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S.92:Premiere Anneé-Suisse(1 / 2)

()生物鐘極其規律的夏洛琳第一次晨起困難了。周身的酥麻和酸痛讓她甚至不願睜開眼睛,從肌膚傳來的被褥的柔軟感令她更加沉溺於這種舒適,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不想起床。

小提琴似乎在召喚著她。桌上躺著那把珍貴的斯特拉迪瓦裡,如果再不起床演奏它,簡直就不亞於一種罪過了。她極力掙紮著想要擺脫這蝕骨的倦怠,磨蹭著坐起身來。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從她肩上滑落,帶著琴繭的指尖在她身上畫出一道輕柔的戰栗。

夏洛琳不禁炸了毛,她渾身僵硬著將自己重新摔進被褥裡。那隻橫在胸前的手臂讓她臉頰又一次暈染開了漂亮的紅色。昨晚的種種情形開始不受控製地在腦海中回放,她羞怯得乾脆直接整個人都靈魂出竅了。

他的手臂忽然收緊,手指縮攏,仿佛確認懷裡的人是否還在一般。神誌逐漸歸位的夏洛琳被驚得大腦再次出現了空白。她不敢呼吸,直到身邊的人平靜下來停止了動作。

李斯特還在沉眠中,這讓夏洛琳鬆了口氣。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一點一點地挪開。直到她看到他的睡顏,便再也沒有了動作。

他睡得平和極了,睫毛上跳躍著細碎的光,嘴角帶著些饜足的甜笑——和在鋼琴上的他完全不一樣,沒有一絲傲氣和鋒芒。此刻如果他頭頂有光環,一定會被認成天使。

羞赫消失,夏洛琳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放鬆了。她看著他的目光滿是溫情,心中漸漸接受了關於他的全新篇章。

她輕手輕腳地挪動著,儘量不去驚擾他,抓著被子遮著自己,奮力地去勾取掉在地上的睡裙。

就差一點點了。夏洛琳再次挪動了一小寸,指尖剛剛碰到衣衫,就迎來了一陣天旋地轉。

她再次跌進被褥的柔軟間,被禁錮在了他身下。

“早安,我的愛,你想去哪裡?”

似乎半夢半醒的李斯特帶著一絲迷蒙的誘人聲線,瞬間就讓她骨子裡都酥軟了。

“早、早安,弗朗茨,我、我想起床去、練琴?”她喑啞著小聲地回應他,甚至帶上了問句的尾音,喉間在聳動出一次吞咽後,瞬間又鼓起了勇氣,“時間不早了,我該去拉小提琴了。”

“時間不早?親愛的,你在指責我嗎?”他似乎清醒了過來,話中有話,讓經不起撩撥的她又飛上了緋紅。

他滿意了,垂下頭輕輕地咬著她的耳朵:“確實是我的錯,不過你也有錯……誰叫我沒有鋼琴,誰叫你、那麼可口?”

“弗朗茨!”

她羞惱地大聲叫著他的名字,雙手推開他,卻忘了這般會將大片的春光贈予他看。

他挑了挑眉,心情極好:“一大早就讓我見到如此美景。夏洛琳,我有預感,今天會是非常美好的一天——”

玩味的話音未落,迎接李斯特的是炸毛的夏洛琳當麵的枕頭攻擊。

“好嘛好嘛,親愛的,請看看可憐的我,你已經和小提琴約會了那麼久,稍微勻點時間給我好不好?求你——”

潔白的枕頭後麵,露出一雙可憐兮兮的寶石眼睛,她又什麼指責的話都說不出了。

見她安靜下來,他便高興了。輕快地隔著枕頭,在她唇邊偷了個吻。

“早安吻,親愛的——該你給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唇,愉快地湊近了她,整個人都煥發著光彩,像隻小太陽。

李斯特想要的,上天總會滿足他。他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來自愛人的甜吻和問安,歡欣地扔掉了枕頭,抱著她再一次滾進柔軟裡。

“弗、朗、茨!”

“再陪我睡一會,夏、洛、琳。”

“起、床!”

“你果然還是要小提琴不要我嗎?”

夏洛琳發誓,如果李斯特不是鋼琴家,他一定能去做一個優秀的演員。看著泫然欲泣的眼神,聽這幽怨的語氣,精彩到這個世界欠他一座小金人。

她咬咬牙:“我不練琴了。放我起床,我要給你準備午餐了——先生,勞煩您看看鐘,這都幾點了?”

“這個理由完全可行,李斯特先生接受了您的請求。夫人,容我伺候您起床。”

他翻身下床,撈起自己的睡袍套上。隨意的攏了攏衣襟,腰帶都沒係,一具俊美的軀體就這樣晃蕩在床邊。

溫暖的陽光打在他身上,將衣袍的纖維映襯得根根分明。一切如常的他,看起來比美術館裡的雕塑作品更藝術、更具荷爾蒙的誘惑。

“李斯特先生,您的羞恥心呢?”她咬咬唇,覺得那個曾經優雅有禮的紳士已經碎成了渣滓。

“李斯特夫人,羞恥心?我想那玩意兒在您麵前從不需要存在。”他給了她一個愛的wink,雙手為她遞上了衣裙。

……

已經完全不知自己是怎麼磨蹭著穿好衣服的夏洛琳恍惚著做好了午餐,再去把收拾殘局(曲譜和臥室)的李斯特叫出來進食,等一切都安頓好後,她發現自己完全不想動彈了。

拉小提琴,練習?上帝呀,就算斯特拉迪瓦裡再珍貴,也還是等她恢複精力了再說吧。

但想到今天因晚起而缺失的晨間漫步,夏洛琳又掙紮起身著拖著李斯特去了戶外。為了讓他保持健康的身體,從旅行起始,隻要是晴朗無事的日子,她一定會陪著他出去走動。

春日的午間陽光並不烈,照得人十分舒暢。他們沒有走多遠,就繞著房子周邊轉了一大圈後,去往花園書籍。

“夏洛琳,彆動。”

