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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媛歎氣:“我曾經也教過這麼個學生,那個女生貸款上大學,不學好,總是跟社會上的男人交往,那些男人總給她買東西,我覺得她就像是騙吃騙喝一樣,我罵她不要臉,我說就算是五六十歲農村進城大字不識一個的婦女和老頭也能找到工作糊口,怎麼就你非要倒貼男人?”

陳月洲聽到這裡,已經知道朱媛要說什麼,順勢安慰道:“也許她就是這樣的人,大家骨子裡都好逸惡勞,你也彆想太多。”

朱媛搖了搖頭:“我隻是忽然間發現,學生要學費、學生要參考資料、學生要生活、年輕人之間還要為人、學生的大多數時間還要上課,學生的兼職薪水少得可憐、能拿到體麵兼職薪水的學霸也少得可憐……從一開始我就對比錯了對象,而貧困補助就那麼多,能給的人也就那麼點……”

朱媛低下頭,終是紅了眼眶:“事到如今我已經不記得她是什麼樣的人了,我隻是忽然間很後悔,我不該把每個人都想象的理所應當刀槍不入,我很後悔在她明明已經很苦難的時候,清高地說了那麼多話,把她更加用力地、推向了那些會對她說甜言蜜語的男人身邊。”

她歎:“也許,我也從未體諒過雪悠,明明看著她和天喻在一起這麼多年,所做的所有事如今回想起來,卻隻有拆散、拆散和拆散而已。”

“所以——”朱媛取出一張飯卡放在桌子上,推到陳月洲麵前,“我不能救所有人,但是我至少能救一個我自己的學生吧,畢竟這是我帶的第一屆,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樣……”

陳月洲一臉懵地拿起飯卡:“這啥?”

朱媛道:“北川大學生遍地都是,碩士學費不低,北川生活費也不低,以後你要自費的東西也不少,你這種才讀碩士又沒有優秀本科作打底的學生,我查過了,出門找兼職都隻能做又累又忙的工作,會耽誤學業的,而且開銷也周轉不開,得不償失。你身高體格也不行,又排除掉了一些工作,所以如果你的殺馬特男友現在和你分手,你的日子一時間會很難過吧?”

陳月洲:“……”

朱媛看著陳月洲:“這些錢夠你在學校飯堂和商店消費三個月左右,如果合不來或者感情不搭就分手吧,沒必要死撐著。”

看著朱媛失魂落魄的表情,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飯卡,陳月洲頓時笑了:“我說,你怎麼無論什麼事都是這麼極端?”

“啊?”

“為什麼小時候要規定學生穿校服?本質上是為了避免攀比。”陳月洲晃了晃手中的卡,“小時候同學們之間攀比,老師說是錯誤的,結果長大之後大家發現,攀比才是人類的常態,自己沒有的東西看到彆人有,拚命賺也買不來的時候,誰腦袋裡不會蹦出幾個捷徑?”

陳月洲笑笑:“有的人拿了你這張卡會踏踏實實上課學習,但是更多的人會變的更貪婪……朱老師,你不了解的多著呢!”

陳月洲道:“學校裡麵靠找社會上男人買香奈兒的女人和靠網絡du博擺闊的男人多的去了,大學生還有專門的‘擼小貸’群呢,知道什麼玩意嗎?就是借一些小型貸款APP的錢,用了堅決不還,互相出主意逃債,甚至以欠錢越多不還為一種榮耀,這種人,你也要掏腰包去幫助嗎?”

朱媛驚了:“你還欠小額貸款?!”

陳月洲忙擺手:“我沒有,我就舉個例子。”

他道:“無論是自力更生的艱難人生,還是投機取巧的危險人生,總有那麼幾個聰明人什麼樣的危險都能度過,也總有無數笨人腳踏實地都能平地摔骨折,這些都是自己的選擇,所以,平常心對待就行了,管那麼寬乾什麼,我要不是任……”

——要不是任務,誰管這些人啊?

