子,我幫你們打理,可鋪子所得,我一分不取。這兩樣你必要應我。”李氏肅容,看向魏年。
魏年猶豫,“這怎麼成,王府井的鋪子如此倒罷了,東單的鋪子,大嫂費此心力,焉能分文不取。”
李氏一笑,“二弟,要事事都算的那樣清楚,你給我置兩處宅子私下又補貼了我們多少呢?你跟二弟妹不過出國留學幾年,我代你們打理生意罷了。咱們自家人,你要執意跟我分斤撥兩,這鋪子我不接。”
魏年隻得依了李氏。
魏年暗暗想,他媳婦說他大嫂可接掌生意,果然是對的。他大嫂平日裡話少,可這為人,尋常人斷然比不得。
談好生意上的事,李氏夫妻私下自然也有一番商議,魏時現在倒是肯事事聽李氏的了。李氏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北京的事,這正收拾著哪,陳二叔陳二嬸就尋來了,他倆在陳家村兒聽說了,魏家二房回鄉了,可風光了,成天豬肉燉粉條的招待大家。就有些鄉親說陳二叔陳二嬸,“你倆怎麼也不去瞧瞧,真個大財主,聽說萱兒他男人生得特彆氣派,有錢的不得了!招待鄉親們吃的都是大白饅頭!萱兒可真有福啊!你們這做二叔二嬸的,魏老太爺下葬的大事,你們不去可不應當啊!”
不得不說,真真是鬼迷了心竅啊!
當初陳萱嫁到北京的第二年,這倆人過去打一回秋風,特無趣的回來了。如今竟是敢去招惹魏年,當然,陳家叔嬸原是打著去看陳萱主意的,結果,陳萱沒回來。見陳萱不在,二叔不憂反喜,想著陳萱那丫頭素無良心,那年他們過去,隻得了一口袋白饅頭,半點兒實惠皆無。如今見著魏年,二人一看魏年這乾乾淨淨的清秀後生,就覺魏年好騙。當下跟魏年訴起苦來,說魏老太爺下葬他們不知道事兒,也沒過來。家裡日子不好過,如何如何艱難雲雲。
魏年正在跟王大舅王二舅說出國的事,要是王家人舍得,想帶著王大妹一起去。
其實王大丫回家這幾天,已經跟家裡說過這事兒了。王家人倒沒什麼不樂意,王大妹這幾年在北京,魏家厚道人家,又是親戚,也沒什麼不放心。這次過來,主要是幫著張羅魏老太爺下葬之事。自魏時這一房回鄉,王家也會時不時的過來幫著種地,除了春種秋收,平時田裡也要除草澆水驅蟲之事,也要有人打理啊,魏時李氏都不是這塊料,便都是王家人幫忙。
這正說著王大丫一道出國的事,陳家叔嬸就來哭窮的。
要是換個彆人,哪怕是個遠房親戚,既是尋上門兒,看來都是老鄉親的麵子上,魏年也不會不幫。畢竟,魏年不差這幾塊大洋。可陳家叔嬸,魏年一見他們就來氣。聽著這夫妻倆一唱一和的訴苦,魏年心說,這夫妻倆是不是認為他智商低好騙啊!
魏年可不是陳萱,還要想叔嬸把她養大什麼的,就聞夫人當年留下的嫁妝還有該分給陳家長房的田產,這些年田裡的出息,十個陳萱都能好好的養大了!魏年要收拾這對夫妻,簡直不費吹灰,何況他昔年早有計劃,隻是一直未實行。魏年先是給老家村裡小學捐了十塊大洋修繕學校,然後,以陳萱的名義給陳家村兒的小學也捐了十塊大洋修繕小學。然後,請陳家村兒的村長和有名望的鄉親長輩來家裡吃了頓酒,說到自己的妻子,魏年道,“阿萱在北京,時時記掛著村兒裡,她在北京有事,沒能與我前來。我臨來前,她千叮嚀萬囑咐,讓我替她捐了這十塊大洋,還說我跟大家夥兒商量,這大洋可修學校。另則村裡六十歲以上的老人,也當另有照顧。她說了,當初我嶽父遺下的土地,悉數捐獻村裡,每年出產,就由村長和諸位長輩看著分派,不論打多少糧食,村裡六十以上的老人,一人一份兒。這是阿萱的心意。來前,她寫了捐獻的協議,這上麵簽了字,按了手印。今日當著諸位長輩,我把這協議就交給村長了。”
村長還有些猶豫,“這不大好吧?”
“並沒什麼不好。我來前,阿萱千萬叮囑我。再者,大家怕是不知道,現下男女平等,就是說男人的繼承權與女人的繼承權是一樣的。我嶽父去的早,膝下有阿萱一個閨女,故而,阿萱雖是女子,我嶽父所遺,她悉可繼承。”魏年笑,“我近日就要回北京,這件事就托給村長和諸位長輩了。”
魏老太太知道此事後說二兒子,“不理他們就是。”
魏年冷笑,“全當咱家是傻的,還敢上門兒來坑蒙拐騙到。這回不料理了他們,待咱們走了,還不得找到大哥跟前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