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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雪悠蹲在試衣間抱頭痛哭, 趙天喻第一個起身來到試衣間外敲門:“雪悠,雪悠你出來, 你彆這樣, 我們談談。”

“你們有什麼可談的?”朱媛緊接著跟過來, 不過這次,她把爭執的聲音壓低了,“如果不是你漫不經心擺一張臭臉,雪悠怎麼可能難過?”

趙天喻轉頭瞪著朱媛:“你是不是同性戀?”

朱媛:“我關心雪悠就非得抱有齷齪的感情?”

趙天喻覺得自己頭大, 他擅長對付所有類型的人,但唯獨不擅長對付這種嗓門特彆大、特彆能嚷嚷還不能得罪也不想得罪的類型, 他從小到大所受到的素質教育讓他始終無法成為一個“你喊, 我也喊”類型的人。

不得以, 趙天喻深吸一口氣:“接下來我來負責雪悠的事, 麻煩你, 暫時離開,行嗎?這是我們的試裝現場,不是你的, 你有問題, 私下和她說。”

說著, 趙天喻回頭招呼服務人員:“定服裝的是我和我太太, 希望你們能請人把這位小姐請出去。”

服務生一見,忙轉頭招呼保安進來。

朱媛原本還想再說兩句,正好這時手機響了,是她之前的博導打來電話, 關心她初次帶碩士的招生情況,她一臉怒意瞬間消退,換上一副溫柔乖巧的表情接通電話,順便瞪了眼趙天喻後向外走:“老師,對,我這邊已經定下來了,您要過目我的學生嗎?好,我等一下就給您發過去……”

看著朱媛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趙天喻這才鬆了口氣,敲了敲試衣間的門:“雪悠,能出來談談嗎?”

尤雪悠不說話。

“雪悠,我們談談吧,我想和你談談最近的事。”趙天喻認真道。

尤雪悠這才慢慢推開門。

趙天喻抓了件一旁的毯子蓋在尤雪悠身上:“你的衣服在哪兒,我去拿。”

“不試裝了嗎……”尤雪悠看向趙天喻。

“我們先聊聊吧。”趙天喻道,“聊完之後,我們有的是時間試裝,好嗎?”

尤雪悠點了下頭:“我的衣服在隔壁試衣間裡……”

趙天喻推開隔壁的門,取了衣服交給尤雪悠,等她換完衣服出來後,替她順了順頭發:“出去吃飯吧?”

“不想吃,沒胃口。”尤雪悠道,“去樓下咖啡館坐坐吧。”

兩人一同來到咖啡店,尤雪悠挑在窗邊坐下,點了杯卡布奇諾,隻是看著咖啡杯卻沒喝:“你想說什麼?”

“我知道你是體諒我,所以從上次開始,就什麼都沒問。”趙天喻望向窗外,“而我知道你是體諒我,所以也什麼都沒說。”

尤雪悠深吸一口氣:“你彆生朱媛的氣,朱媛就是那樣,她沒有壞心,你知道她家裡情況,她對男人警惕性太強了,再加上她是個老師……”

趙天喻點頭:“她從還是咱們講師的時候就是那個脾氣,現在已經是副教授了,這麼多年,我當然知道她就是那副德行,所以對她雖然嘴上狠了些,但是我不會真的對她怎麼樣,畢竟是我們的老師。”

朱媛這個人,本碩連讀期間做了助教,即將畢業那會兒,因為反感男性,所以將簡曆投給了北綜醫隔壁女多男少的師範,也就是趙天喻和尤雪悠的母校。

等到博士招錄結束之後,她一邊在母校北綜醫繼續學習,一邊做了師範的講師。

而她作為講師所負責的第一任學生,就是尤雪悠和趙天喻這一屆。

博士畢業後,又回到了北綜醫當講師。

朱媛和絕大多數老師都不一樣。

在師範院校裡,女老師普遍都是“看到男生眼冒金星,看到女生一臉冷淡”,而朱媛則是“看到女生一臉認真,看到男生隨便敷衍”的類型。

朱媛很凶,被很多人背地裡嘲笑“沒男人滋潤的瘋婆子;朱媛很極端,她看所有男生都是人渣,已經到了被稱作“直女癌”的地步;朱媛說話很難聽且做事也很不給人退路,經常氣哭同學。

