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S.101:巴黎·威尼斯(1 / 2)

()李斯特有些心緒不寧地在接待室裡候著。自那位侍從將他們帶到這裡後,夏洛琳就被他單獨引走了。等候期間,這位訓練有素的侍者給他上了份精致的茶點後就退下了。他遞給鋼琴家一隻搖鈴,如果有需求,搖晃鈴響後他會再次出現。

雖然沉默的鋼琴家並沒有見到侍從口中的“殿下”,除卻這個足夠令人驚奇的稱謂,在上流社會沙龍裡混跡已久的李斯特,僅從侍從的一舉一動也能知曉對方來曆必定不凡。

隻是他有些不解,夏洛琳為什麼看到了那枚戒指就篤定地跟彆人走了,一點防備都沒有。陷入思考的李斯特腦中突然劃過一枚戒指的模樣——夏洛琳一直將它保管得很好,出席沙龍的時候她一定會戴上它。

等等,那枚戒指的設計和今夜見到的紅薔薇戒指似乎如出同源,區彆隻在於花朵的顏色和風格——夏洛琳的那個似乎要簡潔得多。

兩枚如此相似的戒指,細致到近乎苛刻的侍從,還有那句“殿下”……李斯特不由地心慌了。他第一次明明確確地認識到,一直沒有過多談及親族的夏洛琳,極可能擁有一個不凡的出身。

鋼琴家再也無法安靜地品嘗上好的茶水了。他眼前浮現著當初父親帶著他拿著推薦信去巴黎音樂學院求學,卻被堅定地拒之門外的情形;想起那個已經模糊了音容的愛念詩的女孩子的父親,用他的偏見粉碎了他的心。

茶水早已冰涼,一如被從頭到腳入贅冰窖的李斯特,他覺得今天的上帝,一定給他開了個此生最大的玩笑……

門鎖轉動的哢嚓聲響吸引了李斯特的注意力。他木楞地看著門扉輕輕地推開,他的愛人抓著把手對著他微笑。

他連忙起身,卻在慌亂中不甚打翻了茶盞。他左手的袖子遭了殃,茶湯潑灑在他漂亮花邊袖口上,將純白染成淺淡的赭紅,順著他的手指流淌下來。

他呆滯在那,完全想不起下一秒自己該做些什麼。

“弗朗茨!”

夏洛琳疾跑過來,掏出手絹為李斯特細細擦拭。指尖傳來的液體溫度沒有絲毫熱度,她不由地鬆了口氣,念叨著“還好還好”。

鋼琴家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不太能分辨事情的發展。但依舊在他身邊的小提琴家給了他勇氣,或許事情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糟。

“夏洛琳……你,是不是……出身高貴?”李斯特儘量平穩無恙的試探著問出這個問題。

“出身高貴?嗯,如果按照父親那邊算的話,是吧。”夏洛琳頓了頓,“畢竟‘德沃克林’的‘大家長’,曾經也是王室的繼承人之一呢。”

他的心突然就靜止了,猛地將手從她手中抽走。有些痛苦地呢喃著:“你要回去了嗎?”

看著他逐漸有些陰鬱的眸子,夏洛琳似乎懂了他在憂心什麼。

“弗朗茨,‘德沃克林’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殿下放棄了原本的姓氏和繼承權,所以有了熱烈自我的紅薔薇。”她溫柔的眼睛裡滿滿的都是他的倒影,“我的父親因為音樂而愛情放棄了家族的繼承權,所以他得到了藝術家的白薔薇。”

他因她的話,眼中瞬間有了希望的光彩,直到他的手再一次被她珍視著放到臉頰邊輕蹭,他才真的確信。

“我的愛人在這裡,我的薔薇在他那裡。”她盈盈地笑著,“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德沃克林不是我真正的姓呀——我是夏,李斯特的夏小姐。”

“不是小姐,”他重重地將她抱在懷裡,“是夫人!”

她低低地笑著調侃:“我記得某人說了隻談戀愛不結婚?”

如果想要讓愛人緘默,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吻奪走她的聲音,讓她再也想不起下一句要說出什麼令人困擾的話。

長久而纏綿的唇齒交流之後,便可以強勢地帶她回家。

夏洛琳被李斯特牽著走在巴黎深夜的街上。她想起那位後世隻在家族回廊的畫像裡見過的傳奇先祖,和她放棄掉的這個時空中他能給與一切的優待,一點都不覺得後悔和遺憾。

先祖說補償她一個願望,她搖了搖頭。在對方再三要求之下,她請求照拂一下他的鋼琴家以及堅守族規永不參與戰爭就好。

她才不是癡人,才不是傻。

因為李斯特,值得世上最好的對待。

……

關於塔爾貝格和李斯特的世紀對決終於落下了帷幕,所有人都在這場盛大的音樂聚會中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隻不過原本要大書特書兩位音樂家劍拔弩張、鋒芒畢露的報刊評論,卻在兩月音樂家和解的聲明中傻了眼。

一開始雙方就不是不死不休的敵對關係,他們隻是在藝術的理念和取向中不太一樣的鋼琴家,所有的烽火都是被煽動的輿論點燃的。

“事實上,當一位藝術家不認同另一位藝術家,認為人們過於誇大了他的價值,他們就一定要互相敵對嗎?他們就不能和解嗎?因為在藝術問題之外,他們還是相互欽佩、相互尊重的。”

李斯特在扔下了這樣一個評述,老老實實補償了肖邦一個月的晚餐後,終於消停了下來。他發現他的靈感還在遠方召喚著他,按捺不住那顆自由的心的他(其實也在強烈呼喚著二人世界),再讓貝洛尼排好演出行程後,帶著夏洛琳麻利地再次踏上了旅行。

這一次,鋼琴之王要在他的《旅行歲月》裡裝進去的,是意大利。

當然,想要自由就要老老實實履行義務。意大利是個隻偏愛歌劇的地方,這裡崇尚的是語言和聲樂的藝術。但剛被加冕的鋼琴之王硬生生用他的鋼琴在米蘭敲出了一片天地。

儘管鋼琴家的音樂會反響越來越好,李斯特卻在夏洛琳麵前傾倒著越來越多委屈——他是真正體會到了為什麼同行們都不太愛來意大利開演奏會,畢竟從聽慣了歌劇的人那用器樂吸引他們的心,那你就得筆歌劇更戲劇。

硬著頭皮用上了江湖把戲的李斯特成功吸引了生活裡隻有歌劇算得上娛樂的意大利人。點曲,這讓他們剛收到了一種新奇——任何歌劇裡的選段或是作曲家的曲子都在那個年輕人的指下化作絕妙的音符。

他們眼睛發著光,似乎找到了聽鋼琴的樂趣——既然這個年輕人即興演奏也很有味道呀,那就點主題吧。於是李斯特充分體驗了意大利人骨子裡的戲劇性:什麼用音樂描述米蘭大教堂啦,什麼第一次劃貢多拉是什麼感覺啦,什麼做新郎和伴郎哪個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