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景象,堪稱人間煉獄。
而此時,不遠處的山峰之頂,正佇立著兩個身影。
一襲赤衣與一襲蘭衣交相輝映,衣袂紛飛,薄紗染紫,在清冷月色的照映下,顯得淒婉而又葳蕤。
經過了兩日無休止的奔波,黎子湞頭暈目眩,早已疲憊不已,雙腳在此時都已無力支撐,可他仍舊一步步走上了這座山峰,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兩人麵前。
“阿韋……”看著不遠處的身影,他脫口出聲,聲音中透著一絲埋怨,卻未曾有一絲膽怯、遲疑。
“師尊!是師尊……”遊韋聞言怔了一瞬,繼而猛地轉過頭去,絲毫無懼還抵住自己脖頸的那柄刀刃,臉上的笑容也隨之綻放,仿佛壓抑了許久的包袱在一瞬間落了地,心緒暢然:“師尊,你平安無事,太好了,你沒事,沒事就好……”
“你為什麼來?你是傻嗎!”
“我……我隻想來見您一麵,見到您如今安好我便安心了。”
“師尊,我好想你……對不起,我又拖累您了。”遊韋說著眼眶已漸漸紅透。
黎子湞的到來在顧煬意料之中,他沒有做出過多反應,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遊韋那受傷的脖頸。
灼絕經過了一年的萃煉,早已被他練就成了一代神兵利刃。
一揮千裡,寸草不生。
被它所傷,若無解法實難痊愈,若不是他方才手間鬆了鬆,遊韋如今怕會血流如注,命喪當場,想著帶起一抹冷笑:“嗬,真是好一出師徒情深的大戲呢。”
“阿煬,放手!你莫要傷及無辜。”
“不,師尊,您不必為我向他求情,不必管我,你走!快走……啊。”
鋒利的刀刃,複又逼近了幾分,遊韋仿佛此時才感覺到了疼痛,叫嚎出聲。
“真當本尊是空氣嗎?敢明目張膽在本尊麵前教唆本尊的人!”
顧煬斥罷,複又抬起眼瞼望向黎子湞:“至於你……也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事到而今,你覺得你有何等立場與本尊談條件?”
“那……用我的性命如何?”
“……敢威脅本尊?!”
“你應當知道,我能做到。”
“……那你應當也知道,你若是走了,本尊也必不會放過他們!”
“夠了,你醒醒吧!”黎子湞滿麵淚痕,“阿煬……你騙不了我,這一切並不是你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天下太平,三界安穩,再無爭端。可你如今又在做什麼?你在親手毀滅它!”
“殺戮,毫無人性的殺戮,血腥黑暗,你不是最討厭這些的嗎?你如今又在做什麼!”
“自以為是!彆說的你好像很了解本尊!”顧煬目紅怒斥,“本尊的心裡自始至終便沒有分毫生靈,本尊生來便喜愛殺戮,那些表象不過是為了生存套上的偽裝而已。不然……”
喉頭哽澀,顧煬不由自主的頓了一頓。:“不然你以為我又怎麼能讓你卸下防備,將畢生所學傳授與我。又豈會待我如至親摯愛,甚至……不顧世俗與我銘心許諾?”
“至於憐憫之心,本尊生來便沒有。比之……”他冷冷一笑,“本尊更想捏碎它……”
言罷,他收緊灼絕,華麗的劍鋒,重重嵌入遊韋的皮肉中,逼的血液橫流,波濤不止,卻無法讓他一時半刻喪命。
黎子湞滿麵淚痕,叱道:“你到底要做什麼?你不要忘了他是你的師兄!”
顧煬手下一頓:“……師兄,當真是久違的字眼呢。你不提醒本尊倒忘了,你好像還是本尊的師尊呢?”
“哈哈哈……師尊又如何?還不是整日在我身下婉轉承·歡。”
“你倒是提醒我了,該是讓你這個傻徒兒好好瞧瞧,你在本尊身下那副浪·蕩的模樣!”
“不……你彆說了!”
遊韋慍怒不已,嘶啞喊道:“你個畜生,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好下場?放心,本尊定會比你活得長遠……”
力道漸漸收緊,卻又留著一絲空隙,血液汩汩順著手指縫隙絲絲流下,漸漸沒入了衣襟的縫隙裡。
傷口無法得到調息,遊韋的意識已逐漸混沌,頭腦也接近昏厥。
在他將要徹底失去意識之前,覺得脖頸力道一鬆,接著身子一輕,跌入了一個萬分熟悉的懷抱,隨之清雅的雪蓮香氣,纏入鼻腔。
黎子湞接住了遊韋,心下稍鬆,忙以身法找了個隱蔽角落,將懷中之人輕輕放下,接著召出霜決,對著眼前那高挑渾厚的身影,不卑不亢道:“你有何事都衝我來,不要傷及無辜。”
顧煬身形微顫,抹過左手手臂,看著手上的那抹鮮紅,笑了:“清瀲仙君,果真心懷眾生,所有人在你心裡都重要,偏偏我是例外!”
“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是不是不論我如何對你,你都不會多看我一眼?”
“就連那些將要枯死的花花草草,你都會隨手搭救一把,而我跪在你身前百般央求,你卻充耳不聞!”
“你知道那些時日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身體被野狗啃咬,神魂被魔物啃噬,差一點就神魂俱散,五靈不保,難道你真就沒有一絲愧疚?!”
“你如今還為了他傷我,這一年的鳳鸞之情、同床之誼,在你眼裡,當真就一文不值嗎?!”
“你可曾想過,我也是活物,我也會死!我的心不是鐵做的,我也會疼!”
“……”
“黎子湞,你當真好得很……好的很呐!”
黎子湞這些時日,一直沉浸在自己良心的譴責中,忽的聽到這些刻薄的言語近在眼前,卻無法回應,內心真真折磨更甚。
即便心中對那人的話一次次否決,一次次表露,他也不敢脫口而出,隻能一直沉寂著不作言語。
刻薄的言語字字在耳,逼迫他將原本就低著的頭埋得更深,仿佛這樣就能聽不到了、看不到了一般。
終究是他欠他良多,而今又有什麼立場辯駁?
也無從辯駁。
察覺到不對時,已經過了須臾。
自己的頸間,被一隻帶著薄繭的手掌緊緊攥住,抬眼望去,故人已不在。
鮮紅已沒過眼眶,時隔一年未曾入魔的男子,在此時又覆車繼軌,隻一瞬間,便由此喪失了理智。
他已不是人,他成了一個無法馴服,脫了韁的野獸,亮起刀爪,粗暴狠戾,仿佛一瞬間,便可輕易將他徹底撕咬貫穿!:,,.,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