但是,她是在以“自保、升職、加薪和安逸”為主要目的的教師群體中,為數不多的,會為了學生出頭的老師。

即使有時這個頭出得莫名其妙,包含太多她個人的私心,被外人詬病像個智障似的。

可是,這個人如果不是智障,又怎麼會為他人出頭,在她自己前進的道路上添堵?

麵對問題時,選擇明哲保身的冷漠之人不會招大眾討厭,那麼無腦出頭的熱血之人也不該受人詬病——趙天喻如是想著,所以對朱媛這個人一直不想做任何評價,對她的猖狂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是,今天實在是太過分了……

“最近工作上很忙嗎?”尤雪悠選擇切入了正題。

趙天喻收回飄遠的視線,看向尤雪悠,深吸一口氣:“不是工作的問題。”

尤雪悠沉默,本能地伸出雙手抓住咖啡杯,視線緊緊地盯著杯中逐漸消融的愛心圖案。

趙天喻輕輕握拳,思考幾秒後道:“我現在,很難受,像是在煎熬。”

尤雪悠抬頭看向趙天喻。

趙天喻望著尤雪悠:“本來我不想告訴你,我覺得自己能夠解決,因為這是我自己以前的事的後遺症,不應該牽扯上你,這對你不公平,可是,我很害怕如果一直瞞著你,我自己會犯錯。”

尤雪悠手心微微潮濕,她默默重複:“犯錯?”

趙天喻道:“看著她被病痛折磨,看著她被她深愛的人折磨,看著她痛苦……我的情緒會不斷地受乾擾,我的思維會不斷地被帶回過去,我知道這份感情未必還是愛情……但是,它的確在讓我煎熬……如果一直瞞著你,就這麼和你結婚,我害怕我有一天會抱著‘反正沒有人知道’的心態去犯錯,那個時候,我就得把一個難以啟齒的錯誤埋在心中一輩子,對不起你的同時,我自己也在煎熬,有的開關一旦開啟就回不去了。”

他道:“我父母雖然不算多麼正統的好人,但從小不光教我學習還教我做人,教我了什麼叫廉恥,我父母甚至不讓我和那些父母離婚的小孩、家裡有人出軌的小孩、學習不好的小孩、沒有人教的小孩一起玩,他們覺得會對我影響不好、怕那些人帶壞我……我很崇尚契約精神,婚姻這場契約我不想合同剛簽我就違約。”

尤雪悠垂下頭,長發遮住她臉上的表情:“所以,你現在想讓我怎麼做?”

“暫停吧。”趙天喻道,“試裝的事,稍微放一下,還有幾個月,等我整理好,行嗎?”

尤雪悠輕輕點了下頭,沒有抬頭。

趙天喻還想說什麼,尤雪悠用及其微弱的聲音道:“你先走吧,我想靜一靜,行嗎?”

趙天喻沉默了,隨後道:“到家給我發微信。”

“恩。”

等趙天喻離開,尤雪悠緩緩抬起雙手,捂著臉,淚如雨下。

哭了好一會兒,她覺得胸口憋得厲害,於是掏出手機,看著通訊簿上的聯係人,原本想打電話給朱媛,但一想到對方剛才那麼犀利暴怒的模樣,知道就算找她也不能解決自己的問題,於是將電話打給了自己大學閨蜜。

對方聽尤雪悠說完,想了想,給出了和朱媛截然相反的答複:“其實……我覺得你未婚夫還是比較有擔當的……”

尤雪悠吸著鼻子:“為什麼?”

“你想啊,沒有擔當的人,根本就不敢在這種時候把自己見到前女友還念念不忘的事情說出來。”對方道。

“這種時候?”

