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聽完了賀蘭箬的話,棠寧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便緩步朝麵前的司徒鄞走去。
“寧寧,寧寧,你回頭,回頭看看我,你回頭……你答應我的,你答應我要陪我白頭到老的,你答應我的!”
賀蘭箬終於帶著哭腔低吼了出來。
隻可惜一切都是徒勞的,這頭棠寧剛因為他的哭腔停住了腳步,原先還站在原地的司徒鄞,便立刻兩步走到了她的身邊,將她整個人都攬進了自己的懷中,“外頭冷,怎的今日出門也不披件披風,上次不是給你做了很多件衣裳嗎?怎的一件也沒見你穿?不合身?應該不會啊,那些衣裳都是朕特意令尚衣局為你量身定做的,不會不合身的。”
司徒鄞一手攬著棠寧的肩膀,一手捏著她微微有些冰涼的手指,皺眉這般說道。
“若是不合身,沒關係,今日朕再讓那些人過來重新給你量一量尺寸,入宮這些日子,你怕是胖了些許,衣裳不合身也是可能的。”
說著,他牽著棠寧的手就要往前走去。
“司徒鄞!”
誰曾想就在這時,賀蘭箬的聲音再次冷冷地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
聽到對方竟對他直呼其名,司徒鄞頓時挑了挑眉。
“我是否何時得罪過你,還是你就是搶奪他人-妻子的癖好?棠寧她是我三媒六聘,拜過天地,入過洞房的妻子,你憑什麼攔著我不與她相見?論身份,你是君我是臣,論血緣,你是舅我是甥,你如此行事,就真的不怕天下人的恥笑與唾棄嗎?”
“哦?”
司徒鄞緩緩轉頭,看向身後的賀蘭箬,“恥笑?唾棄?先不說朕在不在意這點恥笑唾棄,就說你賀蘭箬的妻子,不是早就已經死在那晚的國公府的大火裡了嗎?現在站在你麵前的,不過是個與你妻子長相格外相似的女子罷了,天下人要恥笑唾棄朕什麼?”
司徒鄞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隻要我夠無恥,旁人就沒有理由恥笑我。
“你……那日的大火,你敢說與你無關。從前是紀慕清,現在是我的妻子棠寧,為何你總要一次又一次地搶奪我心愛的女人?我到底與你有著什麼樣的深仇大恨?”
賀蘭箬咬牙切齒道。
“這裡,朕就需要糾正你一個錯誤了,當初紀慕清之所以會進宮,可不是朕搶奪逼迫的,而是她自己主動的,這一點,就是你把紀慕清、紀相等人全都叫到朕麵前,與朕對峙,朕也是不心虛的。至於,棠寧嘛……”
“她為什麼進宮,就要問你了,你偷走了我一個妃子,按道理,是不是該補我一個?紀慕清的話你喜歡,朕就送給你了,朕換回了棠寧。朕當然也問了她……”
“她說,隻要朕答應將你從大牢裡放出來,以後都不再追究,成全你與紀慕清之間的緣分,她可以進宮。”
說著,司徒鄞就輕笑了聲。
猝不及防下,聽到這個消息的賀蘭箬卻覺得自己的大腦像是被人拿鐵錘重重錘了下似的,整個人都愣怔在了當場。
“她本就是後妃,讓她回去,不可以嗎?”
“你讓紀慕清回後宮好不好?你讓她回去……大不了我們不待在京城了,我陪你去邊疆,以後我們都不回來了,好不好?”
“你會死的,還是說你寧願跟紀慕清一起去死,也不願意跟我一起活著,我才是你的妻子啊!”
“好,我不逼你。”
“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我就,先走了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那日棠寧去大牢裡說的那些話是這個意思,那時候她可能就已經被司徒鄞纏上了,在他做出那樣的蠢事之後,她被逼在任由他在牢裡煎熬和進宮這兩個選擇裡做決定。
所以那時的棠寧才抱著最後一個希望去牢中見了他,可是他做了什麼呢?