朱媛看著陳月洲手上的飯卡:“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要?”

陳月洲:“……”

默默地低頭看了眼卡,又默默地抬頭看了眼朱媛,露出有些惆悵的表情,猶豫了片刻,將卡丟了回去:“等你每年研究經費過百萬再扶貧吧……”

明明罵人那麼難聽又不體諒有孩子的同胞,自己家裡還有個拖後腿的爹,這會兒又有功夫出來扶貧,真不知道她的大腦是怎麼長的,到底是慈悲還是冷血。

拿了這張卡隻會讓自己心裡膈應,還是不要了算了。

“不要這張卡可以。”朱媛見陳月洲不收,也不為難,但她鄭重強調,“你談戀愛我管不了,但是你不要影響學業。”

朱媛看著陳月洲很認真地道:“成年人的世界是人脈構建起來的,人脈不是交情,說難聽點,人脈是很實際的東西,如果你沒有利用價值,你的人脈就是沙子做的橋梁——一戳就斷。所以,對一無所有的你而言,好不容易到了一個能增值的位置上,一定要學習、再學習,讓自己成為能夠被物化出無限價值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朱媛指著陳月洲道:“不要覺得物化這個詞難聽,每個人活在世界上都在被不斷地物化價值,要讓自己成為不斷增值的產品,不要減值,不要被區區幾個人決定價值,這就夠了。”

說完,朱媛沉默了會兒,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我讀博士的時候的老師曾經告訴我們,年輕男孩女孩長得漂亮,會給自身的物化價值有個整體增益,就像你們玩的遊戲,多了個增益BUFF,但是這個年輕漂亮也和BUFF一樣,有時間限製,這段期間你要好好珍惜,成績越好,越是錦上添花,不要浪費。”

陳月洲撐著下巴,一邊聽著朱媛念經,一邊不斷地點著頭翻白眼,一邊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自從上了大學之後,管這麼寬的老師真是不多見了,陳月洲一時半會兒覺得自己仿佛年輕了十幾歲,又回到了初高中那會拚命讀書的那段時光。

等朱媛從人生哲學講到為人處事,又從教學方針繞回男女關係時,太陽都快下山了。

朱媛也終於說了些人能聽懂的話:“你和殺馬特最近交往順利嗎?馬上開學了,是打算住校還是走讀?”

陳月洲掏了掏耳朵:“分手了,就前幾天。”

“什麼?那就是你能住校了?”朱媛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額……”陳月洲想了想,“可是我結婚了。”

“哈?”朱媛頓時一拍桌子,“你和殺馬特結婚了?那一臉不靠譜的殺馬特你居然和他結婚了?”

“額……”陳月洲撓了撓頭,“不是他……”

“啊?”

“那個……”陳月洲有些尷尬,“結婚的不是他……”

陳月洲絞儘腦汁想了想,也沒想出一個能讓朱媛坦然接受現狀的答案,於是乾脆實話實說:“我和殺馬特分手的當天下午,就和前男友領證結婚了。”

朱媛:“……”

一時間,飯桌上的兩個人都變得安靜了。

朱媛在愣了五秒後,用看屎一樣的眼神看著陳月洲,但轉念又想起尤雪悠的那句“學著體諒彆人”,於是深呼吸一口氣道:“你……當初為什麼和前男友分手?”

陳月洲撐著下巴:“他背叛了我。”

朱媛感覺自己的額頭爆出了青筋:“那你……為什麼……和他結婚?”

陳月洲想了想:“我需要他。”

朱媛默默地端起桌上的米酒碗大口狂飲:“……”

478忍不住插話:【宿主,我建議你換一換台詞,你現在的台詞特彆像那種被渣男騙得頭也不回的傻女人,朱媛已經快被你氣死了。】

陳月洲:“她端著杯子的手都在抖,我能看出來她很生氣。”

【那你乾嘛氣她啊?】

“開學之後她遲早會知道,端琰管得又寬,藏著掖著也不是辦法,等她發現再告訴她的話,顯得我對她不信任。”陳月洲說著,看向朱媛,笑了笑,“老師,你是不是快被我氣死了?”