“對啊,這種時候。”對方道,“你們兩個要結婚,這是大勢所趨,兩家都開始張羅準備了,親戚也都通知過了,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兒了,這個時候,你們兩個誰站出來說‘我得等一等,我和前任還沒解決乾淨’,那都是勇士啊,那都是等著被兩家人淩遲的勇士啊!一般情況下,男女走到這一步,除非問題很大,否則也沒人敢站出來悔婚的,這得留下多少話柄啊……”

尤雪悠露出惆悵的表情:“如果是朱媛,她肯定會說,是天喻沒有責任心,既然對前任還有心思,就不要談戀愛,隻有不負責任的人才會隨隨便便說這種話……”

“朱媛她為什麼這麼說你我不清楚嗎?朱媛她爸是個什麼人咱們心裡沒譜嗎?她拿她爸和你對象比較本來就不對。”對方一聽這個名字頓時笑了,“朱媛她爸不就是那種,對前任念念不忘,但家裡安排和她媽結婚,為了不得罪自己父母、不得罪親家、表麵上不得罪老婆……誰都不得罪,還能分單位的房,就結婚了,結果婚後又想要愛情又想要麵包,所有人都受折磨,這年頭沒擔當的人反而還什麼都想要,有擔當的人反而懂得尊重和割舍。”

尤雪悠:“那我現在該怎麼辦,我腦袋裡亂糟糟的,什麼都想不出來,這比教學生難多了……”

對方歎:“雪悠啊,你是他未婚妻啊,你不是小三啊,如果他的前任插足進來那她才是小三啊,你為什麼給我一副隨時要把自己男人拱手相讓的模樣啊?我告訴你,對前任念念不忘這很正常,但是大多都不是感情了隻知執念罷了,他們在一起了未必有好結果。有人想搶你男人不怕,就怕你男人態度含糊不清,可是我知道趙天喻是喜歡你的,你現在要幫他理一理,也好明白他的態度,喜歡的東西,不到最後一步,乾什麼要讓出去啊?”

尤雪悠拍了拍腦袋:“也是,我知道了……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對方一聽歎氣:“能怎麼樣,千萬彆當中學老師,好好做你的大學老師,我最近管小孩管得真是頭要禿了,有些小孩真的是有人生沒人養,嚴重缺家教,平時道德素養教育沒人教,我動手收拾兩下,父母立刻詐屍跳出來說我虐待學生,還舉報我,哇,這年頭老師真他媽難當,家長把教育全甩鍋給學校還不讓打這些小人渣,長大一個個都是社會垃圾,我都想死我給你講……”

尤雪悠歎氣:“大學生也不好教,你彆忘了,咱們本科那時候,為了個獎學金,一群人搞得和諜戰片一樣……”

對方應:“哪兒都一樣,有人就有戰場,咱們都彆生氣了。”

“恩。”尤雪悠掛了電話,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心情釋懷了些許。

她出門來到停車場,原本想要驅車回學校,但轉念一想,給趙天喻發了條微信:[你前女友生病了是嗎?]

趙天喻回複很快:[怎麼了?]

[把醫院地址給我吧,我想去看看她。]尤雪悠道,[我不會跟她說多餘的,不會讓她難堪,隻是以你的未婚妻身份去看看。]

趙天喻那邊沉默了會兒,發了地址給尤雪悠,並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尤雪悠答,[我真的隻是去看一眼,絕對不會讓你為難。]

她隻是傷心過後突然好奇這個能讓天喻念念不忘的女人到底長什麼樣子,也好奇這個女人的品性如何,是否是會有做“小三”的潛質。

打開導航,尤雪悠將車子開上了高架橋,一個小時後,才來到了呂佳音所在的療養院。

在下車前,她掏出氣墊BB補了妝,塗了比較低調柔和的豆沙色口紅,摘了脖子上顏色豔麗的紅圍巾,換了雙平跟淺口皮鞋,取了條黃絲巾戴上,讓自己的整體穿著低調溫和又不失氣質,著裝更適合“探病”這樣的目的。

在醫院外的水果店買了一盒進口水果大禮包,尤雪悠上樓,敲開了病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