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見(1 / 2)

裴簌提著藥盒進屋的時候,嗅到了屋子裡有女子留下的濃豔馥鬱香氣。

是香囊的味道。

謝清拾從來不用這種熏香,仙雲宗裡其他人也沒用過。

她隻在雲漪身上聞到過,想必對方在這裡待了很久,又或許才走了沒多久。

她看著倚在短榻上蒼白靜默的青年,伸手替他將左右的窗子闔上了一點。

隻留下了朝向庭中景色的一扇。

做完這些,才行過去掀開案上的漆木食盒,捧出一隻瓷碗,遞了過去。

“先前送來的湯藥,師兄為什麼不喝?”

青年沒接,也並不看她。

眉眼間冷漠異常,說出的話亦沒什麼溫度,“我本就沒什麼大礙,不必多此一舉。”

少女抿著唇執拗的看他,“那也要喝了再說。”

謝清拾聽懂她話裡的堅持,到底沒再推脫。

扯了扯唇,將麵前那碗濃黑的湯藥一飲而儘,“好了,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她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搖搖頭,“等藥效發揮出來,診完脈我再走。”

謝清拾終於轉過頭來看她。

眼底是一片幽冷濃稠的漆黑,咳過血的臉色蒼白,薄唇緊抿著,“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不要再自作聰明的跑過來?”

裴簌啞然,“師兄,我隻是擔心你……”

為此已經好幾個晚上沒有睡好。

他在病著。

她本也不想惹他生氣,可對方總是那樣冷冰冰的、拒人於千裡之外,叫她有些無所適從。

兩人僵持不下,最後是謝清拾先開了口。

他的語調依舊不太溫和,“你既然想留,就留下來好了。”

少女聞言一默,卻並沒有同他生氣。

反而輕車熟路的走進裡間,從書架上挑了一冊話本子。

行過來,坐到青年身邊。

仰著臉小聲問他,“師兄,你要不要聽我讀書?”

謝清拾沒說話,是不拒絕的意思。

少女便將手中籍冊翻開一頁,隨即垂下睫羽,語調柔柔軟軟的,很認真的讀了起來。

“從前有一個叫廉廣的采藥人……”

她的嗓音很好聽,令人莫名撫去心中煩躁。

甚至帶了點兒催眠的意味。

可惜念書的人一連多日沒有睡好覺,還沒把彆人催眠到,自己反而一顆小腦袋越念越低。

最後乾脆枕在翻開的話本子上睡著了。

謝清拾的眼睛落到少女淺淡睡顏上。

不多時,又漠然地移開了視線。

“師兄……”

許久等不到下一句,他凝神看去,才發現伏在書案上睡著的少女並沒有醒來。

秀氣的眉心微微蹙著,是在夢裡頭喊他。

……

裴簌再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而且外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飄起了細密的小雨。

意識到自己就這麼旁若無人的睡了小半天之後,她心裡一陣懊悔。

怎麼好好的念個書,竟然先把自己給念睡著了。

少女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

又拍了拍被睡得發怔的困頓小臉,這才轉過頭去看身邊的青年。

謝清拾好似也睡著了,清冷的鳳目闔上,側顏在燈影裡顯得柔和了許多。

臉色似乎好了點兒,不似上午那般蒼白,唇色也殷紅了許多。

裴簌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盯著師兄的唇瞧了好一會兒。

小臉不由得湧上來一股羞愧的燥熱,她有些心虛的移開了眼睛。

為了驅散心中的怪異,她輕手輕腳的從竹椅上起身。

走過去推開一點窗欞,撐著一點下巴,聽外頭淅淅瀝瀝的落雨聲。

她沒想到,玲瓏獸竟然找了過來。

白色的獸影矯健躍上窗台,沒發出一丁點兒響聲,它先是拿頭蹭了蹭少女驚喜撫過來的掌心。

然後鬆開一路緊咬的獸齒,把不知道從哪裡摘來的幾個萸粉靈果,用獸爪輕拱到她麵前。

裴簌心頭一暖,伸了手去,想要抱它進來。

玲瓏獸卻似畏懼著什麼,謹慎的往後頭退了一步,並發出一聲可憐兮兮的低沉嗚咽。

她這才想起來,這裡是小竹峰。

而玲瓏獸向來懼怕師兄,每次見到了都恨不得躲著走。明明它平日裡活潑親人,誰想揉一揉都可以。

隻有到了師兄懷裡,才像被誰驟然扯緊了後頸子皮一般。

身上的雪白皮毛都炸開,怕得都快發抖了,偏偏還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憐樣,動都不敢動。

直到謝清拾將它放下。

玲瓏獸才像一隻快要跑出殘影的大雪球,頭也不回的逃走了。

剛開始裴簌還覺得有點好笑,後來時日一久她才發現,師兄確實不怎麼有靈獸緣。

仙雲宗上的靈獸們,沒有一個敢主動去親近他的,這點和她恰恰相反。

外頭的雨細密起來,裴簌收下它銜來的幾顆靈果。

又摸了摸玲瓏獸的頭,“回去罷。”

不多時,那一團白色獸影就消失在了雨幕裡。

夜風夾雜雨絲吹動窗欞,她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點輕響。

心中猜測應該是師兄醒來了。

剛想轉頭,就被一股莽撞的力氣徑直攘到了牆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