“你——”朱媛指著陳月洲,臟話就在口邊了,可還是憋了回去,好一會兒才問,“為什麼?”

“我需要有人和我目標一致,還能保護我的安全。”陳月洲道。

“保護你找警察,你結婚做什麼?!”

“老師。”陳月洲看著朱媛,“你也需要人保護,可是警察不照樣無法保護你的生活?你至今都在替十惡不赦的人買單他的生活?”

朱媛一時語塞。

“我的生活裡也有惡人,比你所經曆的那個惡人還要可怕無數倍,而且目前來說無人製裁。”陳月洲道,“你放心,我不是因為感情原因才和他分不開,時間到了我自然會分開,但是在此之前,我彆無選擇。”

一頓中午飯吃成了晚飯,陳月洲和朱媛分彆時,端琰已經在校門外等候多時。

車上,端琰掃了眼陳月洲:“那是你老師?”

“嗯。”

“開學前就約你見麵,看來很器重你。”

“算是吧。”陳月洲撐著下巴看向窗外,“對了,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見你父母?”

端琰一怔。

陳月洲通過玻璃窗看著駕駛座上端琰的表情:“怎麼,領證的時候那麼衝動,現在後悔了?還是說,你隻想在發生對你不利情況的時候行使丈夫的‘豁免權’,在日常卻不想讓我行使妻子的權利?”

端琰聞聲,沉默兩秒,看了眼倒車鏡,將方向盤一轉,調頭行使。

二十分鐘後,車子駛入北川國際中學教工家屬院的地下停車場,二人下車後,端琰牽住陳月洲的手,摁下電梯鍵上樓。

敲開自家大門,呂博看到陳月洲的那一瞬間,臉上的表情擰巴了一下,隨後一聲不吭地回了客廳,對端溪招呼著:“兒子回來了。”

端溪正在陽台上澆花,一側頭,就看到了拉著陳月洲進門的端琰。

不等端溪收拾好手邊的栽培道具,端琰便開口:“我結婚了,給你們通知一聲。”

呂博和端溪的身子同時一僵,但很快就釋然了。

如今呂佳音已經死了,上官澤的人還虎視眈眈著,沒了那個昔日裡給家裡製造歡聲笑語的女兒,隻剩下陰暗沉悶的兒子,這個家如果再不試圖注入活力,可能很快就會支離破碎了。

也許,孫子或者孫女出生之後,這個家裡的氣氛能夠稍微緩和一點吧……

所以,結婚就結婚吧,選什麼人都是他的自由,該懂的道理他都懂,後悔也好、不後悔也好……替彆人選擇的人生,到頭來稍有不適反而會被彆人埋怨,不是嗎?

於是,呂博應了聲:“佳音才走不久,婚禮過半年再補,行嗎?”

端琰看向陳月洲,陳月洲忙擺了擺手:“不用,我家裡沒什麼能參加婚禮的人,都在監獄裡蹲著呢,也不為難你們非要和我家裡人打交道了,我今天和端琰過來就是想通知兩位一下,先斬後奏實在是唐突了,還請原諒。”

呂博歎:“謝謝你的體諒。”

之後幾人又寒暄了幾句,呂博和端溪先是掏出一張卡給陳月洲,囑咐她既然結婚了,就把夫妻該置辦的東西都置辦一下,然後又給了端琰一張卡,囑咐他婚紗照和新婚蜜月都彆落下。

晚上,端琰送陳月洲回家,進門後,端琰冰涼的視線掃了眼餐廳桌子上沒有吃掉的生煎,又低頭掃了眼陳月洲:“我等下過去開會,明天可能中午之後才回來。”

