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引路娥(1 / 2)

裴簌被喊到靈玄殿。

夜色已深,她一路聽到鷓鴣的啼鳴。

行至靈玄殿前,推開沉重殿門,贏華真人正一身寒肅地在等著她。

下意識環顧四周,並沒有見到彆的人,裴簌心裡不由的有些奇怪起來。

但見對方神色凝重,想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打算同她說,當下便隻禮節性地喊了一句“掌門真人”,等著對方先開口吩咐。

贏華真人看了她一會兒L,嗓音隱含威儀,“簌簌,你可願嫁往雲洲微生家?”

少女驀然一僵,臉上出現了恍惚似的茫然。

她懷疑自己可能聽錯了,她和微生家的人從未有過交集,掌門真人怎麼會有此問?

贏華望著她那副驚愕模樣,心裡竟有幾絲安慰。

因為不久前,就連他都沒忍住失了往日威嚴,在微生家總管的麵前露出了類似的表情。

片刻之後。

裴簌總算在贏華的解釋之中,搞清楚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原來微生洵之所以會派了管事,將庚帖送來仙雲宗。

是因為占卜出他和裴簌會有一段命定的姻緣。

瓊舟宴將近。

他便想著借此機會邀她來雲洲玩一玩,小住一段時日,順便培養培養感情。

如果相處下來彼此有意,微生家便正式與仙雲宗結親。

合了庚帖立下婚書,迎娶裴簌。

隻是這番說辭太過荒唐,連贏華聽了都不太相信。

仙洲之中,微生家也算是拔份兒L的世家,繼任家主挑選未來夫人怎麼能憑著一卦占卜?

那位管事被他暫時安置在彆院,贏華雖然心裡覺得荒唐,但還是把簌簌叫過來,打算問問她的意思。

若她回絕,自己便立刻將庚帖送還給那個管事,再說幾句敷衍話打發對方回去。

誰知少女呆愣片刻,臉上浮現出類似思考的神情,而後不知為何微微笑了起來。

她說,“我願意到微生家暫住,也願意和大公子培養感情。隻有一個要求,讓對方準備幾隻引路娥給我。”

她不想大張旗鼓的到微生家去。

所以,想討要幾隻沒有靈識的引路娥。

贏華肅著臉看她,顯然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答應。

話語間難免有些不讚同,“你當真想好了?這可不是兒L戲,我看那微生洵的行事古怪,不一定是存了什麼念頭。”

裴簌在那道關切的目光裡,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掌門擔心我,但有偌大的仙雲宗做後盾,微生家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她的聲音輕輕的,不知道是開心還是落寞,“我在葳蕤山上待得太久了,想去彆處看看。”

贏華看裴簌那副下定了心思的模樣,又想到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情。

終究不再多言相勸,歎息似的隨她去了。

*

葳蕤山上,月色清

寂。

樓闕之間橫亙連綿,仍有許多未滅的燈火。

千璣閣向來負責管理宗門弟子的籍冊,當下得了掌門真人的傳信,打開塵封上鎖的木箱,趁夜翻出裴師妹的小像。

然後按照掌門的吩咐,要給那位微生家的總管送去。

誰知道負責去送的弟子運氣不太好,竟在路上迎麵遇上了謝清拾。

當即手裡一個沒拿穩,畫卷飛出去。

就那麼貼著青年修長寬大的衣裾,慢悠悠滑落在腳邊。

他剛想硬著頭皮從地上撿起來,就聽到頭頂那道清冷嗓音問,“這是什麼?”

千璣閣的弟子暗道自己命苦,不敢抬頭。

但也隻能如實回答,“微生家大公子今日遞了庚帖,想、想求娶……求裴師妹的一幅小像。”

青年沉默的時間格外久,久到小弟子懷疑,自己麵前並沒有站著謝師兄。

終於,對方再次開口,“她答應了?”