他在慕清和棠寧當中毫不猶豫地選了慕清,甚至……甚至還讓她不要逼他……
嗬。
果然棠寧就沒有逼他,她主動選擇進了宮,以換得他與慕清的安全出牢。
哈哈哈哈。
原來那日他的惶恐不安不是沒有來由的,原來棠寧那日讓他好好照顧自己,是因為以後她都再也照顧不了他了,先走更是要違背他們兩人直接的約定,先離開的意思。
賀蘭箬整個人都踉蹌了一下,眼淚朦朧了他的視線。
寧寧,那是他的寧寧啊,為什麼,為什麼……
棠寧被司徒鄞帶走了,賀蘭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離開那個地方的,才剛走出來沒多久,他便看到他娘一臉焦急地站在一側的廊下,一看到他出現,便立刻上前兩步,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臂。
“皇宮重地,又不是小孩子了,為什麼要亂跑,若是……”
後麵的話,青平長公主還沒說完,才剛抬起頭,就被賀蘭箬如今這樣一副像是丟了半條命的模樣給嚇到了。
她剛想開口詢問,可聯想起先前匆匆離開的司徒鄞,再加上賀蘭箬如今的模樣。
心頭猛地掠過一個猜測的青平長公主,看著一滴眼淚從他的臉龐劃過,心中一疼的藍色宮裝女子,當即就將她的兒子抱入了懷中。
“阿箬,我們沒那個福氣,就彆再想了,好不好?你不是喜歡紀慕清嗎?娘同意了,同意了,隻要你願意,回去我們就娶了她進門,好不好?”
說著,青平長公主拉著他就要往外走去。
誰知,一下根本沒有拉動。
“這一輩子,我的妻子隻有棠寧一人,再無她人。”
賀蘭箬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聽到這句話的青平長公主心頭一酸,沒再說話,拉著賀蘭箬就出了宮。
出了皇宮,回了國公府,青平長公主與賀蘭箬就立刻聽到匆忙趕來的下人的稟報。
說是先前他們離開之時,在家中休養的紀小姐明明都已經蘇醒過來了,都已經能說話吃飯了,也不知道那些碎嘴的小丫鬟們在她的耳邊說了些什麼,如今的紀小姐又起了高燒,不管怎麼都降不下來,瞧著就凶險得很,怕是……怕是要不行了……
一聽到這裡,即便再不喜歡紀慕清,那也到底是條人命,青平長公主想都沒想地離開從自己的私庫裡取了她的那株千年人參,便扯著渾渾噩噩的賀蘭箬趕緊趕了過去。
喂了人參,又灌了藥,紀慕清的情況總算沒有先前那般凶險了。
一方麵希望給賀蘭箬找點事情做,另一方麵也期冀紀慕清能讓賀蘭箬忘了如今已經進了宮的棠寧,猶豫了又猶豫,青平長公主還是按捺住了心頭的不喜,將賀蘭箬留在了紀慕清的床邊。
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而被留在紀慕清床邊的賀蘭箬眼睛明明看著床上的人,心卻早就已經飛了個無影無蹤。
甚至,心頭還起了個自私的念頭:若是慕清的自由真的是需要棠寧來換,他寧願,他從頭到尾都沒將她從司徒鄞的冷宮裡接出來過。
這般不住地想著,他忽然注意到床上躺著的紀慕清整個人一下子就不對勁了起來,仿佛在睡夢當中被什麼人掐住了脖頸似的,她直接就伸出雙臂開始撲騰了起來,邊撲騰口中還邊不斷地喊著些什麼。
賀蘭箬正詫異間,他忽然就從對方的話裡聽到了棠寧這個名字
“……秦棠寧,不是我害死你的,彆來找我,彆殺我……”
“我不是故意的……冷宮太苦了,我才寫血書……我想活下去!換臉的江湖人……我是讓爺爺……跟子初相遇了,可也沒用上,沒用上……”
“沒辦法,誰讓子初那麼喜歡你……他好喜歡你……我除了裝失憶……沒辦法……我不是故意的。”
“救命,救命!子初我錯了……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聽爺爺的話……進宮……救救我!”
……
誰也不清楚紀慕清到底做了個什麼樣的夢。
除了——
獨自一人趴在未央宮的梳妝台前,棠寧隨意地抬手,就將手旁碩大圓潤的東珠給撥弄到了地上,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響來。
就是,上個世界買的噩夢重現,這麼湊巧,還剩一個,秉著不浪費的原則,棠寧就給用了。
誰能想到,這位紀小姐看著是個狠人,卻不想,膽子這麼小,這麼怕鬼啊。
是啊,換了臉,又在冷宮裡被折磨了這麼久的原主,瞧著可不就像個女鬼一樣麼。
而此時,聽完了紀慕清所有“肺腑之言”的賀蘭箬,一開始還隻是手抖,可很快渾身上下都跟著抖了起來。
原來,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當初被逼進宮是假,失憶是假,什麼都是假的。
那誰來告訴他,有什麼是真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