小提琴家因鋼琴家的指示停住了腳步。她微微側過身子,他一隻手幫她理了理發絲,另一隻手將一朵去好刺的水紅色薔薇彆在了她耳後。

“弗朗茨?”

“雖然你已經足夠迷人,但親愛的,我還是想用更多的美好來裝點你。”

李斯特笑著回答她,牽著她的手穿過這一襲薔薇花架的廊間。她發間那隻精致的玉蘭簪連同其它的首飾一起換取了小教堂裡的管風琴,已經沒有了點綴,空蕩的黑發讓他心生惋惜。

“弗朗茨,你還在在意我和上帝的交易嗎?”夏洛琳碰了碰這朵可愛的小花,心間是滿滿的暖,“我說過啦,那套首飾並不貴重,隻是造型討個精巧罷了……”

她開始了給他補課,給他講述女孩子首飾匣裡的彎彎道道。但他看著那朵隨手摘得的薔薇,耳中進不進一個詞。

首飾可以用貴重來衡量,但心意永遠是無價的珍寶。

“弗朗茨,你在聽嗎?”她停了下來,仿佛察覺了他的心不在焉。

“我在聽,夏洛琳。儘管如此,我還是想這麼做。”

他握緊她的手,帶著她穿過這一回廊的繁花。

“作為補償,我的愛——請允許我這一生都隻為你折下芬芳、將永恒佩於你的發間。”

在她屬於他的第二天,他向她許下了關於薔薇的終生諾言。

被這令人眩目的承諾沉醉了整顆心的夏洛琳,在迷蒙失神中由李斯特牽引著坐在了花園裡的躺椅上。等他搬過另一把靠椅坐在她身邊後,她才發覺此刻的坐著的椅子正是鋼琴家往常的專屬。

“躺下吧,夏洛琳。今天它是你的了。”覺察到夏洛琳的疑惑,李斯特慢悠悠地解釋道,“你可以閉上眼睛,今天由我來朗讀。”

小提琴家剛準備躺下,看到鋼琴家揚手示意時手裡的書籍後又徑直坐起。

“詩集?”她有些吃驚,“弗朗茨,你今天不讀瑟南克爾的了嗎?”

這位法國家近來十分受李斯特的青睞,隻要是署名瑟南克爾的書籍,似乎一直都在他的采購清單上。

或許是因為愛妻早亡,瑟南克爾的作品中常彌漫著幻想的意味和深深的憂鬱。大概這種憂鬱的詩人氣質對李斯特來說有著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吧。

隻見他搖了搖頭說:“不合適了,夏洛琳。我隻想給你念一些美好的東西,至少是現在。”

她躺下,閉上眼,聽見他翻動書頁的響動。暖陽調和著植物繁茂的生命力,她感到由衷的舒適和放鬆。

“shakespeare'ssons。”

李斯特一板一眼地用法語讀著書名,卻不料將夏洛琳逗笑了。

“有什麼問題?”他斂了斂神色。

鋼琴家的發音一點問題都沒有。隻不過小提琴家一想到莎士比亞和他的十四行詩,腦子裡就回響著用英倫腔調朗誦的詩句。

法語的十四行詩,對她而言有些過於新奇。

“沒、沒有。弗朗茨,你手頭的這本莎翁十四行詩有英文原詩嗎?”她順了順氣。

“是英法雙語本,怎麼了?”他確認了一遍。

“那……親愛的,麻煩請給我讀英文原詩就好。”她眼睛晶亮,笑著期待道,“務必!”

“……”

李斯特渾身一僵,手指緊拽,指甲在紙麵上烙下了深深的印痕。

他有點後悔了,自己為什麼要想不通要給她念詩。那麼多情詩集子放著不選,為什麼獨獨挑了本莎士比亞。

他賭十個繆塞,她絕對是故意的。

“求你?我真的很想聽英語朗誦的‘shakspeare'ssons’。”

夏洛琳再次請求著,但她壞心地用上了倫敦腔念出了書名。李斯特隻覺得氣血上湧,額間的青筋狂跳。

他深吸一口氣,認命地隨意攤開了書本,就著這些看著好像認識、實際要靠猜測的詞彙,硬著頭皮將它們湊成詩句。

“我的繆斯緘口不語自有分寸,

其他詩人歌唱你都聲嘶力竭。

瞧他們奮筆揮灑下燦燦詩行,

似有全體繆斯助其玉琢金雕。”

太可愛了。

混著法語腔調的英文詩句,被李斯特一板一眼念出來,情詩的味道蕩然無存。

夏洛琳要用手緊捂住嘴才能防止那些細碎的笑聲飛出去。看著她雙肩因忍笑而顫動的雙肩,李斯特似乎在這種近乎自虐的行為中找到了一絲快慰,遂放開了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