“……是、是的罷。”

那千璣閣弟子恨不得掐死片刻前的自己,早知道不抄近道了,也不會遇到謝師兄。

下一秒手中的畫像被拿走。

謝清拾就那麼盯著看了好一會兒L,莫名哂笑一聲。

直到手中的宣紙被林風吹皺。

他才不經意似的,將那張小像遞還了回來。

白衣弟子感激地接過,而後睜眼一瞧,有些為難的愣住,“謝師兄……”

畫卷上的少女已然不是裴師妹,眉眼神態,便是連半分肖似也沒有。

彆說絕色貌美,就是和“清秀”二字都不大沾邊,甚至於可以說有點兒L粗鄙了。

他怎麼能把這樣一幅被有意篡改過的小像,交給微生家的人。

可他又不敢違逆謝師兄的意思。

猶豫糾結了好半天,忽聽麵前青年說,“儘可以放心,若是日後掌門問起來,這件事怪不到你頭上。”

那弟子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謝師兄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誆騙他。

當下將“裴師妹”的小像半卷起來,準備給微生家的人送去。

……

翌日一早,那輛三足金烏載著訪客離去。

仙雲宗上下都聽說了這件事。

微生家的大公子竟打算求娶他們裴師妹,而裴師妹竟然答應了!

短短半日,不停的有宗門弟子在清風閣前探頭探腦。

因為這件事太出乎眾人意料,他們都知道裴簌最喜歡在宗門裡待著,平日連下山都很少。現在冷不丁的,竟然要嫁到雲洲去!

裴簌應付了一些人,她沒想到艷遲也會來。

對方過來時,她正將最後一次采來的藥草晾曬好。

少年走到她麵前,很自然的幫她整理了一下歪倒的竹簍。

兩人麵麵相覷,艷遲的眉心忍不住蹙起了一點,“你真的打算嫁去微生家?”

裴簌微微愣了下,她以為對方不是

喜歡過問閒事的人。

敷衍的話哽在喉嚨間,她到底沒用那些蹩腳的借口打發他,而是誠實搖了搖頭,“我沒打算嫁給微生洵。”

她不傻。

不必掌門真人特意提醒,也能猜到恐怕微生洵並不是真心的想求娶她。

至於對方打的什麼主意,她不在乎。

隻要能有個不會被嘲笑的借口離開仙雲宗就行。

所以不管那人目的到底是什麼,她都不覺得生氣。

甚至還有點兒L莫名的感激,因為這樣她就不用費儘心思去找其他借口。

裴簌打算先在微生家待上一段時日。

然後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跟對方說明白,離開雲洲去四方遊曆。

艷遲聽完倒沒有勸她,一雙眼睛徑直望過來,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麼。

過了好半天,裴簌還以為他在醞釀什麼依依惜彆的話。

誰知道對方用一種很認真的語氣說,“既然如此,我看你今日就走罷。”

*

裴簌離開之前,沒打算去見謝清拾。

但等她回到自己住所的時候,青年卻已經早早等在那裡了。

白衣如雪,清風霽月,望過來的漆眸很安靜,卻莫名讓人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她想到昨日夢魘般的情景,心底隱隱有些畏懼。於是在對方朝自己走近時,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謝清拾停住了腳步,眼底有什麼翻湧的東西瀕臨破碎。

心裡泛起一陣陣刺痛的血腥氣:她竟然怕他?

少女似乎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有些不安似的移開對視的眼睛。

不過很快,又重新望向他,“師兄是聽說了我要去微生家,所以特地來送我嗎?”

謝清拾在她強裝鎮定的詢問下,緩緩笑起來,“誰說你要去微生家?仙雲宗不好麼,阿綢為什麼想著要離開呢?”

她聽懂他話裡的意思,眼睛慢慢睜大了。

那裡麵有惱怒,有不解,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怨憤。

就在謝清拾以為她要按耐不住心頭怒火時。

少女卻忽然柔軟了神情,走過來,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袖。

就像小時候那樣,總是很喜歡依賴他黏著他。偶爾也會紅著臉偷偷看他,然後軟綿綿地跟他撒嬌,喊他“師兄”。

阿綢從來不像宗門中其他人那樣畏懼他,反而想儘辦法陪著他。

好像生怕他有一星半點的孤單。

可她現在湊過來,口中說的卻是,“師兄,我近來夜裡總是咳血,睡不安穩。

想來是身體裡沒命草的餘毒沒清,這段時間又為了一些事鬱結傷心……”

她仰著臉看他,瞳仁漆黑又柔軟,笑起來雙頰生花。

“可我一想到馬上就能離開葳蕤山,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就覺得很開心,一點也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