“嗯,晚上開車注意安全。”陳月洲仰頭道。

端琰低頭親了下陳月洲的額頭:“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出了門,端琰的車子很快就融入了湍急的車流之中,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撐著下巴,回想起關門那一瞬間陳月洲臉上淡然的表情,恐慌和焦躁感就湧上心頭。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從投身於黑暗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和陽光背道而馳。

寒夜孤獨而又淒冷,那麼,至少得有一樣想要的東西必須完完整整地屬於他,比如他費儘心思爭取來的妻子。

第二天,陳月洲一覺睡到中午,醒來的時候在網上買了幾本自己碩士方向專業的項目周刊,用kindle看了沒一會兒,玄關就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等大門打開,端琰提著個小籠子走了進來。

陳月洲穿了拖鞋走過來,歪著腦袋:“你提著的是……什麼東西?怎麼還會動呢?”

端琰接開毯子,是一隻布偶貓。

陳月洲一怔:“你要養啊?”

端琰道:“你開學還有一段時間,我工作忙不能陪你,至少有隻貓能讓你開心,貓不需要出門遛彎,它自己能解決自己的生活,適合你。”

陳月洲:“……”

做為二十一世紀喜歡雲吸貓的貓奴,看著眼前精致如玩偶的貓咪,他的少男心頓時活躍了起來。

出於被貓咪的“色you”,他乖乖地伸手接過小貓和一堆道具,等抱著貓咪去陽台安頓好扭頭時,就發現玄關處多了一架攝像頭。

端琰這時已經在陳月洲身旁蹲下,陪著他看貓,狀似漫不經心道:“布偶的身體比較嬌貴,腸胃敏感,性格溫順,比較黏人,它現在年紀還小,發生什麼意外好及時處理。”

陳月洲低頭笑了下。

繞來繞去,原來一是為了給自己找些不得不蹲在家裡的理由,二是為了安攝像頭啊……自己還真是招人不信任。

不過這做法也真是高級,完美繞開了日常青銅乃至白銀選手愛用的那些“你一個女人家就不能老老實實呆在家裡”、“你現在是我老婆不要隨隨便便出門亂混”、“你是不是又和你前男友去見麵了”、“你還是生個孩子吧這樣就能安分一點”等這種一說就會讓人女方憤怒的理由,換個姿勢,就成了一種體貼。

陳月洲應著:“知道了,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說著,他伸手去替小貓整理小窩,端琰的吻就已經從耳後落了下來,密密麻麻地向下轉移著,兩人很快就糾纏在了一起。

等成人遊戲結束,陳月洲看著地上散落的渾濁的矽膠條,饜足地趴在端琰肩頭,輕輕張口道:“你打算怎麼對付趙世風?”

端琰閉著的雙眸睜開,掃了眼身側的陳月洲,將他摟緊了些,親著他的耳朵低聲道:“要他死就夠了。”

“那真相呢?”

“不重要了。”

“為什麼突然放棄了真相?”

“……”

端琰仍是不肯回答理由,陳月洲隻能認命:“那我們來討論一下,怎麼讓他死?”

“……”端琰聞聲,若有所思地看著天花板。

陳月洲:“我知……”

“我想讓他們自相殘殺。”端琰打斷陳月洲道。

“自相殘殺?”陳月洲疑惑問,“什麼自相殘殺?”

“趙世風有一個女兒。”端琰道,“那是他初戀所生的女兒,他殘存在世界上僅剩的一絲人性都給了那個女兒,雖然他表麵上不待見那個女兒,但那是私底下卻為那個女兒做了些事。”

端琰看著陳月洲,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頰:“製裁他,法律的打擊已經不痛不癢,僅存的良心的打擊,才是最痛的。”

陳月洲怔怔地看著端琰,忽地就想起了表哥一家人的死亡,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僵,但很快就恢複了自在:“那就這麼辦吧,記得彆把你自己牽扯進去就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